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背葫芦的人
常乐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被对方这句话说得一愣。
他们之前见过？什么时候，在哪见过？为什么自己完全没印象？常乐搜寻自己的记忆却完全没有头绪。
一道身影突然出现，是个身材高挑精壮的青年，肩上扛着昏迷不醒的程凯泽，常乐看到了他额头上的符纸，应该是刚刚许平章给他贴上的。
高个子青年把程凯泽放到地上，走到圆脸青年身边，身上穿着跟他差不多的运动服，不过没有张扬的运动鞋和葫芦。
如果不是他刚刚那下展露的身手，常乐会以为对方是个出来夜跑的普通青年。
“跑了？”圆脸青年问来人。
“嗯。”
“你看我就说出门要带法器嘛！”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葫芦。
“哪想到出来跑个步会撞见通缉犯……”
“我刚给李子传讯了，等会儿打麻将。”
“哦。”
这二人旁若无人的交流让常乐感觉到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感，可想来想去除了麻将，什么也想不到。
等下，麻将……
脑海里一张绿油油的发财突然变得格外清晰。
常乐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两人问：“发财？！”
“发财”两字一出口，对面二人立刻看了过来。
“你想起来了？”圆脸青年问，圆圆的眼睛看着常乐，头却歪到比他高半头的青年旁边小声嘟囔了一句。
常乐没听完整，只听到什么不太好使之类的。
虽然如此，但常乐也能从对方刚刚那句话里听出一件事，就是他们之前确实见过，而且就在他魂魄离体的那段时间。
但他是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不过刚刚他确认了一个自己之前一直莫名忽略的事，而且是很重要的事。
就是在“发财”之后，他对于许平章那种不受控制的过度保护欲消失了。
因为就在刚刚，面对许平章生死攸关的瞬间，他是有所犹豫的。
而“发财”之前，他的魂力不受控制地被许平章吸引的时候，许平章安危在他这里的优先级是毋庸置疑的。
保护许平章，是超越任何其他事情，无需考虑的对他来说几乎是本能一样的存在。
“我的魂力跟许平章……”常乐没有回答圆脸青年的问题，而是直接问了他现下最关心的问题。
“嗯，是他的。”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常乐意料。
他本来猜测，他的魂力是不是跟许平章被打上了什么绑定关系，比如因为上次在车活中救他而产生的某种特殊关联之类的。
他属实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么个答案。
“小成……”高个儿青年想要阻止圆脸青年却没来得及。
圆脸青年也立刻反应过来这事不能跟常乐说，于是立刻捂住嘴，表示自己再不开口说话了。
高个子青年有点无奈，走到常乐面前出手如电，常乐直觉眼前虚影一闪，自己额头就被拍了一下。
然后身体里躁动的魂力和那缠绕着灵魂与身体的黑色电光就都瞬间稳定下来，然后渐渐退去，回到了原本相安无事的状态。
“不要再使用魂力了。”高个子青年意味深长地嘱咐道，看着一个方向说：“你朋友来了。”
然后不再多言，拉着还捂着嘴的圆脸青年就离开了。
圆脸青年因被他拉着而略微踉跄，但还不忘转头跟常乐挥手告别。
他二人看着步子迈得丝毫不急，但是离去的速度却快得惊人，呼吸间就消失在夜色中了。
“凯泽！老许！常乐！”公路那边他们刚刚冲出来的方向，传来贺文斐的呼喊声。
常乐立刻应了一声，“这边。”
然而，他的魂力虽然平复了，禁制也再次隐去，但是刚刚与咒术师斗法加上强行调用魂力，已经耗费了全部心神体力。
因此，现在浑身无力地坐在地上，连喊话的声音也小得几乎让人听不见。
好在他们的位置距离冲出来的位置不太远，贺文斐看到了他们的车，才能快速找到方向朝这边跑了过来。
“常高兴？”
贺文斐先是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常乐，可跑近几步立刻注意到了躺在地上的程凯泽，他赶紧冲过去。
“凯泽？凯泽！”
见程凯泽紧闭双眼毫无反应的样子，贺文斐更加着急了，却又不敢随意动他，怕引起什么更严重的后果。
“贺文斐……”
贺文斐太担心程凯泽的情况，常乐叫了他好几声，他才有反应，转头看过来。
“他身体没事，只是被定住了。”常乐指指程凯泽额头上的符纸。
“别拿下来！”见贺文斐要摘他立刻阻止，“操控媒介被抢走了，迷情咒还没解开。”
缓了一会儿，常乐觉得体力略有恢复，试着支撑身体起来，并转身去扶许平章。
“老许受伤了？”贺文斐这才注意到许平章的情况也不容乐观，问道。
“嗯，”常乐没有多说，而是架着对方胳膊将人扛起来，“先离开这，回去说。”
回程路上常乐撑着精神跟贺文斐说了刚刚发生的事，包括两个青年莫名出现救了他们又离开。
“那两个是什么人？”贺文斐问。
“不清楚。”常乐回答，没有说起自己在离魂状态时可能遇到过对方，更没提魂力的事。
他现在脑子很混乱，他急切地想要想清楚自己的魂力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体力和魂力的过度消耗让他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不过片刻就昏睡了过去。
贺文斐见他这个样子，立刻加快了车速，向着南山别墅飞驰而去。
一片宁静的湖水镶嵌在月光下，宛如一面巨大的水镜。
月光倾泻在湖面上，将波纹染成一片银白，仿佛是天地间的神秘纽带。
空气中弥漫着湖水的清新和远处若有似无的浅淡花香，让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
晚风轻轻拂过，带来丝丝凉意，常乐赤着脚走在湖边的草地上，脚步轻盈。
可他的心情却带着一丝莫名的沉重感。
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与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相互交织，构成一曲宁静的夜曲。
