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舟不随便。
他只是变态。
挂了电话，柳倾继续在小黑书上戳戳戳。
他大概了解了BJD是什么，是一种很漂亮的玩偶，主人会把玩偶当成自己的孩子养，会买许许多多漂亮的衣服，还有玩偶用的家具。
精美的衣服家具看得他目眩神迷，点击欣赏了一个又一个。
他浑然不知小黑书恐怖的推送机制，不知不觉就掉入陷阱里，越是欣赏漂亮的娃衣，出来的BJD相关越多。他看得眼花缭乱，一只手根本是无意识动了起来——把能买的娃衣家具都装进购物车里。
买，买买买！
所有他看上的东西都要拥有。
一口气选了两个小时，柳倾对着结算界面陷入沉思。
陆舟申请的这个小黑书账号就是给他玩的，没有绑定任何付款方式，他买不了。
愁眉不展间，智能门锁“滴”的响了一下。
陆舟回来了！
他立刻跳下沙发，直奔房门：“陆舟——陆舟陆舟陆舟——”
巴掌大的小鬼像一只红色小猫，飞快跑过来，甜甜蜜蜜叫他的名字，缠绕着陆舟一上午的怨气顿时消失一空，他蹲下去，笑着接住飞扑过来的小鬼：“怎么了，大小姐？”
“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柳倾抱着他的手指撒娇，“给我买东西。”
“有点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里。”
走读生可以在中午回家一趟，只是以前一直没有这个必要。
陆舟带他回到沙发，看着小黑书拉了好久没拉到头的购物车，倒是丝毫不意外，神色如常地说：“这些衣服尺码都太大了，你不能穿。”
这只小鬼大小姐现在的身高，即使放在玩偶里，也是无比娇小的类型，那些漂亮的娃衣基本都和他无缘。
“那我不要衣服了，”柳倾想了想，忍痛回答，“你给我买家具，尤其是这个小床。”他指指看中的一款奢华娃床，满脸期待地说，“有了它，我就可以躺在床上晒太阳了。”
他能用来躺着晒太阳的只有陆舟的手和小毛毯，非常寒酸，一点也不符合他往日的生活水平。
陆舟没什么意见，填了地址，绑定银行卡，买了那些用料看起来比较好的小家具。
伴随着银行扣款通知而来的，是他试探的询问：
“下午和我一起上学？”
“不要。”柳倾想也不想地拒绝，但为表安慰，他还是抱着陆舟，蹭了蹭他的脸颊，“你自己在学校好好学习，不用担心我。”
“可是家里都没有人能照顾你，”陆舟继续试探，“你想要什么，还得等我回来。”
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柳倾犹豫片刻，还是毅然决然地说：“可是家里没有人打扰，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小黑书上也有人等着我发自拍，还有人和我聊天。”
陆舟：“……”
可恶的小黑书。
……
柳倾就这么和陆舟分道扬镳，过上了陆舟上学、他在家里吃喝玩乐的享受生活。
陆舟的话给了他提醒，以防万一，他每天都会让陆舟在上学前弄碎几颗水果糖，再拿出一块小蛋糕和一杯水放在茶几上。
陆舟：“。”
这场面真的很像是在上供。
家里供上了，学校里的小毛毯自然得收起来，免得落灰。
非常合理的一个举动，然而落在有心人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涵义。
“舟哥，”王景探头，“你不上供了啊？”
陆舟在教室里搞一些莫名其妙的迷信活动是有目共睹的，此话一出，前桌男生也转过头：“哥，你这是终于想开了？”
天知道，陆舟为了上供，对周围的男生同学做了多严苛的事情。
他不让别人碰他的桌子，更不给碰毛毯，中午午休还得专门把窗帘拉开一条缝，给他上供的神晒太阳。
“没有，想不开。”陆舟撩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忽然问，“你们说，怎样才能让一个不想上学的人来学校？”
前桌和王景齐齐转回头：“这谁知道，我也不想上学校。”
“……”
……
不想上学的大小姐已然凭借美貌成为了BJD圈美神，评论和私信都多到他回复不过来。
虽然是被误解成玩偶，但他并不生气，能够和别人交流的感觉很好，就像是和现代世界重新有了联系。
他还认识了一个新朋友！
发完一组新自拍，朋友的消息很快也发了过来。
雅雅：啊啊啊啊啊宝宝的每张照片都超级美丽！
雅雅：不过宝宝怎么只穿一套衣服啊T T 这也太浪费宝宝的美貌了！
柳倾：“……”
被击倒了！
他坚强地爬起来回复：没有我能穿的衣服。
雅雅：这倒也是，你体子太小了，一般娃衣商家都不会特意做这么小的衣服，不过我认识一个专门做特体的手作娘，她做的小衣服超漂亮，你要是不嫌弃，我给你订几套。宝宝你地址是多少？
好人！
柳倾感动地把紫园学府的地址发给她：我住这里。
