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阵
“哟，小神棍，别来无恙啊！”
后方突然传来略微熟悉又讨厌的声音，打断了常乐的思绪。
今天消耗了太多力量，加上刚刚过于沉浸在思绪中，完全没能意识到周围环境的变化。
当那讨厌的声音响起，让他醒神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
许平章和贺文斐带着二十来个壮汉，将他连人带树团团围住，而且这群人手里还有武器。
见常乐扫视一圈，特意关注了保镖手里的家伙，贺文斐也扬了扬自己手里的，略带得意地说：“放心，只是能放倒大象的麻醉弹，死不了人~”
听到他这么说，一直正对着树的常乐放下手，转过了身。
他这一转身，却让终于看清他脸的许平章跟贺文斐二人吓了一跳。
上午还满面红光的人，这会儿居然面色苍白形容憔悴，像刚生了一场大病一样，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
“你……你这是被反噬了？！”贺文斐惊呼出声。
上午在常乐走后，他特意查了不少网上关于玄门术法，风水诅咒之类的资料，大多数是小说，听说法术或者阵法出了岔子就会被反噬，常乐现在这样子就跟那里头描述的差不多。
许平章也终于开口，轻声问：“常先生，你这是？”
常乐却并没有心情，更没有时间解答他俩的疑惑，直接了当地问：“你们想抓我。”
要是在他魂力充沛的时候，在这样的围堵下他可以轻松脱身，甚至稍费点功夫，也能把他们都定住再设聚魂阵都来得及。
但是，以他现在残存的力量，全部拿来布阵都只是将将够用……
倒是勉强够脱身离开，可他不能走，已经没有时间了！
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让许平章这帮人别捣乱了。
他将疲惫的身体靠在梨树上借力，尽量摆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对着许平章说道：“为什么想抓我？”
他时间紧迫，虽然尽量保持语调平和，但是语速却不自觉加快了。他自己已经无暇顾忌这点，但许平章却注意到了。
他没有回答常乐的问题，而是直接开口问：“常先生很赶时间？”
见常乐面色不变，却闭口不言，许平章知道自己抓住了要害，面上带出一丝笑意。
“哈！”贺文斐则是立刻笑出声，毫不掩饰得意，“赶紧把你的雇主如实招来，不然咱们就这么僵着，看谁等得过谁！”
雇主？听他这么说，常乐终于明白了现在这个情况。
“你们以为是我受人指使，杀了许灏。”他看向许平章，眼中带着无法掩饰的嫌弃，“他也就算了，你也这么蠢吗？”
“唉？你什么意思？”贺文斐立刻出声，不满他的人身攻击。
许平章笑意不变，拦下想要上前的贺文斐，回答道：“常先生能力过人，我们这也是以防万一。”
常乐冷笑，“我要真是下咒的人，之前在书房你俩就早没命了。”然后不等他们反应，又继续说道：“到了这个份儿上，我就跟你们直说了。我确实有急事要办，你们如果想拦我也能拦得住。”
他现在这个虚弱的状态，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装也没什么意义。
所以他说着自己身处劣势的话，可语气中却不带丝毫焦虑，只有对当下处境完全接受的坦然。
“但是你们也要想好，谁要是害得我没能及时办成这件事，就是跟我结仇，不死不休那种。”他语气郑重严肃，面上并无多少威胁意味，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态度非常坚定，绝不是说说而已。
整个院子里一时间陷入寂静，连虫鸣鸟叫都没有，只余丝丝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许平章最先从他散发的阴沉气场里回神，略微思索一会儿，开口道：“常先生，我无意与你为敌，但是你之前确实有很多可疑之处，我有几个问题能否请常先生如实回答？”
见常乐点头，他先让保镖撤到稍远的位置，然后带着贺文斐上前几步，确保除了他们跟常乐没人能听到彼此之间的对话。
然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偷玉牌做什么用？”
常乐早想到他会问这个，事到如今也不隐瞒，“有一个人魂魄残缺，玉牌里留着一道他的魂力，可以用来修补他的魂魄。”
“你怎么知道玉牌在我小叔别墅里？”许平章问出第二个问题。
常乐拿出罗盘和玉牌，“这罗盘的盘身跟玉牌是同一块玉做成的，魂魄附在罗盘里，凭着魂力与魂魄之间的吸引力可以指引玉牌所在的方向。”
他说的是事实，但是并不完全是他找到玉牌的原因，玉牌在许灏这里，他很多年前就知道了，不过找到玉牌的确切位置确实是靠罗盘指引。
对于自己有所隐瞒这事，他心安理得。毕竟他没说假话，只是没有说出全部事实而已。
许平章不知他钻了语言漏洞，点头接受了这个答案。然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回到这里是因为修补魂魄必须要在这里对吗？”
这问题一出口，常乐就直直看了过来，而许平章也毫无躲闪迎上他的目光。
他刚刚把“必须”两个字咬得很重，而常乐的表现印证了他的猜测。
