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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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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便听得路边树丛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男人一手执剑,一手拎着个大包袱自山林间走了上来。

小公主正抱膝坐在一块青石上,循声抬头警惕地看向他的来处,见是他回来,一双水眸顷刻间便亮了起来。

荒郊野岭,月黑风高,足以使小姑娘害怕地抱紧了自己,坐在青石上缩成一团。虽然还不知这男人姓甚名谁,但有他陪在身侧,至少足够使人安心。

男人见她还在原地乖乖坐着,也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他并未多言,只将包袱卸下递给她,淡声道:“此山名为长天,距鱼凉国都还尚远。镇上正值中秋灯会,你先换身衣服带上假面,今夜我们进城找个住处。”

江意闻言赶忙点了点头,从石头上滑下,抱过硕大的包裹放在石阶上扒拉开。这人倒是给她买了不少新衣裳,显然是不甚清楚她的体型和喜好,便每一样都各买了几件。

衣裳的最底下还裹着一个狐狸式样的假面,约莫只巴掌般大。她有些奇怪地拿起瞧了瞧,便先放到一边,转而挑了件适合自己身量的衣裳比划了比划,便抱着绕到一株古木树后去了。

万物寂静,男人习武多年,耳力又格外好,便不由自主地听到另一侧衣衫摩擦的声音,金玉饰物相碰的声音,在寂寥的夜间竟也别有一番旖旎。

男人则表情肃穆,眸光正无意识地投向山间无边的夜色,似是碰到了什么不解的难题。这时若是有人能听到他的心声,便能知道他正想着:这次出来的急,不知府上的账目做好了没有?

江意也并未耽搁太久,将衣衫整理好后,便从树后转了出来。男人循声侧目望来,便见她换了一身桃红的齐腰襦裙,发髻被随意挽起,伶俐的模样看着倒像是个邻家小妹了。

男人点了点头,面上神色如常,转而从自己怀中摸出来个更大的狐狸假面。小公主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自觉地将那小狐狸假面掏出,覆在了自己的小脸上。

两人此时的装扮颇有些不伦不类,不提一路由寒风吹乱的妆发,单是面上的假面便足够稀奇。这类灵巧可爱的物件并不怎么适合男人,利落的下颌棱角被一只狐狸笑脸包裹其中,江意忍了又忍,才没当场弯起唇角,笑出声来。

可惜男人并无这方面的自觉,见江意装扮已毕,便朝她伸出一只手来,示意她抱住。

“好了便走吧,兴许亥时前还能到客栈。”

一黑一红两只狐狸穿行在灯会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已近亥时,平钟城却仍旧灯火通明。

路边小贩卖力吆喝着,江意一只手的衣袖被前面的男人拉着,一边好奇地左顾右盼,显然觉得这鱼凉郡民俗甚是新奇。

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叟,江意看着那竹杖上扎着的红糖棍彻底走不动道。一股更加奇异的香气飘来了鼻尖,小公主便下意识地一顿,不愿走了。

前面的男人正大步走着,忽而觉出手上传来一道不小的拉力。回头看去,便见那小姑娘正眼巴巴地瞧着人家卖云吞的摊位,盯着那股热气委委屈屈地咽口水。

男人:“……”

最后不知怎的,就变成了一大一小两只狐狸一齐坐在云吞摊前。

小的那只将假面推到了额头上,只露出一张小嘴在大口大口喝着云吞汤。大的那只则一手攥着糖葫芦糖人的几根棍子,一手拎着盛有芙蓉糕玉露团等物的盒柄,正百无聊赖地瞧着小狐狸进食。

江意饿了一整天,早已是前心贴后背。她今日本要结亲,随行的掌教便不许她用热食,只在清晨吃了些素点。

男人便眼见她眨眼间风卷残云了一整碗云吞,这才终于想起了自己的王室风度,矜贵地挺直了小腰板,接过男人手上的糖葫芦填进了口中。

男人并不怎么饿,见她喝完了汤,便给云吞摊主留下饭钱,带着她起身离去。

江意嘎嘣嘎嘣地嚼着糖葫芦跟在他的身侧,不再是一前一后亦步亦趋地牵着衣袖,而是左顾右盼,时快时慢。不多时,男人的手上便又添了几样小玩意,两只手近乎使不过来。

快到客栈时已近三更天了。小公主从未如此晚睡过,几乎是有气无力地挂在男人一边臂膀上,任由他拉扯着前行。街上人流依旧不少,时时有百姓擦肩而过,男人便是有心加快脚步也颇为不便。

又拐过一条小巷,挂在他身上的小姑娘似乎清醒了些,摇摇晃晃地从他身上滑下来站稳了。

男人偏过脸瞧了一眼,确认她自己能走,便将另一只手提着的点心盒分了些到这边。他正朝前走着,便听一旁的小公主轻咳了下,略有些羞赧地低声道:“今日,还是多谢你啦。”

男人闻言侧目看了看她,便见她正垂着眸拿小手无意识地蹂躏着裙摆。察觉到他的目光,小公主立时便换作一副张牙舞爪的嘴脸,理直气壮地质问道:“怎么啦,你这人也太不知礼数了,竟到了现在还没告诉本公主你姓甚名谁!”