发完，他收到一条来自陆舟的微信：大小姐，你在做什么？
要你管！
柳倾直接无视了这个不给自己买衣服的男的。
与此同时，南州一中高二一班教室，课间休息，学生们正瘫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我靠！”
韩静雅捧着手机尖叫，引来一群同学探头。
“韩静雅你又怎么了？”
“你这段时间的吓人频率有点高了啊。”
一班学生都看了过来，韩静雅隐约看到陆舟拿着手机，也抬起眼，脸上没什么表情，活像是她打扰了他找老婆。
韩静雅无所畏惧，压低了声音对靠过来的同桌说：“这个绝美BJD娃娘居然也在南州，而且就住在紫园学府。”
“这也太巧了，这一定是我和她命中注定的缘分。”
娃娘约会带娃拍照是很常见的事情，韩静雅家距离紫园学府也很近，不由得幻想起了自己和她关系越来越好，好到可以线下面基，然后抱着她的娃娃狠亲的画面……
“居然还有如此巧合之事，”谈雪也惊了，“那你要不要告诉她？”
“不行，”韩静雅从美梦里惊醒，“万一她比较害羞，吓到她怎么办。”
韩静雅没有说出来，若无其事地继续问：好嘟，宝宝号码再发一下，收件人姓名怎么写呢？
姓名……
柳倾看着这两个字，怔了一瞬：就写宝宝吧。
……
陆舟一天都没有得到大小姐的回复，担心他的安全，直接请了一节课的假回家。
到家发现，小鬼在睡觉，小小的鬼躺在新买的小床上盖着小被子，可爱得要死。
陆舟拿出手机想拍一张，下一秒，小鬼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又回来了？”柳倾迷迷糊糊问了一句，陡然想起什么，蹦到他的身上，抬手梆梆揍人。
“别人都知道我没有衣服穿了，你还不给我买。”
“讨厌鬼！”
“……”陆舟被痛殴一顿，意识到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压榨不能逮着一个设计师，把他从头顶抱下来，坐进沙发，直接把他的尺寸发给小李，让小李去广撒网找人做衣服。
接着又将压力转移到别人头上，找到梦安女士：小婚纱什么时候能做好？
梦安过了片刻才回：快了，定制碎钻花了点时间，大概到高考放假的时候就能做好了。
“高考放假？”柳倾在学校就经常听到大喇叭班主任叭叭叭高考，对这个词汇并不陌生，只是他没想到，高考还会放假，“什么时候放假？”
“还有五六天。”
“那到时候正好带我出去拍外景，”柳倾抬头，用词非常专业，“我想要再拍一组照片。”
他拿不动手机，都是陆舟在出门前将手机固定在某个位置，拍出来的照片都没有什么变化。
热心的momo们就建议他出去拍外景，会更漂亮。
“没问题。”
陆舟翻翻他和雅雅的聊天记录，没有看到可疑的语句，稍微放下了心。
并不是他爱看聊天记录，而是小鬼在现世仍然算是涉世未深，他担心他会被骗。
看到雅雅问收件人那一句，他视线一顿。
这只小鬼好像是平等地不想向任何人透露名字。
“你也没有把名字告诉她，”陆舟试探地问，“你是不是忘记自己的名字了？”
“才没有呢。”柳倾再次抬手，结结实实梆了他一下，“不该打听的事情少打听！”
陆舟：“。”
……
转眼到了高考，学校被征为考场，给高三以外的所有学生放了三天假。
三天假期里，各科老师布置了海量的作业，试卷一张张从前往后传，夹杂着同学们凄惨的哀嚎。
老师们铁石心肠、习以为常，面带微笑：“别哭了，这才多少，等到高三，你们每天要做的试卷更多！”
“唉。”王景唉声叹气接过试卷，转头，看到陆舟云淡风轻漫不经心接过试卷，顿时升起崇高的敬意，“哥，这么多试卷，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啊？”
陆舟回过神，看了眼堆叠在桌子上的已然形成一定厚度的试卷，眉毛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一下，不过接着，他又弯了弯嘴角：“哦，我不是因为这个才笑的。”
王景：“那是因为什么？”
“不该打听的事情别打听。”
陆舟语重心长地拍了下同桌，收拾好试卷，在下课铃响起后迅速利落离开教室。
王景和高英朗齐齐转头目视。
——居然跑得这么快？
……
陆舟先去梦安工作室取了小婚纱。
新鲜出炉的小婚纱套在人台上，长长的拖尾柔软垂下，细碎的钻石洒在裙摆上，犹如浮光跃金——除了实在没办法等比缩小的宝石装饰，这条小婚纱和原款几乎一模一样。
“你看看，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吗？”梦安女士说完制作这条重工婚纱的艰辛，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
“没有，很漂亮。”陆舟笑了一下，亲手把小婚纱装进礼盒里。
