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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风声扰清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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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图馆的主屋是平房,并不像宁湛院子里的主屋,是一座两层高的小楼,所以高瑗与宁泽住在一起,多少是有些不便的。高瑗本想吩咐人在暖阁里设一张床,自己搬进暖阁里住,可她有转念一想,这才刚新婚二人就分床而眠,传出去多少有些不好听。宁泽求娶高瑗之事可是朝野之间都奉为佳话的,今年杏花盛开的时节,各处赏杏花游杏园的女子都多了起来,为的就是想同高瑗宁泽一样,遇见心心相印之人,这个时候传出二人新婚便分房而居的事实在很是奇怪,高瑗再三思量,还是先等些时日再另做打算吧。

国朝虽有驸马与公主同寝需得公主传召的规矩,但若非是公主与驸马相看两生厌,已经走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一般也不会长久分榻而眠。夫妻失和本就不是什么好事,一般的公主与驸马就算是有些不睦,但为了面子也不会轻易分房居住。

公主们的婚嫁不如意者不在少数,尚主也从来不是彻头彻尾的恩典。国朝本是男子为尊,但公主是天潢贵胄,是君,尚主的驸马们自然就是臣了,且不仅是驸马,连着驸马的家人长辈,一样要在公主面前行人臣之礼,这般本末倒置之事可不是轻易能接受的。就算是人家公主拉着你和和气气地说彼此是一家人,驸马和驸马家人也未必真敢把自己和公主当作一家人。虽说历代帝王都几次三番教导公主们出降后要孝顺舅姑,可她们的舅姑到底还是要战战兢兢地伺候着公主。长此以往,茅盾自然而然便生了出来。

主屋里的床是宫里的能工巧匠专为高瑗新婚而制,紫檀的床架子上雕满了蝙蝠石榴等多子多福的纹样。这张床宽大的很,若是一个人睡一边,中间还能隔出很大一片空地,高瑗觉得这样将就一阵子也不是分外不便,于是让侍女过来打理好床铺,自己则坐在妆台前让景颐为自己卸妆。

宁泽在前头喜宴上虽说并未被灌醉,但到底也是吃了不少酒,浑身上下都是浓重的酒气。他本坐在房里靠窗的椅子上看高瑗卸妆,突然闻见一阵难闻的酒气,他仔细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霍地一下起身便往外头走。

高瑗也不由得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忙问道:“都尉往哪里去?”

“我身上酒气重不好闻,我去让他们弄些热水沐浴。”宁泽道。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高瑗只觉得好笑,于是点了点头便由着他去了。

宁泽不仅仔细地沐了浴,还让他们点上了浓重的熏香,生是把自己从头到脚都仔仔细细熏了一遍,再三确定身上不再有酒气后,方回了卧房。

卧房里头的高瑗已经卸完了妆,她此刻正坐在桌前吃着一碗冰糖燕窝炖雪梨,一头墨发披在肩上,有几缕偏不守规矩,从耳畔垂了下来。这几缕头发弄得高瑗吃东西都格外不便,她只得伸出水葱一般的手,撩起这几缕头发拨到耳后。

“临睡前吃东西不好消化,当心夜里头胃疼。”宁泽信步行至桌前坐下,让景颐给自己倒了盏凉水。

高瑗本也没有睡前吃东西的习惯,不过是今日白天实在忙碌,吃东西也不过是胡乱对付几口,现在实在饿的厉害,方让小厨房送了点甜汤过来。她搁下碗,很是一本正经地对宁泽说道:“也不是日日都要睡前吃东西,只一次两次,哪里就像你说的这般吓人了?再者你白日也同我一样,又是规矩礼仪又是酒席的,难道安生吃了一顿饭吗?你且就告诉我,你现下饿是不饿?”

