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白纸黑字的合同，席鲤和邱老板面对面沉默。

片刻之后。

“这个饼，比之前的那个饼还不可思议，你觉得呢？”邱老板捏了自己的脸皮一把，有点疼，不是做梦。

“我同意。”席鲤回道，“这个饼它确实来的莫名其妙，但它又香又甜。”

“你说，思归是不是真的天降紫微星？怎么这机会接连不断地往我们身上砸？”

邱老板嘿嘿傻笑，他后来才知道，秦风岳来片场的那天，是跟着电影选角导演一起来的。

秦风岳作为老板，倒是不需要纡尊降贵地插手剧组琐事。

他只是顺道来见朱导，想要跟他谈一谈电视剧的后续安排，顺便敲定下部剧朱导的档期。对于这种圈内有本事的老前辈，任何一个有眼光的资本家都会给予一定的尊重。

而选角导演，就是来干分内的事。

他之前收到了卓誉的经纪公司发来的演员简历，觉得不是很好。

但架不住卓誉的经纪人是个相当有资历和手段的经纪人，软磨硬泡一通。尤其是提到，卓誉今时不比往日，在拍朱导的作品。

于是，选角导演才决定来看看，如果过得去的话，用一用新人在一些不重要的角色上倒也无妨。

但没想到。

卓誉他是真的一点没看上，但跟卓誉演对手戏的这个新人演员是真不赖。

选角导演跟朱导有点交情，看到朱导对程思归的满意程度，又听他明里暗里帮扶的意思，索性直接问了老板的意见。

老板拿出了一副不想用外行人指导内行的态度，跟他说一切以电影成品为主。无论这人是老戏骨还是纯素人，只要他觉得符合剧本的设定，是可塑之才，就完全没问题。

选角导演一听，被全权信任的感觉潮水般袭来，差点感动得老泪纵横，几乎要跟秦风岳签卖身契。

试问，这世界上哪个老板能像自家老板一样，尊重下属，尊重作品！

在这种心潮澎湃加持之下，选角导演直接拍板定下了程思归，心满意足地回去邀功。

“我大概梳理了一下，这个电影是天越传媒的独家投资，请了当下最顶尖的编剧打磨了剧本，然后以内容为主导内核，开始组建最合适的班底。”邱老板越说越兴奋，“是冲着横扫各大电影节去的！啧啧，怪不得卓誉那个眼高于顶的经纪人把自己放得那么卑微，敢情是知道这个饼有多好。”

席鲤觉得自己看到了完成任务的曙光。

目前朱导的这部短剧，可以用来打开市场和知名度。后面接上的这部电影，可以提升逼格和国际影响。

完美。

在席鲤看来，只要程思归的星途稳定，自己有了足够的抗风险能力，那么就算是他走之后再遇到什么挫折，应该也不会一落千丈，成为反社会的一颗毒瘤。

想到这里，席鲤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来准备出门，“我记得今天是思归的杀青戏吧？我去看看，是哪一场来着？”

邱老板仍旧沉浸在拿下了大机会的喜悦里，顺口回道，“就那个，吻别。”

……艹。

席鲤十万火急地跑到现场，片场一片沉寂，俨然已经开拍了。

这场戏算是故事的一个结尾高潮，程思归饰演的主角受为了帮主角攻治病，去城里打黑工。好不容易赚了些钱准备回乡，却在半路上被一群小混混抢劫，最终惨死在主角攻家门口的大树底下。

等主角攻发觉这件事的时候，程思归早就没有了气息。他抱着冰冷的身体悲痛欲绝，最终落下了全剧唯一一个吻。

朱导的拍摄风格一直都是这样，不露骨，但就是能在恰到好处的时候使劲戳中人的神经。

但是，席鲤不想让卓誉亲自己的崽。

倒也不是顾虑什么荧幕初吻，他倒是巴不得程思归有极高的敬业精神，这样才能在这条路上走得长久。

只是根据他这几天在网上冲浪的经验来看，卓誉的粉丝有毒。

之前跟卓誉拍过广告的一个小爱豆，就因为拉了拉哥哥的手，然后被骂到退圈了。

再之前跟卓誉上过综艺的一个小妹子，因为哥哥冲她笑了好几次，然后被骂到抑郁了。

席鲤无法想象，要是哥哥的荧幕初吻落在了程思归身上，那些极端粉丝们会有多疯狂。

另外，根据邱老板所说，卓誉其实有一个嫉妒心和占有欲极其旺盛的男朋友！他那个小男友手下刚好有家水军公司，之前的那些事没少在里面推波助澜。

要不是这个剧是朱导的剧，要不是这个故事也没那么多身体接触的镜头，要不是这个结尾它是个大悲剧，想必程思归现在就已经被撕得体无完肤了。

而且今天，他那个小男友据说也要来现场。

本来他还想着提前跟朱导沟通，结果被天越的这个大饼砸忘了。

此时此刻，看着卓誉跟程思归越靠越近的嘴，席鲤内心作法——你快喊卡啊朱导！你看那个卓誉演得稀碎！

“卡！主角攻，你看看你演得是什么玩意儿！大鼻涕都流出来了，你自己看看好看吗！还有你的眼神，是心爱的人死了但没说上最后一句话的眼神吗！荒唐！”

