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父亲死了以后，我常常会想一个事情，那就是人死了以后到底是去了哪里，或者，什么都没有。那时候的自己整个童年里闻到的都是腐朽的味道，后来对于死亡已经麻木了，可还是常常会想，死了，自己会去哪里。

倒不是怕死，只是当初想着父亲大概是去了哪里，还看得到我们吗？再到手上沾染了那么多人性命后的感叹而已。

吴邪有句话我不赞同，却没办法去反驳，没反驳的原因并不是他说得有多对，而是那种事情并没有发生。

他说，当时被送来的不是他而是别人，我照样会喜欢，只不过是适应了那个人，接受了那个人，和他是不是吴邪没有多大关系。会喜欢吗？我从来没有这样问过自己，因为送来的是吴邪，不是别人。我惦记上的是吴邪，也不是别人。

也许是性格的差异，吴邪喜欢想些有的没的，我不太会去想假设这个东西。假设这种东西本身就是假的，想多了没好处，唯一假设过的一件事情就是要是当时吴邪没有出现，我死了，那么我现在会在哪里，吴邪又会怎么样。

突然觉得这个假设很近，近得似乎真的发生了一样。

见他好转，一次次地赶我走，心里其实是疼的，也是着急的。急着想证明些什么，对他更好，或者为他更拼命，其实明白这样做的自己只会让他觉得有负担。很多事情在心里折腾着，可表现不出来。

当然现在是明白了，对对方最好的负责就是保护好自己，我是，吴邪也是。

后来还是走了。这辈子因为我而死的人很多，愿意为我去死的没几个，三个手指就能掰过来，胖子瞎子，还有就是吴邪，也是我最不愿意看到这几个人的生命在我面前消失。

走是走了，心里想着为他好。那时候也想扇自己巴掌，骂几句自己虚伪，表里不一，可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却有点笃定，我和吴邪这辈子还没完。

这种自信不知道从哪里来，说起来应该是有点自恋的意思。也许是之前吴邪对我的好，也许是因为我们社会关系上也会相互牵连，更或者是在吴邪为我死过一次以后，我的命就是他的了，不知不觉就交付了自己。这种事情太难说清楚，不管历史怎么走，也不管大家中途又经历了什么，我和他都不会断，哪怕他真的结婚生子有了家庭。

跟踪他，这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也是排解思念的唯一方法。分别后偶尔会小聚，他神态自若，和胖子还是嬉笑自如，看样子似乎没有我后过得更好。这算是分手的意思？分手后还是朋友？我承认我不是个内心阳光的人，突然间有点明白过来，他之前对你种种的好，追求你，只因为他在乎你，所以你享有这种被在乎被需要的权利。你也有去找他，去照顾他保护他，哪怕是想□□的权利。

情人之间你所拥有的权利只是建立在你俩有这种关系的前提上，如果分开了，那么你就再也没有这种权利了。不得不说，我心里是慌的，看着越来越有魅力的吴邪，我选择了落荒而逃。还得知了个消息，吴三省给他介绍了个姑娘。连胖子都知道的事，我却不知道。

觉得他聪明，阳光，努力，上进，性格又好，觉得他哪里都好。有时候也会自卑，觉得自己没他优秀，没他干净，配不上他，思绪来来回回都是吴邪的事，都是他的好。

得知他和解雨臣去酒吧，没忍住，还是跟去了。半路遇上陈墨，心照不宣。挺想讽刺自己几句的，不介意不介意，也知道那些女的吴邪是看不上的，可心里对自己说着：你骗谁呢？

说真的，吴邪很招人喜欢，男的女的都有，只是他自己没发现而已，但愿他这辈子都不要发现，心里这样想着，又是一个比较阴暗的想法。当然我是希望他快乐，可在对他感情的方面，我也挺自私。

吴邪本来就是能接受女生的，也不知道相亲的姑娘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吴三省是人精，肯定会选个对自己家有利的，吴邪也会喜欢的类型。“开朗乐观点的，还有人要善良，至于外表，小巧点。”吴邪的原话，和我没有一点是搭到边的。

吴邪会选择她吗？突然有点接受不了这种结果，以前总以吴邪是直的为理由来拒绝他，如今他真要找姑娘了，想着一个女人走进他生活，分享他的生活，给他生孩子……心里的无名火越烧越旺。