宁泽倒是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于是讪笑两声,道:“你这般说起来,我当真是觉得有些饿了。不过我没有吃夜宵的习惯,饿一会也便饿过去了。”

高瑗接着端起桌上的白瓷碗,拿着小银勺在碗里转来转去,却也不急着吃,她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也是实在不喜欢别人上来就说教,实在是煞兴致。”

“既如此,我赔礼道歉,再也不做这样的事也就是了,”宁泽起身,给高瑗行了个规规矩矩的礼,“还请长主饶臣一次。”

高瑗瞥他两眼,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她道:“哪里就要这样谨小慎微了呢?这般倒是弄得我像个喜怒无常之人了。”

宁泽假装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故意拖长了声音揶揄高瑗道:“唉,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喽。”他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像是个世家名门的公子,像是个走街串巷的混混,没个正行。

“说正事,你现在也有了宗亲的身份,倒是有什么想法对付我四叔了吗?”高瑗不再同他玩笑,她屏退左右,同宁泽说起了朝政之

事。

宁泽也正襟危坐了起来,一扫刚才没个正行的样子,他道:“我想要宗正之职,从宗法上头入手找昌王的错处想来要比从朝政上要简单些,否则我又为什么要做这个驸马都尉?”

宗法之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宗亲们或是言行有失,或是家宅不宁,或是祭祀祖宗上头出了什么错处,都是可以拿出来惩治他们的理由。纵然昌王再小心谨慎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但凡一个小错处都能给他带来致命一击。

“现在掌管宗正寺的是三叔清河王,让他去任宗正不过是因为他居长,几个叔叔们到底还是要叫他一句三哥。不过三叔早就不想当这个宗正了,天天让他夹在四叔和皇兄之间,给他的白发都愁多了。过不了几个月,这个宗正的位子应当就是你的了,你是现下皇兄的第一宠臣心腹,又有权势名望,压得住我四叔,怎么看都没有不让你当宗正的样子,”高瑗抿嘴,犹豫了一下方才开口道,“不过我觉得你也要小心谨慎,若是你权势过盛,扳倒四叔之后,恐怕你就要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宁泽何其通透之人,自然知道高瑗话里的他是在指谁,他先是有些惊讶,他不是没想过高楷会提防自己,但没承想高瑗会直截了当地说出这件事来。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个高瑗从来都是这样,戒备心重,敏感多疑,怀疑高楷也是理所应当,毕竟他们两个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这样说你皇兄,是不是也太冷情了些。我是他妹夫,看在你的面子上,他难道就不会放我一马?”宁泽挑眉,试探着问道。

高瑗侧目看了他一眼,冷声说道:“狡兔死,走狗烹,这事本来就冷情。至于我的面子,”她冷笑了一声,接着说道,“这本来就是个笑话,皇权面前,我哪里又有面子呢?他要是就是冲着我来,又该怎么办呢?”

宁泽被她惊出了一身冷汗,他道:“你是知道了些什么吗?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没什么,”高瑗脸上满是落寞,她像是疲惫极了,提不起一点精神,“胡思乱想罢了。天不早了,你我都安置了吧。”

说罢,高瑗便起身往床榻边走,她宽下外头的衣裳,随手搭在旁边的架子上,穿着中衣躺进了大红鸳鸯锦被里。宁泽为了避嫌,故意将头扭过去不看她,听她似乎安置好了,方起身除了外衣,也躺在了床上。

这张床果然大得很,高瑗与宁泽两个人一人一床被子,一个在最里头,一个在最外头,中间隔出来一大片空地,两个人井水不犯河水。不仅如此,宁泽往中间放了一条锦被,生生是弄出了楚河汉界的架势。

高瑗面朝墙侧身而卧,感觉到宁泽躺在了床的另一边,他放下床帐子,高瑗眼前顿时一片黑暗。她本就辛苦忙碌了一天,此刻四下的黑暗宁静倒是让她很快就生出了困意,于是不一会就滑入了梦乡。