她想知晓他的姓字,却无一人曾告知她该如何出言发问。不安与羞窘使她张口便不饶人,可怜这根木头却全然未见话里的少女心事,只似是被呛了一下,低垂着眼睫,拿手摩挲着盒柄上的云纹,不咸不淡地回道:“晏重之。”

她察觉出了话语间的陡然冷漠,又偷眼瞧向这人抿得平直的唇角,一时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不言,晏重之也不会再主动搭话,二人便披着月色一前一后地往客栈走。

不多时到了客栈,晏重之朝掌柜的要了两间上房,将一间的钥匙与满手的糕点都给她搁在了屋里的木桌上。他见江意还在兀自垂眸思索着什么,也并无同她长谈的意图,只淡声留下句“好好休息”,便转过身朝门外走去。

江意本正低垂着眼睫发愣,猛然见他折身便要走,忙不迭地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衣袖被人揪住,晏重之便顺着那股微弱的力道停步,面带疑惑地回过头来。只见一步之隔的小公主像是终于给自己打好了气,抬起头来眸光坚定地望着他:“晏重之!”

这一句由她喊得清脆而响亮,还带着几分少女独有的绵软。只可惜说完这句,她千辛万苦积攒的气力便好似又用光了,剩下的那半句变得小如蚊呐,但在这间不大的屋内也清晰可闻。

“……对不起。”

她说完这话便不安地低着头,眸光都不敢向他瞧去,只得委委屈屈地盯着地面,却又固执地不肯撒开揪着他袖尾的那只手。

随后她便听到上方传来男人一声无奈的轻笑,似是在懊恼自己为何要跟这样一个小姑娘置气。

接着,她便感到自己的脑袋又被人轻轻揉了揉,那人的语气中也带上了些许笑意:“不怪你。”

“早些休息吧,明日兴许便能见到你哥哥了。”

男人说罢便收回手转过身,但低头看向她紧攥不放的小手时还是不由得弯起了唇角。小公主也很是识趣,见他欲要回眸瞧向自己,便先一步松开了手,后退半步,扬起笑意同他乖乖地应道:“好哦,你也要早些休息。”

她的这份乖巧倒是出乎晏重之意料。他轻轻颔首,没再多言,重新迈步出了房门,从外面为她将门阖上。

他走后不多时,江意便也笨手笨脚地收拾好了自己,爬上床躺下了。

昨夜她睡下时,身旁还随着十余个丫鬟婆子伺候,今日便只剩了她一人。餐风饮露了一整日,到头来连盆热水都无,连带着明日的梳洗、打扮、餐食都需自己动手。想到许久未见的母妃、哥哥与小弟,念及明日又不知身在何处,小公主默默将脸埋在被子里,无声落下泪来。

她的哥哥江珩,与他们母子已多年未曾相见。燕汜衰微,王子间成器的不多,整日里蝇营狗苟争权夺势的倒是不少。江意尚在少年时,江珩便借走失之名脱离了燕汜王室,游走于各郡之间。他在做些什么便是江意也不得而知,留给她的仅有王宫里接应的线人与不定期捎来的信笺。

江意名为公主,实则大昭五郡十三国最不缺的便是王孙公子。如她这般一无母族二无兄长的公主,在燕汜并不引人注目,只是遵照哥哥的嘱托,与家人在宫墙内苟活。但此次她被赐婚赐封号,却是大昭的皇帝亲自下的旨意。

一旨送至燕汜,她被赐下封号“承华”。一夕之间,原本青烟般无影无形的小公主被送入承华殿,周遭戒备堪比皇城。帝王的旨意如此,便是她父王也无力拒绝。

可她的荣光又来自于谁呢?

鱼凉势强,唯一适龄的二公子齐珣坊间风评却并不怎么好。所幸在启程前夜,姓晏的那人便于重重哨卫之下潜进了燕汜王宫,无声无息地将哥哥的手书交付她,给了她选择的权力。

若是想嫁,这人便会护送她平安结亲;若是不愿,这人也能带她悄无声息地离开。

只是想到晏重之,江意睁开双眸怔怔地望向窗外的圆月,心间思绪却渐渐沉重了起来。

晏在昭朝并非大姓,最为出名的一支便属晏府。民间只传闻晏府内皆是襄助太祖皇帝打下江山的能人异士,府人向来神出鬼没,普通百姓怕是一辈子也与他们沾不上边。

她想到那个似乎看起来很是温和好欺的男人,却又迟疑了起来。这家伙真的会是晏府中人吗?除了看上去不怎么缺钱,他的言谈举止似是怎么也和古老神秘沾不上边。

只是离鱼凉越近,她的心便越是不安。若是这人骗了她该如何?若是自己果真和素未相识的夫君拜了天地该如何?昨夜她终于下定决心召来晏重之,央求他带自己离开;今日便被他带到不知何处,唯一能信的只有那封哥哥的手书。

她这样想着,将信纸取出对着朗月又读了一遍,再将它细细折好贴身藏了起来,这才感到朦胧的困意,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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