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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九重宫阙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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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日是一年之始,万象更新,但不论是帝后妃嫔还是百官命妇,都不觉得元日是个舒服的日子。天刚蒙蒙亮高楷就要率百官往祈安台祭天,祭天毕再回宫受百官朝拜,向氏则要率内外命妇在宫中坤泰殿祭地,而后于中宫受内外命妇朝拜,随后高楷与向氏率妃嫔宗室往奉先殿祭祖。待一应礼毕,也该到了正午十分,宫中还要赐宴于群臣与命妇,从始至终所有人都要谨慎小心地遵守着各种礼仪规矩,直到日头西落才能卸下身上沉重的衣衫首饰,好好松快一二。

从前宫里喜欢元日的也许只有高琏一个,她一向是喜欢这样盛大的场面,就算是精疲力尽也乐在其中,如今高琏离开宫禁,宫中当真喜欢元日的只怕是一个也没有了。

高瑗晨起的时候还在打着瞌睡,整个人还对温暖的被窝恋恋不舍,她坐在妆台前,眼皮不受控制地往下落,直到景颐为她戴上沉重翟冠的一瞬间才陡然惊醒。“辛苦你们也起这样的大早了,等我们走了你们再回去睡会,横竖早上也没什么要紧事,”高瑗看着殿中侍人一个个都无精打采,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也不由得心疼起她们来,“一会还是老规矩,剑歌随我去祭祀,景颐好好去养养精神,等到午时你们二人换班,让剑歌回来休息,景颐随我去宫宴。”

这也是明英宫的老习惯了,祭地祭祖虽然程序繁多,但麻烦的都是由向氏与尚仪局女官把握,她们要捧香,要献各类祭品,还要念祭文,而随行的宫人只用跟着叩拜即可,而下午的宫宴不仅要在身侧服侍主子,还要帮着主子应对妃嫔娘子们的寒暄。剑歌身为高瑗的侍卫长,只知道如何保护高瑗,不知该如何服侍高瑗,再加上她生性沉默少言,自然应付不来宫宴这样的场面。她们二人轮着班来,也可以避免因过度劳累坏了规矩。

小厨房送来了些粥点,高瑗虽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强迫自己吃下了不少东西。“你吃东西了吗?若没吃赶紧也来吃点,祭典最是熬人,这顿不吃只怕要到正午十分才能吃得上东西,这身子哪里顶得住?”高瑗一面招呼剑歌坐下,一面吩咐小厨房再拿些吃食来。

高瑗亲手给剑歌盛了一碗粥,她又回头嘱咐景颐道:“记得一会吩咐易水等天亮了去给各处送年礼。还有你们的红包我都搁在卧房里面的檀木螺钿柜子里了,等我走了你记得发给他们。那柜子里头还有一盒子缀宝石珠子的各色绢花和一盒子岁寒三友的金锞子,绢花分给宫女们,金锞子分给内侍们,大过年的,让大家都讨点彩头沾沾喜气。”

“知道了,这点小事我都是做习惯了的,主子不必挂心。”景颐一面应着,一面催促着高瑗与剑歌快些吃东西,莫要误了时辰。

“这也说不上小事,底下人一年到头跟着你辛劳总是要见些好处的,逢年过节的赏赐做的不好了,搁谁身上谁都不喜欢。虽说银钱不一定换得来忠心,但连这些简单的好处都不给人家,凭什么让人家对你忠心?还有咱们外面的兄弟们,”她拉起剑歌的手嘱咐道,“他们按说比宫里的宫人们更辛苦,风吹雨打昼夜不分的打探消息就算了,有时候都是拿命在为我办差事。我不便见他们,等你晚上休息好了和易水一起请外面的弟兄们吃顿酒,每个人都得包上一封厚厚的红包,千万不能怠慢了人家。”

易水恰好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他精神头倒很是好,玩了一个通宵还仍旧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他一进来就躬身给高瑗行礼道:“主子新年好,给主子拜年,祝主子心想事成,万事顺意,”他说罢伸出双手,笑道一脸天真无邪,“主子不能光记着兄弟们不急着我呀,怎么不见我的红包呢?”