一旁的宁泽就没有像高瑗这般了,高瑗刚才说的那番话当真是让他现在都后怕,脑子里不住地回想高瑗高瑗的一词一句,一举一动。高瑗从来不会说没有依据的话,那这意思就是她多半已经有了高楷提防高瑗宁泽二人的证据,这不由得让宁泽生出了一身冷汗。高楷与高瑗二人可是同生死共患难过的,当年他们手足三人相依为命,一同熬过了最难的日子,不管是高琏还是高瑗,在高楷心里的分量都是不可估量的,这些事可都是朝野皆知。更何况高楷一向宽厚仁慈,否则也不至于压不住群臣,这时候高瑗说出他有可能对自己拔刀相向,这样的事怎会不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其实宁泽也不止一次想过自己与三哥权势过大是否会让高楷生疑,但是他自认为高楷知道自己兄弟的为人,知道他们二人只忠于帝王,轻易不会生出戒心,于是便也没把此事放在心上,此刻骤然被高瑗提起,不由得让他重新考虑起这个问题的答案来。

宁泽如今除了统领皇城司的差事外,头上只有一个太子太保的虚职,在朝中算不得如何有权力,但他掌管驻防京城的三万神策军,他的封地还有十二万的军队,这可千万不是一个小数目。至于三哥,那就更了不得了。宁湛在先帝文宗驾崩前就已经任太子太傅,教授皇子皇女治国之道,在扳倒张泉龄后,高楷更是晋升他为太傅,领宰辅之职,权倾朝野。虽说三哥后来以自己资历尚浅,无德无能统领百官的由头辞了宰辅的差事,但到底还是深受高楷倚重,如今大小事宜高楷都是先交由宁湛拟出处理方案后,自己再批阅定夺的。

以前宁泽也问过宁湛的意思,宁湛也觉得自己这样一直大权在握多有不妥,本就欲帮高楷肃清朝廷后便辞官,或是开堂办学,或是著书立说,总之不再牵涉朝廷之事。至于他自己,他也不喜欢帝京这些勾心斗角,倒不如交了兵权回西北,乐得自在。

不过当前他们还有昌王这个心腹大患没有解决,凡是也要分个轻重缓急,此刻除了谨言慎行多表忠心外,似乎也不宜多在如何让高楷打消疑心这个问题上头花心思。

不知不觉宁泽已经躺在床上想了许久的事情,旁边的高瑗都已经睡熟,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宁泽也不由得生出了困意。春日的帝京干燥的很,宁泽分明一句话都没说,却觉得口干舌燥。他不愿叫外头的侍女过来倒茶,怕吵醒了熟睡的高瑗,于是撑着身子起来,挑起帘子去摸床旁边小几上放着的茶壶茶碗。

“怎么了?”宁泽的手还没摸到茶壶,就听见身后传来高瑗的声音,她从睡梦中惊醒,声音黏黏糊糊的,带着点没睡醒的困倦,但其中的警觉也是显而易见的。

宁泽没想到高瑗睡觉竟然这样的浅,这样一点动静竟然都能将她惊醒,他道:“没什么,不过是口渴罢了,你可也要些茶水?”说着倒了盏茶递过来。

高瑗点头,她用胳膊支着身子坐起来,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复将茶盏递回给宁泽,然后便又躺了下去。

宁泽也吃罢了茶躺了下去,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高瑗,问道:“你是因为换了住处不适应还是身边多了个人不适应?怎的睡觉这样浅。”

“一向都这样。我小时候宫里不太平,不少宫人都被张泉龄收买了,说句不好听的,有可能晚上睡觉被人勒死了都不知道,所以我睡觉一向浅,有点风吹草动就容易醒。”高瑗翻了个身,将后背留给了宁泽。

宁泽知道张泉龄弄权的时候宫里的日子不好过,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接这句话,高瑗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让他在黑暗里有些手足无措。

“不早了,早些睡,明早拜舅姑可是还要早起的呢。”高瑗转眼间困意又涌了上来,她这一串话是含糊不清着嘟囔出来的,像是梦呓一般。不过须臾她便又陷入了沉睡,留在宁泽耳边的只有高瑗平稳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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