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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相遇微末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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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韩舜这样说自己,易水无比委屈:“为什么?”他自认为写的不差,主子看完了都夸他的话本子有意思,催着看后面的故事。

“你告诉我,你小子混过几天江湖?你六岁父母双亡,跟你姐姐流浪了整整两年,八岁被我捡回来,十岁入宫给晋阳长公主做侍卫,你在江湖待过多久?你认得江湖上的人吗?”韩舜无奈,长叹了一口气。

易水仍不服气,道:“我娘是越海镖局大当家的女儿,我爹是越海镖局第一镖师,这可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我哪里不能算是江湖人物呢?”

韩舜拍拍身前的凳子,拉着易水的手让他坐下,道:“是,话虽是这么讲,你还记得你爹娘的模样吗?我知道你向往江湖快意,你喜欢江湖朋友,我也给你介绍了不少奇人,可是如今,比江湖更重要的是你长公主侍卫副统领的职位,我毫不夸张的告诉你,有时候你的一念之差可以决定无数人的生死,甚至是我和你的主子,”他收敛了刚才玩笑的模样和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知道你只是想做一把快意恩仇的刀,可是你如今的位置,更要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定海神针。”

“定海神针怎么不好?最后成了孙大圣手里的金箍棒,荡尽妖邪,好不厉害!”易水愈发向往了,眼睛亮晶晶的。

看着他这副不开窍的模样,韩舜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易水总一副缺根筋的模样,明明都是宫里长大的,不论是高琏的康陵安陵,还是他亲姐姐剑歌,哪一个不是生了颗七窍玲珑心?独这小子一个,缺心眼。这样的人是怎么成为高瑗的心腹,办好所有高瑗安排下去的差事的呢?韩舜想不通。不过他这副天真单纯的模样倒很是可爱,韩舜想。

他不再提这件事,岔开话题道:“说吧,你主子让你来找我,所为何事?”他一边说一边翘起二郎腿,用手撑住头,一副坐没坐相的样子。

“主子没事,不对不对,主子也有事。主子抚仙楼走了一趟,他们都觉得主子受了好大的惊吓,老大你是不知道,现在的明英宫被陛下的娘子们和大长公主们围的水泄不通,那些人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真是吵得人受不了……”

见易水叨叨了半天还没进入正题,韩舜不耐烦了,道:“停停停,你还好意思说她们吵的受不了。废话少说,你主子到底什么事?”

易水虽然觉得被打断了话很憋屈,但他早已习惯,接着滔滔不绝道:“哎呀老大你先别急,凡事不也得有个前因后果吗。主子现在身边围着的都是人,外面的消息传不进去,也不知道下面该如何安排,正急着呢。老大你也知道,这话若是不能及时递进去,怕是要坏事,万一坏了事,主子,你和那么多弟兄不就白忙活了……”

“停停停!”韩舜又一次打断他,像是被易水吵的头疼,韩舜用力揉着太阳穴,“抚仙楼现在被禁军围着,外面的人动不了手脚,让你主子放心。谭宗顺那边我也安排人盯着呢,从抚仙楼倒塌之后他家就基本没什么人进出了,就连往常巡防的家丁也少了很多,我猜他应是在填暗河水道,销毁证据了。不过你主子也不用担心,皇帝把这个案子交给了秦国公查办,秦国公是聪明人,你主子应该比我清楚。”他突然像是碰到了什么痛处,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易水这才发现韩舜的左手好像很是无力,松松垮垮地放在桌上,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掀开韩舜的广袖,果见手肘处缠着密密麻麻几圈纱布,上面渗出几点红。“你怎么受的伤?”他有些慌神,他分明记得自己同韩舜分开时人还是好好的。

“不要紧,从抚仙楼走的时候人太多,混乱中应是谁身上带的饰物划破了,伤口不深,问题不大,”韩舜把袖子放下来,啧了一声,对易水道,“你这小子好没眼力见,这如今也凉了,掀我袖子,横竖冷的不是你。”