为什么女人可以这样撒娇要求吴邪为她唱歌，吴邪都没为他唱过，竟然是吃醋了。可下一刻听到吴邪说的，吴邪唱的，发现自己是有多狭隘。他的苦心，他的担忧，甚至吴邪对他的那份心情，此刻再也没有了最开始沾沾自喜的得意，也没了种种不满，心里都是对吴邪的心疼，也对自己莽撞赴死感到羞愧。死了的人可以一了百了，活着的人该如何自处？不管是从父亲还是从母亲那里，这种心情自己尝得还不够？竟然让自己最想保护在羽翼下不受任何伤害的人去体会。

如果我变成回忆退出了这场生命

留下你错愕哭泣

我冰冷身体拥抱不了你

想到我让深爱的你人海孤独旅行

我会恨自己如此狠心

心被拧着，眼里只有那个躲在灯光后面的吴邪，似乎看到了那个独自哭泣的孩子。此刻，好像只要一眨眼，他就真的消失了。

于是就跟疯了一样跑过去，拉住他的手，往人少的地方跑去。想紧紧地抱住他，告诉他自己再也不会那样莽撞了，再也不会不告而别，再也不会轻视自己这条命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你……三叔给你介绍女孩子了”。

第一次厌恶自己这种性格，总是把最想说最真实的想法藏起来。

在拳场第一眼看到吴邪的时候，或许是心里原因，觉得他是那么弱，要是没有自己的保护很快就会没命。还是个孩子，单纯正义，敢于和邪恶斗争。可看着转身离开的吴邪，成熟了独立了，有骄傲也有失落。

回到窑子，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这地方自己生活了小半辈子，吴邪只住了小半年，却怎么也戒不掉这个人了。习惯如此，心里也是如此，有时候的行为更是如此。比如此刻无意识地去搂旁边的人，是空的，才意识到他不在这了。比如去洗手间，忘记拿衣服了，就下意识要喊吴邪，还没喊出口就反应过来，在原地站很久。

明天去找他，这么想着心里竟然舒坦。

休息的时候吴邪最喜欢的就是睡懒觉，算好了时间，到门口，按铃。出来的是叼着牙刷的吴邪，和自己想象中一样，莫名开心。

进去看到解雨臣，不意外。对于他，我只有两种定义，一个是吴邪的老朋友，一个是陈墨的老相好，仅此而已。

第一次来吴邪家里，第一眼就觉得喜欢。和他人一样，干净温馨，不觉得拘束，或者吴邪的所有我都会觉得喜欢。

吴邪和解雨臣的对话中知道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他们好上了，就在昨天晚上。当时内心的感受有嫉妒，有莫名其妙的委屈，也有对自己的窝火，就是没有半点对吴邪的气愤。对男人来说这算不算很窝囊，我不知道，可我真的不生吴邪的气，气那也是气自己。

忍着，反正都习惯我没有表情的脸，所以还算好伪装。

可电梯就要关上的时候，想着又要好几天不能这样见面，见了也是跟踪着，心里又压着那份情绪。想着他和解雨臣一起了，突然就有些慌乱起来，心里呐喊着这个人是我的，我必须把他给抢回来。于是就不管不顾地把人拉了进来，忍了又忍，亲了上去。他只是刚开始的时候拒绝，后来也回应我，心里稍微好受点。可这么一来我就更不想走了，就想在电梯里面操他，让他属于我。

是不是挺自私的，会不会觉得我这种情绪只不过是不想失去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在乎吴邪？

我没办法回答这些问题，我不知道别人的感情是怎么样的，真正的爱情又是什么样子的。我和吴邪之间从来没有对彼此说过爱，或者喜欢，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混在一起，彼此在意了。那么那些理论上的爱情说到底我们多少人在拥有？真的拥有了怎么还有那么多分分合合？

所以我们大多数人的感情并不是理想上的哲学，活生生的，并不需要讨论爱情到底是什么样子，而是经历着，感受着，总结着。

相信每个人的经历都是不同的。

而生活却不是理论上的，至少我能保证会对吴邪一辈子好，可我保证不了别人会这样对他。既然如此那就应该我来，走到这一步，所谓的让他去结婚，和别的女人过一辈子，都成了狗屁。

仔细想想自己和女人相比，除了不能生孩子，哪里比不上？

或许想法上有些极端，可我当时真这么想的。吴邪说自己是要找女孩的，女孩已经自动被我屏蔽掉，因为已经不算个事。于是这话就成了是为了解雨臣要和我划清界限的意思，还是说，只有我不行？