湖边的树木在月光的映照下，轮廓模糊，宛如一幅水墨画。
而在画的中央是一艘小船停靠在湖岸边，船头上有一个人背对常乐的方向坐着。
常乐的呼吸轻而匀，仿佛与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
突然间，坐在船头的人动了一下，似乎感应到了有人靠近，转过头来。
月光照在他背后，让他的轮廓更加分明，但是面容却隐在一片阴影之中，看不真切。
常乐展开微笑，走向那个人影，似乎说了些什么却完全听不清楚，就像在水下听着岸上的人说话似的，只有嗡嗡的声响。
可他能看出对方很高兴，还拍着身边的船沿让常乐也坐过去。
常乐依言坐过去，恍惚中他坐下的地方却不再是湖边小船的船头，而变做了一片海滩，眨眼之间又成了一座花园。
可任周围环境变换，二人全都视而不见，只是交谈着，愉快而亲密。
不论是在什么环境下，不论是站是坐，常乐身旁人的脸始终朦胧不清，宛如被一团迷雾笼罩。
突然那人手中出现了一个金色光团，璀璨夺目，令人不敢直视。
常乐心中一动，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这是他需要的东西。
他似乎推拒了一下，但并不真心。
而对面那人果然坚持将光团交给了常乐。
常乐心中欢喜，可是同时也带着一股深深的愧疚，似乎他拿了什么他非常不应该拿的东西。但不管心里怎么想，常乐还是将光团捧在了手中。
就在这时，光团突然化作一道璀璨的金光，从常乐的眉心疾速钻入身体。
他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体内翻涌膨胀，金光从他身体的每一寸中透射出来，仿佛要将他的身体撑破。
但他咬紧牙关忍住了那几乎将他灵魂撕裂的疼痛，直到一切平息，金光彻底隐入身体。
而站在他面前的人身形轮廓和面容五官也随之逐渐清晰起来——竟然是许平章！
常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月亮似乎终于从许平章的背面转向了正面，让他的面孔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眼神深邃，嘴角勾起温柔的笑容，轻声说着什么。
常乐听不清，但他却好像知道对方在说着什么很开心的事，浑身上下都带着愉快的情绪。
然而他自己却无法同样开怀，反而涌起一股莫名的难过，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束缚。
常乐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许平章，心中的愧疚和苦涩愈发强烈。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团黑雾突然从许平章脚下的地面钻出来，将他全身都包裹住并迅速带着他向远方飘去。
常乐想要冲过去阻止，却发现自己四肢和脖子被扣上了黑色的锁链，整个身体被禁锢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奋力想要挣脱锁链的束缚却只是徒劳无功。
常乐看到许平章的身影在远处渐渐消失，内心涌起强烈的恐惧和愤怒的感觉，他调动全身力量与束缚着自己的锁链对抗着！
而就在终于挣开的瞬间，他眼前突然一片白光闪烁。
常乐猛然惊醒，坐起身来，汗水浸湿了床单。
他喘着粗气，双眼目视前方却没有聚焦。
过了好一会儿，常乐站起身来，走到窗前。
拉开窗帘的瞬间，阳光骤然洒满全身。他打开落地窗，深吸一口外面的空气，回想着刚才的梦境。
梦里的他似乎是从许平章那里得到了什么东西，那金光与能量在体内炸开的感觉让常乐立刻想到了魂力。
之前圆脸青年说过他的魂力是许平章的……
常乐张开右手，左手手指在掌心轻轻划动，指尖划过的地方，金光隐隐闪现又在手腕出现刺痛感的瞬间消失隐没。
如果真的是这样……常乐心想，那他之前对于许平章难以控制的保护欲和亲近感就解释得通了。
这魂力来自于许平章，而魂力自然而然对原本的主人有亲近和保护的本能。
而现在，这本能跟魂力一起被禁止封住，无法再对常乐产生影响。
几声敲门声打断了常乐的思路，门外传来贺文斐的声音。
“常高兴，醒了吗？”
常乐没应声，而是径直过去打开门，只见贺文斐脸上略带焦急地站在门口，敲门的手还举着。
“走吧，去看看程凯泽。”常乐不用问也知道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也不废话，直接往外走。
程凯泽额头上的符纸还没摘下来，整个人还是昏睡状态。
常乐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人，轻轻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没能解开他中的迷情咒，但好在咒术师并没有要伤他的意思，只是抢走了控制媒介。
“我现在摘下符纸，程凯泽就会醒，但是因为迷情咒没解开，他仍然会处在咒术影响之下。”
“也就是爱着许诗瑶。”贺文斐低声说。
“迷情咒操控他爱上山魈他也会爱得死去活来的。”常乐顺便掏出手机给他看了一眼山魈长什么样。
大概是程凯泽与山魈爱得死去活来的画面实在太滑稽，贺文斐没憋住嗤笑了一声，但又很快收了笑容。
“他会记得清醒时候的事吗？”
“会，但是会被调整。”
“调整？”
“嗯，在咒术作用下，他的记忆会围绕着‘爱许诗瑶’这个中心被改写。一切都以让他执行咒术为优先级。任何让他动摇‘爱许诗瑶’这个想法的记忆或者会删除或者会被改变。
贺文斐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那我摘了。”常乐说完就直接在程凯泽额头的符纸上点了一下，那符纸立刻燃起淡蓝色的火焰，然后瞬间消失无踪。
而程凯泽也睁开了眼，他看着面前的两人，神色中带着疑惑。
“你们……？”
常乐马上起身往客房外走，对贺文斐说：“你跟他解释吧，我去看看许平章。”
跟一个在迷情咒控制下记忆混乱的人解释昨晚的事大概麻烦得要死，常乐溜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