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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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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做谁呢,云珏。”

“可这里,没人在意你怎么想。”

晏玦提起太阿,剑刃在月色下映出秋霜一般的惨白。他手腕轻翻,那柄剑便如同他的一臂,灵巧地挽了个剑花。

“无人在意我想不想做晏府少主,也无人在意你想不想做云珏。剑在手上,能为我舞得如臂使指,却终究并非我身的一部分。只要愿意抛下,随时都可以转身离开。”

他垂下眸,目光正对上仰面躺着的云珏。

“只要你……不再需要它的锋芒。”

“全在你心。”

“睽违日久,时切葭思。”

“今日帝都落了雪,夜里便听闻殿前的梅枝簌簌。吹灭了灯,月辉与雪光也不愿从窗上离去,我朦朦胧胧地坐起,还以为天色已然明了。”

“宫内一切都很好,安阳待我如同家人。巡守的侍卫并不常来,他们走了,我便能跟着阿沅出门逛逛。”

“天渐凉了,陛下赐给安阳宫的锦缎,皆被阿沅拿去给我裁制衣裳了。我那件霜叶红的团花百蝶斗篷还在哥哥府上,你什么时候拿了给我送来?”

这里洇了些墨痕,想是落笔者在此踌躇了一会儿。另起一列,那娟秀灵动的字迹又写道:“说好了来看我的,重之哥哥,已然一个月没见过你人影了,你莫不是忘了?”

“你不来倒也罢了,只可怜我在这儿无亲无故、无依无靠的,连日日的簪钗脂粉都要借安阳姐姐的来用。”

“所以……何时何日,会来一趟?”

“暮岁,江意书。”

早冬晨起,昨夜落了雪,纷纷然飘零香砌。天色尚未明敞,江意便和衣下了榻,到殿前折了枝带雪的红梅。

梅枝插在瓶中,江意微微揽了青丝拢在耳后,铺开案上一张空白的纸笺。

帝都冬日的第一场雪,连带着世间万物仿若都悄无声息。笔落簌簌,日头渐渐升起,映着江意微蹙的眉,将她端坐执笔的身影拉得很长。

临近年关,宫内的守备也森严了几分。纪沅来寻江意时,便正见她倚着窗往殿外瞧,一双柳眉蹙起,水眸中似是还蕴着些许忧心。

殿外栽着几株红梅,梅枝被雪压得直不起身。纪沅给她带了早膳来,嘱咐扶云搁在一旁的桌上,自己则莲步轻缓走到她身侧坐下,侧过眸打趣她:“怎么一大早小脸便皱巴巴的?莫不是瞧着昨夜落雪,替院里的红梅忧心?”

江意垂眸敛下心间的忧虑,抬起头来,向着纪沅弯了弯唇:“没有的事。梅花自有梅花福,我若擅作主张,替红梅拂去枝头落雪,于它们也未必是好事。”

“我只是……”江意抿了抿唇,轻叹一声。

“只是身在此间,才能真的理解你。”

深宫内无人能为她们带来外界的消息,只有时不时潜进来的一两名暗卫,能为她将信笺传送出去。

上一次暗卫入宫已然是半个月前了,这半月来,她对外界近乎一无所知。哥哥如何了?晏玦如何了?如若无事,他们又为何不来看望自己?

最令她忧心的并非此处的百无聊赖,而是明知外界暗潮汹涌,自己却一无所知,无能为力。

纪沅面上神情微怔,随即垂下眸,露出个泛着苦涩的笑意来。

江意见她伤感,便侧过身朝着她凑近了些,轻声问道:“阿沅,上次我同你说的……你考虑得如何了?“

她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是要劝说纪沅加入他们的阵营。哪怕是为了日后相见不与纪沅反目,眼下虽然不忍,也需得同她说清。

“阿意……”

江意闻声望来,眸光明净温和,带了些盈盈的笑意,叫人不忍出言拒绝。纪沅双睫微颤,掩下了眸中暗淡,低声喃喃:“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雪后放晴,没几日朔风渐起,便又下起了大雪。檐下的冰挂总也不得消融,那一日她睡前将信笺搁在枕边,醒来时,信笺便已被人取走了。

月上寒枝,江意轻声打了个呵欠,收起案上散乱堆放的书卷,自窗前的木椅上站起,打算进到屋内休寝。

烛光未灭,窗外便隐隐传来一道呜咽笛声。冬日的晚风寒凉砭骨,江意起身的动作微顿,若有所感地看向窗外。犹豫了瞬,她还是吹熄了灯,披上外氅,推门朝院里走去。

天色昏暗,阶前少人来往,还铺着层雪色的绒毯。江意推开屋门,小心地迈步出去,抬眸便见檐下斜倚着墙的一道身影。

那身影许是踏雪而来,衣袂发丝都沾染了点点白花。落雪纷纷扬扬,他却全不在意,只微微笑着举起了手中的竹笛,迎着漫天风雪凑到唇边。

笛声悠悠响起,江意被晏玦突然的来访吓得一惊,但待认清是他,便又不由自主地上前几步,停在了他的面前。

他吹奏的声音不大,簌簌落雪声便是最好的遮掩,只刚好够面前的江意听清。江意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外氅,不在意自己冻得微微泛红的鼻尖与脸颊,只抬起那双盈盈的水眸望着他,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寒风凛冽,他并没久吹,不多时便将竹笛从唇畔移开,目光看向仅与自己一步之遥的小公主。