梦安目送他离开，突然想起，忘了提醒这位大少爷带着婚纱送人的时候应该再买一束花。
不过算了，富家少爷的恋情总是要有点坎坷的。
梦安理直气壮地将忘了说的善意提醒抛到脑后，转身回办公室。
……
拿到婚纱，陆舟再匆匆回家去接小鬼。
为了拍外景，小鬼每天晚上都趴在他怀里，和他一起翻看南州适合拍照的景点，最后决定去红枫镇。
和泣雨山这座位置偏远的小山不同，红枫镇是非常热门的景点，尤其是秋冬时节，满镇枫叶变红，有如接天红霞。
现在是夏天，枫叶还绿，但不影响它依旧热门。
因为这是一座非常还原的人造古镇，和那些会挂着花里胡哨广告牌的披皮古镇景点不一样，南州为了它花了很大的价钱，古镇里有商家入驻，但不允许有抢眼的广告牌存在，时不时就要突袭考核卫生和整洁程度。
陆舟让小李想办法包场了一条街。
到达红枫镇时天色已经黑透，红红的灯笼如钩，压在夜色和高阔的屋脊之间。
柳倾恍惚一瞬。
这里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可是细想又想不起来。
他生前住的房子，在此时被统一称为古建筑，然后才是细分到朝代……可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哪段历史洪流里的人了。
他从陆舟怀里跳下去，踩上青石板路，迈着小小的步子，一路走到一间院落里，停下，转身，对身后的陆舟伸出手：“给我换衣服。”
陆舟谨慎地给他换上婚纱。
柳倾又变重了点，然而这条婚纱比他更重，穿上身的那一刻，熟悉的要被衣服压垮的感觉卷土重来。
他忍！
“快点给我拍照片。”那种无法被抓住的怅然感觉消失，剩下的只有他为了美丽的坚持与毅力。
陆舟拿出相机，焦点锁定在他身上，按下快门。
他的拍照技术并没有增长多少，不过大小姐足够美丽，像是华美的宝石被放进宝盒里，再没有水平，也不影响这幅画面的珍贵。
在院子里拍拍，在花树下拍拍，在长椅里拍拍，换了几个拍摄位置，柳倾正要再找个喜欢的地方，忽然听到了一声轻盈的什么动物落地的声音。
他转过头——
是一只肥美圆润的橘猫。
橘猫似乎能看到他，瞳孔缩紧又放大，探头探脑，探头探脑，随后迈着试探的脚步向他走过来：“喵呜？”
？
柳倾往后退，橘猫跟着他走；柳倾疯狂后退，橘猫蠢蠢欲动！
“救命——！”
眼看着这只猫要冲过来，柳倾在安危之际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毫不犹豫提着大裙摆狂奔，想也不想地开口：“陆舟——陆舟陆舟陆舟——！”
“救命救命救命！”
小鬼惊慌的求救声传到耳边，正按着他的要求走到一个合适位置的陆舟霎时转过头，瞳孔甚至来不及将眼前的场面清晰传入大脑，三两步跑过去赶走了胖橘猫。
“喵！”橘猫跳到围墙上，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类不满地喵喵叫。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陆舟神情紧绷地抱起他，后怕地收紧手臂，心脏剧烈跳动。
这么小的大小姐，岂不是被猫一叼就跑了。
只顾着包场防人，忘了还有猫。
柳倾双眼失焦地看着某处，差点被猫叼走的恐惧激发出了脑海里一些尘封的记忆片段。
……
“大小姐，”有谁背着他走过石板路，声音还有些稚嫩，说出来的话却又很坚定，“要是碰到危险了，就叫我的名字。”
柳倾搂着他的脖颈：“然后呢？”
“然后，我就会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救你。”
……
不知道是哪一个寻常而又晴朗的下午，他和一个人依偎在一起看一本秘传。
秘传里记载着五花八门的禁术，还有不少和灵异鬼怪相关。他害怕，边看边抖，最后干脆躲进了对方的怀里。
“大小姐，这本书上说，人在某些时刻死了以后可以变成鬼。”
“只要叫鬼的名字，这只鬼就走不掉了。”对方抱着他，“大小姐，要是我哪天死了，你要记得一直叫我的名字。”
“我哪里都不去，只在你身边。”
“才不要，我怕鬼。”柳倾哆嗦着回他一句，忽然又问，“那我呢？”
对方似乎对他的回答毫不意外，笑弯起眼，而后低头，抵住他的额头。
“要是你变成鬼，那就藏好自己的名字，谁也不告诉，等我来找你。”
……
片段一闪而过，就像是有一块橡皮擦，以一种不可抵抗的力量再度擦去这段片段。
——不要、不要。
“陆舟，”柳倾下意识叫了他的名字，紧紧攥着他的衣领，仿佛是想攥住什么他无法再抓住的东西，在转瞬即逝的尾巴里喃喃开口，“我叫柳倾，倾国倾城的倾。”
作者有话要说：又改了一遍，最近很焦虑，码字码不出来更焦虑了，带给大家不好的追更体验真的很对不起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