“我有最好的金疮药,现在就回去给你拿!”易水的样子是真的急了,起身抬脚便要往外跑。

韩舜赶忙伸手拉住他,自己的身子被他带着一顿,扯到了伤口,他又嘶了一声。易水手忙脚乱,下意识就又去掀韩舜的袖子,被韩舜一把抓住手拦下了。“不必了,我这里什么好药没有,再者,”韩舜抬一抬自己的左臂,“等您老人家拿了药来,只怕这伤都是要长好的了。”

易水又不知所措了,只好尴尬地挠挠后脑勺。

“我虽不比你们,但是武艺多少还是会一些的,伤病也是在所难免,哪里这样娇贵?”韩舜放柔了声音,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

易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乖巧地点点头。

韩舜拍拍他的手,道:“好了,你且放心,回去给你主子复命吧。”

“我不走,我要留下来照看你。”易水梗着头,看着很是倔强。

韩舜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脸上的表情从惊奇道疑惑,从疑惑到惊恐,再从疑惑到惊奇,最后只轻叹一口气道:“祖宗,您到底是能让人起死回生还是怎么着?我这只是手划了个口子,又不是残废了,哪里用得着你照看我?你的好意我明白,可你与其在这里看着我,还不如回去你主子那儿给我讨些好处,这伤总不能白挨,不是吗?”

“可是……”

“别可是了,明儿一早带着好处来,否则我不认你这个弟弟。”韩舜都没等易水说出来话,就把话茬堵住了,易水无奈,只得应下,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门外的苏玉机灵,亲自在门外看着易水翻过了院墙,过了许久再没见易水的踪影,才赶忙三步并两步往屋里跑。韩舜此时正一圈圈解着手臂上的纱布,雪白的纱布几乎被血水殷透了,韩舜咬着牙强撑着,额头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见他进来,韩舜颤抖着声音问道:“走了?”

苏玉道:“走了。公子,用不用再请个大夫过来?”

“嘶——”韩舜又疼的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子得亏是走了,再多待一会我都装不下去了。你也真是,让那小子进来干嘛。”

“公子您还是再请大夫来看看吧,这伤口又裂开了。小易过来我也是怕宫里头有事,要不然我也不会让他知道主子受了伤。”苏玉帮着韩舜解开伤口,韩舜手肘处一道竖着的伤口足有数寸长,伤口很深,再深一点点只怕都要见骨头。

这伤蹊跷的很,拥挤中被划伤的痕迹多是横向,竖向的伤口,又这样深这样长,只能是人为。当时人群拥挤混乱,韩舜虽警惕性很强,但也没注意到是谁对自己动的手。“这一看就是有人蓄意而为,这么深这么长的口子,得是把削铁如泥的刀才行。”韩舜道。

苏玉一边帮他换药一边说道:“真的不用跟长主说一声吗?万一这一刀是向着长主的谋划去的,长主不得提防一二。”

韩舜摇头,将自己的伤口处理好,道:“不会,这一刀要真是为了阻止高瑗那小疯子,只怕早就对我动手了,何必等到楼塌之后?这一刀明摆着是向着我来的。”说罢他沉默了很久,像是在回忆自己究竟得罪过什么人。韩舜经商多年,商道上结过梁子的并不算少,可是商道上的人也万万不能有能耐到这样,完全掌握清楚自己的动向,找准时机对自己动手。可若是朝堂上的人,谁又能有这样的本事知道自己并不是表面那样丝毫不涉政事?他看着自己重新裹上白布的手臂,这道伤口是一个警告,可是要警告自己什么呢?他想不清楚。

“罢了,你一会儿去北神武大街咱自家的铺子里拿些药就是了,动静小些,莫让人知道。”韩舜摆摆手,让苏玉下去。

苏玉踟蹰了一二,终是开了口:“您真不告诉小易一下吗?”