宫内日子应是富足闲适,小公主的双颊却并没变得更丰腴些。他答应了时常来看她,却渺无音信地一别一月。直至今夜,料理完晏府的琐事,他总算有功夫去江珩府上取走小公主的一应衣裳玩意儿,给她送进宫来。

院外雪势渐疾,江意便伸手扯住晏玦的衣袖,将他带进屋来。

屋里只她一人住着,安阳宫内的其他宫人皆不敢轻信,平日便只有纪沅带着扶云时常过来看她。灯已然灭了,伴着窗外映来的雪光,江意将人磕磕绊绊地按在了朱椅上,自己则扶着桌案摸索着坐下。

晏玦自然看得清屋内的陈设,见她险些将自己绊倒,忙探身伸手扶了一把。屋内昏暗,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江意便呼出一口白气,枕着双臂趴在了桌案上,低声嘟囔道:“……你怎么才来呀。”

对面那人则轻叹一声,一只手在夜色中准确无误地揉上了她的脑袋:“靖水晏府有些杂事绊住了脚。我前两日刚收到你送来的信,还要赶去江珩那搜罗你的杂物件,一回帝都便到你这儿来了。”

手下的脑袋不大高兴地动了动,哼唧了几声什么,晏玦动作微顿,约莫听见了句“那可都是我的好东西,才不是什么杂物件”。

这些时日劳顿已久,归来见她仍是这般作态,晏玦便不自觉地弯起唇角。他收回了那只为非作歹的手,从怀中将江意的布包取出,搁在桌案上,推给了对面的小公主。

“给,你的‘好东西’。”

江意闻言便抬起头接过包袱,垂眸仔细查看了番。夜色深沉,她也看不太清,只翻了两下便失了耐性,索性将布包往旁边一推,抬起眸看向对面的晏玦。

小公主莲目流转,眸中落了些灵动,支起下颌向他瞧来。晏玦心中莫名一跳,便听江意轻笑一声,朝他道:“不看我的了,你的小笛子呢?能给我瞧瞧吗?”

原来是惦记他的笛子。晏玦失笑,依言从怀中摸出自己的竹笛来,轻轻搁在了她摊开的掌心。

他的笛子是在云氏习得,手上的竹笛却是以燕汜的白竹制成。江意接过,看不清上面的纹饰,便闭上双眸,只拿指腹左右摩挲着。

“流云纹……这是?一簇花枝?”江意微蹙起眉,指尖一寸寸抚过笛身上刻着的纹样,闭着双眸朝竹笛的主人发问。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晏玦眸色渐深,口中声调却依旧平稳:“是桃枝。”

是云族漫山遍野的桃枝。

江意应声,并未多心,只以为这是他喜欢的两种纹样。一手指腹陷进笛身上的孔洞,她睁开双眸望向晏玦:“那你方才吹的那曲呢?叫什么?”

“红梅映雪,是为梅花三弄。”

江意轻点了点头,十指在笛身上流连了番,便将它重新放到晏玦的手心:“给你。”

晏玦缓缓握住手中的竹笛,却见江意仍未收回手,而是作势在桌上拨弄了几下,随即看着他扬起抹得意的笑来。

“我也会弹琴的。只是当时年纪小,险些因琴声惹了祸,母亲便不许我碰琴了。”小公主“哼”了一声,又带着几分怅然地续道,“便是父王那日不在,她估摸着也不会准我学琴了。她总说这些技艺我不该会的,我一生来便与那些戏子伶官不同,只需端坐着等别人为我抚琴。”

“……可她不会问我,是不是想学。”

小公主说着说着便又失了兴致,重新枕着双臂趴在了案上。她想起远在燕汜的母妃,想起从前种种,如今都仿若隔了千山万水般渺远。

那些晦暗都失了色,她曾经无比想要逃离的地方,此时却近乎想不起来。

母妃的呵斥,兄长的劝诫,还有不常听到的父王日渐苍老的声音。絮絮叨叨,不绝如缕。夜已深了,江意觉得有些困倦,她将脑袋枕在双臂上,闭上双眸,几乎要睡了过去。

恍惚间,却似是有人站到她的身旁,一动不动地停了许久。小公主烦躁地梦呓般嘟囔了几句,那人便伸手从她的腰间穿过,轻轻巧巧地将她从木椅上抱了起来。

她的床榻就在旁屋,那人的脚步微顿,还是下定决心一般抱着她往里屋走,将她轻轻放在了床上。

她在屋内本就穿着中衣,只是外披了件厚氅。人已然放到这了,晏玦心觉不妥,有心不再管她,又担忧这小公主夜里伤风,明早得了风寒。

闭上眼给她脱了外氅,又将人塞进罗衾里去,晏玦这才轻叹口气,退开半步,打算折身离去。

只还没等他松开手,睡梦中的小公主便若有所感般攥紧了他的衣袖。晏玦不厌其烦地将衣袖从她手心取出,又把她露在外面的手重又塞回被里。

江意已然睡着了,偏向外侧的小脸上却还带着几分不安。晏玦给她掖好被角,又忍不住轻拍了拍隆起的被团,又过了片刻,小公主微蹙着的眉间便覆上了一只仍带暖意的手,两指轻抚,抹平了她皱起的双眉。

“莫烦心……”江意似是听到睡梦中一个无奈的声音这般说道,“想学琴么,明早给你搬来。”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我一定……存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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