被吴邪排除在外的感觉很不好受，这种感受在他被俘回来后也感受过，只不过现在更为剧烈。我怕自己会做出让他讨厌或者什么出格的事情，只能先走，等自己冷静下来再说。其实对自己的忍耐力还是很有信心的，可走进电梯门的时候，心里压不住那份嫉妒就冲出口说：“那解雨臣算什么。”

不习惯与人倾诉，这是天生的毛病，我改不了，也没有什么人能改变。去了趟拳场，第一次正式见面的地方，这几天没比赛显得冷清，就和心情一样。去了游戏厅，坐在那台97拳王的机子前，并不打算玩，就是坐着看看想想。还去柳村逛了一圈，走过袁老和韩老门口的时候心里是羡慕的。又去了旋转餐厅，三三两两有几桌，进去也没人注意，看了看落地窗那边，不是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人。完全不一样的光景，想着为我庆生，掐着时间让我吹口气，然后两人就搞在一起了，那段时间无疑是美好的，美得都不敢相信是真的。确实是自己考虑不够成熟，要是再缓缓，或者再想想其他办法，或许就不会有吴邪中枪的那一幕，吴邪也不会对我失望。想想，那是一个多不负责任的行为，和他好上了，却没有想着以后，挺对不起他的，现在这样是不是也就活该？

至于他和解雨臣之间的事我倒是淡了，不知道是自欺欺人还是吴邪的本质让我对他放心，他心里有我，就不可能和其他人在一起。

更何况有没有都无所谓，男人还是女人，我都得想办法把吴邪抢回来。

是个下雨的晚上，特意让瞎子帮我打扮了一番。人生第一次追求一个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于是先从自己下手，好看点，总是不会错的。犹豫着要不要买花或者其他，喝了点酒壮胆，是紧张的，毕竟被拒绝或者被推开，心里还是会难过。看着他走了出来，小雨落在他身上，头发上亮晶晶的一片说不出来的好看，于是就笑了。这个人，以前怎么会想着放他走，看着他似乎也笑了，走了过来，周围瞬间就不一样了，他走过的地方都有了颜色，慢慢延伸到眼前，一直知道，吴邪是我生命里最美最纯粹的颜色。

现在吴邪就睡在我边上，他睡觉不老实，一巴掌把我呼醒了，自己却睡得舒服，把他的手放回被窝。可能是有些感触吧，就想起了好几年前的事，其实我俩很少提以前，似乎那段时光开心的事情挺少就选择不去提，反正在一起的这几年每天都是开心的。

当然也会有矛盾，也会有其他追求者，吃吃小醋什么的，可谁都没再想过离开谁。吴邪说，爱情这个东西到后来都会被其他感情所取代，比如亲情，兄弟情，友情之类的，再去经营另一段，太累人。

这话我还是不赞同，就比如你不会和你的亲人你的兄弟你的朋友牵手亲嘴□□一样，在感情的深度里，是不同的两条道。不过我没说出来，反正过着走着自然是会有答案的。

开始放手麒麟帮里面的事务，转做幕后老板，打算去国外住一段时间。当然，首要任务是去那边和吴邪把婚结了，其实他是个比较传统的人，我却没所谓。可想着如果结婚他就真的被我绑住了，结婚也就成了我无比期待的事情。

着手培养了些自己的势力，不是不信任瞎子他们，只是除了麒麟帮，我们还要面对更多社会上的事情。而除了他们几个我确实谁都不信，更何况关系到吴邪的安危，我就更不能这么草率。培养自己的势力并不是要培养多少手下，如果按照这说法，我压根不需要放手麒麟帮，只是从各种利益上把自己深入进去。假使哪天我死了，或者吴邪死了，不管是□□，政治还是经济上都会是个巨大的损失，和那些人没有人情好讲，最好就是利益能捆绑，这样才是长久安全的方法。

只是这几年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发现了个事情，这让我觉得骄傲，那就是吴邪也在着手这件事情，心里说不出的暖。虽然我并不想让他费那么多神，只要我去做就好，可想到他是在为我们两个未来打算的时候，就止不住的开心。

现在是住在吴邪这边，他叫我把窑子那房间留着，家具都不用动，就保持着我小时候的样子，定期来清理。我知道，他是想让我从那段不堪的经历中跳出来，就应了。

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了父亲的照片，后来发现已经很久不去想死了以后会去哪里的问题了，我想，去哪里取决于吴邪想去哪里，他去哪我就去哪，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不是吗？

得成比目何辞死，顾作鸳鸯不羡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