他面上笑意更浓，轻声说：“常先生不用回答也没关系，我已经得到答案了。”
常乐需要小院，而小院儿在他手里，那常乐就也在他手里。
他话音刚落，常乐果然沉下脸，面带怒意和防备地看着他，“你威胁我。”
许平章摇头，说：“只是想跟你谈笔交易。”
常乐看了眼月亮的高度，又再次环视周围的一群荷枪壮汉，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是奈何形势比人强，咬牙道：“说说看。”
许平章笑容依然礼貌温和，丝毫不见占尽优势的志得意满，“我们不阻拦常先生今天要做的事，而作为交换条件，你需要帮我抓到下咒害死我小叔的咒术师以及雇主。”
常乐被气乐了，这家伙鬼心眼子真多，话里都是陷阱。合着今天让他办完事，就要他帮他抓咒术师不说，还得查幕后黑手。回头过了今天，还能捏着这个小院里的聚魂阵，让自己再继续给他卖命做别的事呗？！
呸，果然资本家只会吸血！
他压下火气，讨价还价：“我可以帮你追查下咒之人，但是你要承诺不仅今天不阻拦我的事，后面也要保这个小院儿里的一切不被任何人或任何东西打扰和破坏。”
聚魂阵一旦设下，至少需要百日才能将残缺的部分养回来，中途如果有人破坏或改动了阵法，那不仅前功尽弃，甚至可能魂飞魄散。
他决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许平章被他看穿了自己话里的套儿也丝毫不见尴尬神色，“我保证让你今日顺利行事，并确保以后无人打扰和破坏这小院儿内的一切，而你需要帮我查到害我小叔的幕后黑手，并抓到下咒的人。”
常乐知道，抓咒术师还只属于玄门范畴，虽然费力但对他来说也不算是太出格的要求。
但查害许灏的幕后黑手，则注定要卷入他跟许平章背后复杂庞大的人际与利益纠葛之间，意味着无尽的麻烦，他是真的不想掺和那些破事儿！
可他还能怎么办呢？
时间紧迫，武力不足。即使许平章咬死了第一个条件，他最后估计也会答应。
如今算是各退一步吧。
许平章看着常乐的神色，把他眼神中的挣扎纠结一览无余，但他丝毫不心急，因为他知道他最终会答应的。
果然，不一会儿常乐做了决定，语气很肯定地说：“成交。”
许平章走上去，到常乐面前半步远的地方站定，面带笑意，主动抬起一只手说：“击掌为誓。”
啪啪啪三声响，常乐不情不愿地签下了卖身契。
契约即成，许平章按照常乐的要求将保镖全都撤到了院子外头，只留下贺文斐。
二人站在离常乐大概三米开外的地方，看着他围着梨树转了好几圈。
月光洒在梨树上，使得这座原本静谧的小院儿带上了点神秘的气息。
“你确定吗？这可是梨树。”贺文斐看着常乐，眼神里都是怀疑。
“当然，梨树的能量场最合适养魂。”常乐坚定地点了点头，他声音细微虚弱，但是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含糊，双手覆在树干上静静感受。
“我只听说槐树养鬼，没听说过梨树……”
“闭嘴吧，你懂还是我懂？”常乐被他烦得不行，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对着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许平章说：“让他安静看着，不然就让他出去。”
被点名的许平章看了贺文斐一眼，明显是赞同常乐的说法。
贺文斐立刻给嘴拉上拉链。
二人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常乐两手放在树上，闭目感受着什么。
片刻之后，常乐后退半步，叉着腰盯着树干，面上露出点别扭不甘的神情。
然后像是斗牛一样狠狠用鼻子往外呼出一口气，认命一样再退半步，拿起挂在腰间的飞爪开始挖土。
挖了两下，又停了下来，转头对身后杵着的俩人说：“过来帮忙。”
莫名其妙被指使挖地，许平章二人多少有点不解，从仓库找到两把园艺铲，按照常乐划定的位置挖下去。
贺文斐实在疑问太多，忘了刚刚的封口令，“小神棍，法阵不是朱砂符纸写写画画就行吗？你这个怎么还需要挖坑。”。
许平章看他一眼，但是没有制止，因为他也想知道，于是也看向了常乐等着答案。
常乐本来没想理会贺文斐，但是注意到许平章的眼神，他顿了一下还是开口回答：“原计划确实不需要，”他手下不停，一边说一边示意另两个人别干看着，继续干活，“但是这梨树里有个东西。”
说到这，他又看了一眼许平章，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应该是想知道里面是什么。但常乐却没准备跟他解释这个，而是说：“因为这个东西的存在，阵法需要略微改动一下。”
然后他就不再说话，明显是不准备继续给他俩进一步答疑解惑了。
等他们三个挖的坑连成一个环，常乐将固定在身上的飞爪绳子解下来，取下铁爪丢在一边。剩下的绳子一圈一圈绕在手里，月夜之中隐隐泛着白中带绿的暗光。
他把绳子放在坑中绕着梨树围城一个圈，绕完一圈，还剩下大约一米来长，被他挥手斩断，以指为刀干净利落。
又在手里剩的这截里抽出一条纤维，将两端绳头固定在一起，示意二人埋土。
“不用念咒吗？”贺文斐问。
常乐黑黝黝的眼睛看向他，“这不是聚魂阵。”
“不是聚魂阵？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