高瑗忍俊不禁道:“怎么能忘了你呢?我们这会急着走,一会儿我们走了景颐就把红包派下去了。你要是不困就早些出去给他们送年礼,拜年都是赶早,不兴太迟的。”

“知道了主子,主子放心。”易水答道。

高瑗与剑歌用完了早饭,再叫人帮她们整理了衣裳首饰,一切妥当了方才乘轿往坤泰殿去。

坤泰门前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趁吉时还未到都在三三两两的说笑,向氏担心几位年事已高的老夫人的身子受不住这一早上的辛劳,特意命人给她们都赐了座,还让人端了茶水暖炉来给几位老夫人暖身子。众人见高瑗来纷纷躬身见礼,高瑗命她们起了身,自己则去拜见向氏。

向氏刚才正与几位长辈说话,她虽不爱说话但并不是不擅言辞,反而她说话极为得体,既让人觉得格外亲近又不失了身份,若是谈各种雅事,她琴棋书画诗酒茶没有不擅长的,若是谈起家务事,她不管是奉养老人还是教育孩子都颇有心得,与她说话当真是如沐春风,高瑗也佩服她这一点,言谈上总是有意无意地学着她的样子去做。向氏刚才不知道是说了什么趣事,哄得这些长辈一个个的都喜笑颜开,连早起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了。

“给皇嫂和各位长辈拜年,愿皇嫂与各位长辈平安康泰,万事顺意,多福多寿,子孙满堂。”高瑗躬身下拜,说了两句讨巧的吉利话。

在场除了兰陵大长公主、宁陵大长公主与薛王妃这三位较为亲近的长辈外,还有几位是高瑗一年到头也少见上几次的姑祖母叔祖母,她们大多年事已高身体不便,莫说是入宫,就连自家大门也很少出。

“多半年不见,瑗瑗出落的更加好了,怪不得你两个姑姑和你五婶婶这样的喜欢你,瞧瞧,多是个招人疼的好孩子呀,”阜阳大长公主上前拉住高瑗的手,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又一遍,满脸都是笑容,可见是当真喜欢她,“以前你在宫里头出入宫禁不方便,老婆子我年纪大了成了个老废物了,往宫里来总觉得累的厉害,所以这两年也不常见你,如今你马上就要出降了,日后要是不嫌弃我们这些老婆子就来和我们说说话,倘若有什么事老婆子还能帮你排忧解难,陛下和娘娘虽疼惜你,但他们毕竟在宫中,不如我们这些在外头的来的方便。多好的一个丫头,文文静静的,不像我家里头那个小魔头,都出了阁了还咋咋呼呼的,整天上蹿下跳的惹人烦。”

阜阳大长公主的孙女从小就活泼爱动,跟她同辈的莫说是姐妹们,就是兄弟里头也没她这样淘的,众人都领教过那姑娘的厉害,于是也都跟着笑,只有江都大长公主因阜阳大长公主那句“你两个姑姑”感到不快,弄得好像她们才是一家人,自己倒成了外人。她沉着脸,笑也不笑一下,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前几日才听二姑姑说表姐有了身孕,我给姑祖母和表姐道喜了。劳烦姑祖母回去帮我给表姐带句话,她马上就是要当母亲的人了,万万不能再跟小时候一样爬树摘桃子困在树上下不来了,要不然叫她的孩子瞧见了也是要笑话她的,这可实在是不好了。”高瑗虽然说着玩笑话,但脸上的神情却格外认真,像是当真在嘱咐什么天大的事情。

众人都是知道阜阳大长公主的孙女小时候在寄春园上树下不来的事情,当时她与几个姐姐妹妹一起在院子里玩,也不知怎么就爬上树下不来了,给树下头的小姐妹们慌的团团转。那时高瑗也在树底下,她记得当时到处都是吵嚷声,有人说去搬梯子,有人说去拿软垫,跟无头苍蝇一样,最后还是路过的高琏提轻功把树上的小姑娘解救了下来。

高瑗一边与她们说笑,一边用余光在人群中寻觅着高琏的身影。高琏今日算是命妇里的红人,她是楚国公宁湛的夫人,又新封了诰命,还对晋阳长公主有救命之恩,夫人们无不想与她结交一二。她与宁四夫人小向氏站在一处,帮着高琏应付着夫人们的攀谈,宁二夫人温氏因为有孕报了产育,今日并未进宫。