“各部门调整一下，再来！”

席鲤舒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又提了上来。

麻蛋，朱导你倒是休息啊，你不休息我怎么去找你吹枕边……啊不，吹耳旁风。

第二次。

眼见着卓誉的嘴越靠越近，席鲤心急如焚，快卡快卡，再不卡就真亲上了！

“卡！主角攻，不是说了你注意眼神吗？！你能不能好好感觉一下这个角色！这是你的爱人！他死了！再来！”

……麻了，你怎么还是不休息？

第三次。

卓誉爱不爱程思归扮演的主角受不清楚，但是他大概被朱导骂到了绝望，看起来还真有点那个意思。

席鲤又悄悄看了看朱导的脸色，顿时心里一沉，完了，他好像这次还是挺满意的。

席鲤脑细胞快烧废了，也没想到用什么办法能够合理地制止。

但没想到。

就在卓誉的唇几乎要碰到程思归的时候，只听轰隆一声，场外搭起的架子不知道为什么倒了下来，激起了漫天尘土。这巨大的声响一出，别管卓誉之前的情绪营造的再好，程思归的死装得再像，都随着这一声直接烟消云散。

尘土散掉之后，席鲤看见一片狼藉的始作俑者。

苏梦成，也就是卓誉那个开水军公司的富二代小男友，他果不其然出手了！

真棒，席鲤头一次觉得水军有用。

苏梦成看上去乖乖巧巧，一脸无辜又愧疚。他掐着手局促地站在原地，嗫喏道歉，眼神里却满是得意和不屑。余光瞟向仍旧被抱着的程思归，瞬间又多了几分仇视。

席鲤忍不住一哆嗦，好一朵绝世的白莲花。

片场被弄的乌七八糟，朱导只能暂且叫停。

趁此机会，席鲤打着腹稿就奔到了朱导身边。

“老朱啊，”席鲤开口，“我觉得这个安排不妥。”

要是不知情的人听到了，会觉得席鲤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对朱导不敬也就算了，还敢挑剔他的作品。

只见朱导听闻，嘶了一声，凑过来问，“你也觉得不妥那就是真的不太妥。说实话，其实我觉得也有些奇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想多拍两条试试看的。你快跟我说说。”

席鲤觉得这事儿有门，“你看，咱们这个剧一直都是走隐忍克制的淳朴路线，最后这个吻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悲剧就是半露半隐，遗憾到最后才算艺术，你觉得呢？”

朱导咂摸了一下，猛然拍了拍手，“没错！这个吻的确多了，你可真是我的知己，我越来越离不开你。”

这就是长达三个多月的革命友情的力量，手拿把掐。

但这个离不开，就不必了。

听说最后这场吻戏，从亲嘴变成了亲额头，程思归表情未变，可卓誉的神色有点耐人寻味。

说实话，他本来应该是讨厌甚至敌视程思归的。

毕竟他不仅在剧组里被比较得一文不值，前几天还被直接抢了电影资源的大饼。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偏生在跟他接触的过程里，还总能产生那么一些生理性的悸动。

尤其是程思归那张嘴，看起来就是很好亲的样子。

他甚至已经不顾剧本的情节设定，在臆想程思归被自己亲到意乱情迷不能自持的模样了。

可真是……让人饥渴难耐。

所以，听朱导说这个吻从嘴变成了眉心，卓誉万念俱灰。

这种万念俱灰的表情倒是很契合人物角色的处境，居然很罕见地一遍就过。

听到不用拍吻戏的消息，本来同样高兴的还有苏梦成。

但他没高兴一会儿，就发现了卓誉的脸色变化，看向程思归的眼神更阴郁。

他手指飞快地发了些信息出去，然后唇边如浮现一丝冷笑，再看程思归就犹如看向一个死人。

席鲤跟邱老板蹲在一旁，目睹了这个小白莲花的变脸全程。

“啧，要是长得再好看一点，我都想签他了，你看这浑然天成的反派气息。”

“让你注意他不是让你欣赏他，”席鲤给了邱老板一个眼刀，“他可是个超级搅屎棍子，你做好应急预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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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没想到，苏梦成还没来得及作妖，卓誉就坐不住了。

他想程思归想到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