韩舜叹了口气,道:“不了,这孩子新心实,只怕要冲动,弄不好莫说是我,就连他也要被牵连。”

苏玉抿了抿嘴,纠结了半天还是说道:“小易看起来很是担心的样子,走的时候都一步三回头呢,他从来都是跟您最亲,您这一伤,他……”

“罢了,你别说了,他是从小跟着你我长大的,他的性子你我最是清楚不过了,这孩子实在,又是个性情中人,这么一告诉他,我怕他做傻事。”韩舜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无端地想起了十年前的帝京街头,那时的他少不更事,每日做的不过是在老侯爷分给自己掌管的几家铺子里走走,余下时间都在街头巷尾闲逛。

犹记得那是一个云消雪霁的冬日,街边还留着前一日的积雪,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是以那一日虽天气晴好,但仍是寒意入骨,街上并未有什么行人。韩舜正骑着马往万全阁跑——抚仙楼建成前,万全阁乃是帝京第一酒楼——今日魏家的几个纨绔在万全阁摆酒,且请了卓玉馆所有有名有姓的姑娘舞乐作陪,这样好的热闹,韩小侯爷自然要去凑一凑。

今日天冷,行人也少,故平日里那些摆摊的、卖艺的商贩都不见了踪影,临街的店面也知零零散散开了几家,门可罗雀。一阵寒风吹来,韩舜裹了裹身上的狐裘,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过了神武大街就是万全阁,今日万全阁门前的拴马桩前立着不少骏马,俱是锦裘雕鞍,昂着头,一副什么也瞧不上的样子。韩舜一撩衣袍,翻身下马,随手将马鞭子撂给身后的长随,抬脚便要往万全阁里头走。正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一阵吵嚷声。

这么冷的天,谁在大街上与人起争执?韩舜好奇,便循声走了过去,只见前面围了些人,像是在看热闹,人群中间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听着像饮了不少酒,醉醺醺的,话也说得污言秽语,带着不少脏字。

韩舜从人群中挤进去,一看正在口出恶言的男子,刚巧认得。此人也算是个有名的纨绔,帝京的少爷们都叫他个张二爷,日日斗鸡走马,吃喝嫖赌。韩舜虽也是个无所事事的二世祖,但他自觉自己不过是藏锋,就看现在自己管的几桩生意蒸蒸日上,便知自己比这些不学无术的混混厉害多了,于是虽表面上与他们交好,心里实在瞧不上。张二爷痛快骂着,吐沫星子满天飞,韩舜看着恶心,鄙夷地捂住了口鼻。

张二爷对面站着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女孩看着只有七八岁,男孩更小,五六岁的模样,二人从头到脚都是脏兮兮灰扑扑的,头发像是数月未洗过,腻着一层油光。张二爷骂的难听,可两个孩子并没有害怕的模样,反而全是警惕,像是在寻找着敌人的破绽。小女孩挡在男孩前面,男孩则紧紧将手攥成拳头,随时准备着给张二爷来上一拳。

这两个孩子实在清秀动人,纵使面黄肌瘦灰头土脸也看得出底子不差,两双极其相似的眼睛清澈灵动,像是两汪清泉。张二爷忽然来了兴致,弯下腰伸出手,捏着两个孩子的脸就摸上了两把,嘴里啧啧道:“真是两个小美人胚子。罢了,爷今儿心情好,来人,把这俩小王八蛋给我带回去。嘿嘿,你们俩可是有福了,跟了我至少以后吃穿不愁了,何至于这大冷天的还在这卖艺。”他猥琐地笑着,弄得韩舜一阵恶心。

“二爷府上美人无数,怎的还瞧得上这两个毛孩子?”韩舜拨开人群走到张二爷身前,不动声色地挡住两个孩子,“我那里缺两个人,这俩孩子就挺合我眼缘的,张二爷且给我个面子,我送两个绝色赔给你就是了。”

庐陵侯府虽说在朝中说不上话了,但毕竟也是有爵之家,又有万贯家财,哪里是一个张二爷得罪的了的。他虽心里不情不愿,但仍狗腿兮兮地笑着,道:“小侯爷哪里话,小侯爷喜欢只管带走就是了。这外头冷,小侯爷快进去吧。”

韩舜冷笑,吩咐身后的苏玉:“先把这两个孩子带回去,在我院子里给他们安排个住处,让丫头小厮们把屋子弄暖和些,给他们洗洗澡,换身干净衣裳,再给他们准备些吃食,”他说着顺手解下自己的狐裘,示意苏玉用狐裘把两个孩子裹住,“一会儿宴罢了随张二爷去几处秦楼楚馆转转,挑两个二爷喜欢的送到二爷府上去。”他吩咐完,转身就大步流星地入了万全阁。

这边宴还没结束,韩舜便满身酒气地回了自己的院子,他今日饮多了酒本就不适,再让寒风一吹,顿觉头痛难忍,他一面揉着头一面就往屋子里钻,走到房门前却突然想起了什么,道:“那两个孩子呢?”

