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罗星!”
谁在狗叫?
我嘟囔一声,迷迷糊糊睁眼,循着声源定睛一看,原来是澹台楼雅又在发疯。
他毫无仪态地坐在地上,双手摇晃着我的尸身,怒吼声几乎能掀翻海浪,“你竟为了一个玉琼林和我决一死战?!”
“他有什么好的?”
我打了个激灵,头脑瞬间清醒,目瞪口呆、嗔目结舌、花容失色地看着他。
这是什么脏东西?
澹台楼雅从我的衣襟里拽出裂成两半的护心镜,狠狠砸在船板上,“废物东西,你为什么护不住她!”
我心一颤,痛惜之言脱口而出,“别砸坏了啊很贵的!”
“还有你,谁准你伤她的。”又见他将怜世剑掷入海里,神器的威压登时让海面巨浪滔天。
我被他这番行经吓得合不拢嘴,匆匆环顾四周一圈,发觉自己正身处一艘灵舟内,看见熟悉的装潢和甲板角落的剑痕,我茫然开口,“这是在……无海?”
用力掐了自己一把。诶,不疼,是在做梦?
“应罗星,你为什么要为了别人……”澹台楼雅的声线隐隐在发抖,“这般对我?”
“脏东西!!”我尖叫一声,捂住了耳朵。“离谱,离大谱!这是在发什么疯?他这是——”
未等我说出心中所想,便见澹台楼雅的手摸上了“我”的脸,“我那么爱你,你又怎能如此待我。”
!!!
“疯了…疯了……”我悄摸瞄了眼他怀里的“我”,虽脸色苍白双眸紧闭,却难掩殊丽颜色。我很是自恋一番,转瞬又觉得恶寒。
依澹台楼雅的性子,被他喜欢上可是遭老罪了啊。
“我想要的,哪怕碎成了一团渣,也不会拱手让人。”耳畔适时响起他低沉的声音。
当时我和他为了一株碧盐草打了两天两夜,不成想让小人钻空子捡了漏,等我们发现时小贼早已逃之夭夭。
我倒是无所谓,抢这东西本就是为了膈应他,结果澹台楼雅说了那句话后,直接召集五百修士掘地三尺找到那人,连人带草一同烧成了灰。
想到此我不禁打了个哆嗦,又记起无海一战他应战的原因——我砸出百晓镜当做战利品。
若非如此,他连一丁点时间也不肯浪费在我身上。
等等,不是,我应罗星不配他浪费时间吗?啊呸,不对!和我切磋怎么会是浪费时间!
……好吧,其实“死”对头是我单方面认定的。
我初在万象界展露头角时他便已名声大噪,彼时还未生出攀比的心思,一心只想和天之骄子痛痛快快比一场。
当我披荆斩棘(赚路费)好不容易看见他贵气逼人的背影时,刚走几步路,人就坐上驾六匹踏云马的马车上天了。
我:……
没关系,我原地赚路费。
打工三年后我选择入学他所在的天钧学院,一直上了八年学,从最低等的黄阶学子升到天阶学子,才见到他一面。
这次我没有拖泥带水,立即报上姓名表明来意。
“你的剑,”他淡然扫了眼我的腰间,“还不配让我的承影出鞘。”
我的剑可是四大学院五十年一度的大比的头名奖品好吗!
我不服,我直接拔剑。你不出鞘就等着挨揍吧!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讥诮的笑,用折扇一挡,我的剑它……断了。
我以为大冷天你装呢!法器啊原来是……
他突然后退几步侧身,折扇打在他身侧,扇面遮住半张脸,一只满含嘲讽不屑的眼睨着我,“什么时候能叫我记住全名的时候再来吧。”
那时候的我还很天真,以为他耳背没听见方才的自报家门。
“我叫应罗星。”
他嗤笑一声,“怎么听不懂人话啊,你这种卑贱的蝼蚁,怎配让我记住。”
他抬步离开,我看见他银白色的长袍在艳阳金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下摆朵朵盛开的昙花逐一合拢。澹台楼雅绸缎般的墨色长发着镶白玉银冠高束,他额间一撇殷红,其间似有金色流光。
我注视他一步步离去,心头的郁火在看见一个天阶学子跪着为他擦去靴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时蹿升至头顶。
澹台楼雅!
我应罗星总有一天要把名字刻你身上!
遭受重大打击后,我离开了天钧学院,踏入烟花巷柳,纸醉金迷,腌臜烂污之地,一点点筑起自己的朱红高楼。
我要很多很多钱!
哪管一身铜臭气,我定胜这天上仙。
后来的后来我不断给他下战书、撂狠话、抢法宝,外界也就逐渐有了我同他敌对的传闻。
“应罗星,你不准死,我不许我不许!”
思绪强行从回忆中抽离,我一脸嫌弃地看着濒临崩溃的澹台楼雅。
呕,有些想吐。
“应罗星。”他的手指轻触上我的脸颊,素来装着嘲讽不屑的眼睛里滚出一颗颗眼泪,砸在尸身脸上,我却奇怪地感到了入骨的痒意。
他哭了?!
我靠好爽哈哈哈哈!
别说,这东西哭起来还挺好看。
难怪曾有“月下美人”“映雪公子”等美称,就算走了岔路,也有“玉面罗刹”“素手红梅”的名头。
啧啧啧,长得好连外号都这么雅。
“还请天境君放开门主!”我的青凰卫御剑赶来,她们强忍悲愤,并不出手。只因我多次嘱咐过,此生同澹台楼雅必有生死一战,胜便喝酒同庆,输也无须复仇。
戏也看完了,我道:“抱抱得了,快让我入土为安吧。”
“滚!”
“呀,真凶。”我想拍他的肩,手却穿过他的发丝。
哦他看不见我。
嘿不对啊,我的梦不该以我为中心吗?他怎么能这么嚣张?就该干死澹台他丫的,新皇登基!掉几颗泪珠子有什么意思,死的还不是我,倒不如看他跌落谷底有趣。
青凰卫终是忍无可忍,她们不约而同祭出本命灵器朝澹台楼雅攻去,他挥手为我布上结界,飞身与她们缠斗起来。
“打什么打,快跑啊!你们都想给我陪葬啊!”
虽知道这是梦境,我却不愿看见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受伤。
“澹台你别打青青的脸!”
“筝筝你用我送你的梦澜剑啊!别不舍得!”
“灵灵你戳他腰子,我在那儿扎了个窟窿!”
喊得我那叫一个口干舌燥。
幸好澹台楼雅不恋战,把姑娘们打了个动弹不得就带着我走了。
我本想看他把我带去哪,结果脚一抽猛地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梦境的最后一幕澹台楼雅留给我一个背影,他墨发高束,身披绿沉色斗篷,抱着一身暗红法衣的我,脚踏虚空一步步走远。
我喜欢金子,又格外爱听清脆的叮当声,于是身上带着各种金饰,手链璎珞腰链上都挂着铃铛。澹台楼雅也不嫌烦,一直抱着我让这铃铛声从我左耳晃入右耳,又从右去。
我用力把声音甩了出去。虽然喜欢听,但叮呤当啷的栽进脑子里实在让人头疼。
“什么癫梦。”我打了个冷颤。爬下床拿起茶壶猛灌几口冷茶,方觉得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被压了下去。
抬头看向窗外,皎皎明月高悬黑幕之上,满天繁星点缀在侧。月光如白纱,撒落一地冷清。
一阵风刮了进来,我掷出茶杯砸向撑杆,窗户“啪”地关上,遮住圆月。
什么破月亮这么亮……
作者有话要说:昙花很符合澹台楼雅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