吉时已到,尚仪局的司宾司赞女官出来迎众人入内,众人依了位次在坤泰门前站好了,方跟着司宾司赞入了坤泰门。

年年的祭典都是一样的,一样华丽冗长的祭文,一样的下拜磕头,一样的困倦,可偏偏还得记着礼节,不可在这样要紧的时候出了差错,于是只能强忍着困意,所以分外难熬。

这边的礼完了,向氏率众人先去歇息,等高楷携百官祭天归来后再率宗室往奉先殿祭祖。

出降了的公主算是外姓人,不必再行祭祖之力,故高瑗一想起来明年自己可以免去祭祖这一大串繁文缛节就觉得浑身轻快。

想来众人也都是累了,都各自坐着吃茶,再没有祭典开始前那样的兴致说话。

“主子膝盖疼不疼?我给您揉揉。”剑歌低声问高瑗。

一众年长的夫人们都没有让人帮着揉腿,高瑗一个年轻小辈这样做未免太过娇气,于是高瑗用茶盏掩住口,低声道:“不用了,我跪的地方设了软垫,倒是你,跪在那光硬的地上,你若是腿疼了就先去歇会,横竖我这里也没什么事。”

“我是习武之人,这不算什么,多谢主子挂念了。”剑歌道。

“那你去吃点茶,出来那么久也没喝一口东西,定然渴坏了。”高瑗语气很是坚决,不容置疑一般。

见高瑗这样执着地让自己去休息,剑歌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于是就到了后头专门安排给侍人歇息用班房里吃了盏茶,略坐了坐便又回去了。

没过多久就有人来报高楷回来了,向氏便率宗室女眷往奉先殿去。

奉先殿里也是一样的香烟缭绕,高瑗随着众人一起下拜,她听着一样冗长的祭文,疲惫感又一次涌了上来。

奉先殿是个令人伤怀的地方,高楷也是如此,在给历代先帝都上完香后,他静默地站在文宗皇帝与孝文皇后画像前,良久,才回头对高瑗道:“以宁,你还记得父皇母后的模样吗?母后薨逝那年朕才五岁,只记得母后的怀抱那样的温暖柔软,她抱着朕教朕念《千字文》,朕幼时并不聪慧,学得极慢,母后也一点不着急,十分有耐性地一遍一遍教朕识那些字。十几年过去,朕记忆里母后的脸都逐渐模糊了,如今念及此事当真是伤感。”说至动情处,高楷忍不住哽咽了起来,他从袖中取出帕子拭去眼角的眼泪。

说实话高瑗对母亲并没有那么深重的思念,毕竟孝文皇后过世时她也只有三岁,所有关于孝文皇后的事情都是她从书中与别人口中知道的。高瑗知道孝文皇后是有名的才女,不仅擅琴棋书画还有远见卓识,她人虽温柔内敛,但气魄胆识比男子也不差分毫。她大力支持女子读书入仕,还亲自督办,在帝京城中开设了好几处女学堂,无论贫富,凡是想要读书的女子都可免去一切银钱入学堂读书,只可惜在她与文宗皇帝过世后朝局不稳,高琏高楷二人连稳定朝局都格外困难,自然没有精力再去管这几间女学,一来二去便也都荒废了。

高瑗很敬佩自己的母后,但对于她来说,母后更像是一个温暖而神圣的符号,像朝阳一样带着柔和温暖的光,引得无数人去追逐。

她摇摇头,也带着落寞的语气说道:“父皇母后过世时臣妹也只是一幼童,父皇母后的音容笑貌早就模糊了。”

“是,你那时候还小,朕记得你当时还没个桌子高呢,如今已经长成了大人,亭亭玉立。如今你快要出降,父皇母后的在天之灵想必也会格外欣慰的,”高楷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朕还记得父皇驾崩那日,他拉着你我与皇姐的手,说他在奉先殿密室中留有一道密

旨,倘若十年后朕无法使朝局安稳,便取出这道密旨。当时朕觉得再也没有父皇可以依靠了,哭的无助,活像个泪人。”

这道封存于奉先殿的遗诏是满朝文武皆知的,文宗在弥留之际曾对着一众辅政大臣提及此事,不过后来新帝依靠着衡阳长公主在朝中

站稳了脚,又哪里有人敢再提及这道遗诏呢?

高瑗听到高楷的话也被惊了一下,她面上不露出丝毫慌张的神色,从容地笑道:“如今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皇兄从无助孩童成长为能顶天立地的一国之君,这道遗诏也不必再被启封,想来父皇也是极为高兴的。”

这话说的漂亮,高楷强行压住嘴角的笑意道:“祭礼已毕,元日大宴也已准备妥当,不如就回去开席吧。”

众人称是,随着帝后赴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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