苏玉给他端来一盏热茶,韩舜结果一饮而尽。“公子,两个孩子现下都在东南角那间屋子里,您要过去看看吗?”

“去看看,”他接着揉着头,说话的语气也有些不耐烦,“魏家几个还是那样子,我满心欢喜地去了,以为他们要搞出什么新奇东西,这可好,聚众宣淫,真是让我恶心。也不知道他们整日里都在想些个什么,我若是他们祖上,见后人无能至此,真是恨不得将他们抽筋断骨。你是没看他们今日弄得那些,实在污秽,实在恶心。”

苏玉是知道自家公子的,庐陵侯府虽是如今走了商道,但教子仍是严明,公子也是一向举止端方,待人有礼,进退有度,虽顶了个风流的名头,但对姑娘们从来都是恭敬有礼,敬重有加,自然是看不惯那群纨绔的做派。“侯爷说等过了年就让公子接下咱家一般的生意,到那时候公子想必更加忙了起来,与他们想必也没时间来往了,公子放心。”他宽慰韩舜道。

“还有那个张二,我真是看了他就恶心,今天那两个孩子才多大他就动了那心思。这种人活着真是败类,就该被人千刀万剐。他也配活着?也配被称为人?”他一边说一边就往东南走,到门口正欲抬脚进去,他认真想了一想,还是规规矩矩敲了门。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开门的是小女孩,她只将门打开了一线,露出半张小脸,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来人。“放心,我不会害你们,可以让我进去吗?”韩舜甩了甩自己的宽袍大袖,示意自己并没有携带什么兵刃。

女孩犹不放心,抓着门框的手没有丝毫的放松,就这样跟韩舜僵持了许久,还是听到屋内传来呼喊姐姐的声音,女孩才有了反应,她回头看向屋内,随即关上了门。

门外的韩舜哭笑不得,问身后的苏玉:“这孩子怎的这样的警惕,就算是苦人家上街卖艺的孩子,也不该如此吧?”

苏玉摇摇头道:“我去打听过这两个孩子的来历了,他们两个在万全阁门口卖艺也不过半个月,不是帝京人。瞧这样子,说不定是从拐子手里跑出来的。”

正说着,门又被打开了,这次小男孩也跟了过来,站在小女孩身侧,乖巧安静地跟着姐姐向他抱拳行礼。

韩舜多少也明白了些,寻常人家教孩子行礼也多是教作揖万福,哪里会教人抱拳行礼,这两个孩子大概是江湖之人的孩子。“你们的父母是江湖中人?”他问。

听见他的话,小女孩有些意外,瞪大了一双眼睛疑惑地看着他:“是的,我爹娘是越海镖局的,他们被镖局赵典叔叔杀了,江潮叔叔带着我们一路逃跑,可是快到帝京时江潮叔叔也被杀死了。”

仅凭小女孩的三言两语韩舜就已经能猜个大概,镖局内乱,他们两个丧了双亲,被人冒死救出来到帝京,因为无人照拂故只得在街头卖艺。韩舜默不作声地给苏玉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去查一查,接着和颜悦色地对小女孩说:“既如此,我或许可以帮帮你。你叫什么,你弟弟呢?”

“郑剑歌,郑易水。”小女孩道。

“你们会武功?来给我看看,这屋子小,简单比划几招就是了。”韩舜接着道。

剑歌很固执,没有听韩舜的话简单给他看几招,而是拉着男孩走到院中,有模有样地做了个起势,随即演了一套拳法。

韩舜毕竟也通些武艺,一眼就能看出这两个孩子虽然瘦小,力气不足了些,但女孩招式迅疾狠辣,男孩轻盈灵巧,俱是练武的好苗子,心下一喜,道:“日后你们两个不如就跟着我好了,我请武师教你们习武。剩下的你们不用担心,全交给我就是了。”

剑歌的警惕心明显比易水更重一些,迟疑了很久都没有答复,反而是易水满心欢喜地点了头,笑道:“谢谢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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