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完这一句，陈辞兮似乎看开了，他抖了抖手中的纸，那是一小叠A4大小的白纸，只不过因为年代问题，已经泛黄，甚至开始裂边了。
“这是你那个时候拿的？”白珂问他。
“嗯。”陈辞兮试图把几乎黏在一起的纸张分开，但试了几次也分不开，他不弄了，只是慢慢把褶皱压平，“看见了没有？”
“什么？”
“时间是最好的沉淀。”他说，“沉淀的我都撕不开它。”
白珂:“……”
一天天的，哪来的这么些歪理。
“你要不把这东西泡泡水试试？”白珂给了个提议。
“不会碎吗？”
这纸已经够脆弱了。
“游戏不会无解。”白珂说，“除非你找到的不是线索。”
陈辞兮把纸拿在手里，回头看了看时间，刚回去二十分钟，他走到小姑娘身后，看了看两人的卷子然后……
“白珂？”
“说。”
“方瑕说提十分给三千是吧？”
“对。”
“那，这属实是有点困难了。”
两个小姑娘做得很认真，不管是坐姿还是书写的认真程度，除了做题速度不是很快以外，陈辞兮都挑不出一点毛病。
但就是这准确率……
有点儿低了吧……
陈辞兮转身回到书架前站着，打算自我安慰一下。
那俩小姑娘才六年级，没事，好提，好……
好提个屁啊！
这傻逼游戏难为人了吧！
心里烦，陈辞兮目光在书架上扫来扫去。
故事绘本，心理学大全，十万为什么，百科全书，一年级必读书，二年级……初中必读书，高中必读书……世界名著……福尔摩斯探案集……
再往上……
陈辞兮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再退一步……
还是看不见。
“这书架这么高，真的是给这俩小姑娘看的吗？”陈辞兮走上前，伸手摸了摸书架上的书，留下了一道痕迹。
他看看自己的指尖，嗯，全是灰。
看来不是给两个小姑娘的。
陈辞兮点了点脚，书架的最上层看不大见。
“你说方瑕会没事踩着凳子拿书吗？”陈辞兮看着书架上的一层薄薄的灰，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按正常来说，能拿到的应该是常用的，而那些用不到的，或者说很重要的，都会在……”
视线再次上移，“还是不对。”陈辞兮微微皱眉，微微屈了屈膝，视线不断扫过可以平视的那一列书。
“你实话告诉我陈辞兮，你到底多高？”白珂忽然开口。
陈辞兮被问了个懵，差点脱口一个两米三，还好在嘴边上刹住了，他想，要不然得让白珂嘲讽死。
“一八……五？”陈辞兮给自己打了个问号。
“呵。”白珂发出了不屑的嘲笑。
“你笑我干什么？”陈辞兮脸有点红，但语气不变，还是理直气壮的，“你也见不得比我高多少……”他说话的音量渐渐弱下来。
“是吗？”白珂反问。
陈辞兮没吭声，他想起了第一个游戏时，白珂环着自己的时候，那个时候他真没觉得有什么，也没多注意，现在想起来有点儿……
至于白珂多高，陈辞兮没有一个具体概念，只知道，他一定比自己高。
“怎么不说话了？”白珂声音像是带了钩子，陈辞兮视线微垂，随后切了一声。
“没意思。”
他转身离开书架的位置，走到小姑娘们的身后，看了看她们都书桌。
书桌上摆着整整齐齐的两摞卷子，课本在桌子旁边的书包里放着，一样整齐，除此之外，还有几根燃了一半的蜡烛。
陈辞兮没舍得看姑娘们的卷子，因为他怕自己出事。
“你说为什么方瑕不让她们去学校，还有，她们两个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她们的爸爸现在在哪，方瑕既然这么在意她们都学习，为什么两个小姑娘的成绩就是提不上去？”
一连串的问题绕在心头，陈辞兮强迫自己去想，而不是……
“艹。”陈辞兮静不下心来，之前不觉得，现在他后知后觉，白珂凭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帮他？有什么目的？还是说，单纯的命运共同体？
他讨厌有目的的好，讨厌被人控制。
这几个问题明显大过了游戏的内容，陈辞兮看了一眼时间，还剩下不到二十分钟。
小姑娘们没有走神，这一点是他没想到的。
“白珂？”
“什么事，一次说完。”
“咱们算朋友了吗？”
白珂没有立刻回答，大致过了半分钟吧，他声音里带着调侃，“陈辞兮，你都没见过我，就把我当朋友了？”
那就是不算喽？
陈辞兮眼神不知道落在了哪里，他想起了一个人，他也问过他这个问题。
“咱们俩算朋友了吗？”
“我就给你口吃的，你就把我当朋友了？你这朋友也太好当了吧！”
是啊，很好当的。
你对我好，你就是我朋友了。
可为什么，你们都要拒绝呢？
“陈辞兮。”白珂的声音像是3D环绕，在陈辞兮脑中不断地冲击着他的理智，他说，“不要把所有人对你的好都当成单纯的好，有时候，那都是有目的的。”
那你呢？
你也有目的吗？
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陈辞兮想，好像从小到大，所有人对他的好都是有目的的，从来没有人单纯的对他好过。
父母是因为自己脸上好看，老师是因为他出成绩，连那个人，都是为了让自己帮他补课，都是有目的的。
“白珂。”陈辞兮看着时间，还剩十几分钟，“那你去帮我看看，书架第三层到底有什么吧。”
“好。”
陈辞兮站在两个小姑娘身后，他没有回头，因为那是没用的，他看不见那个人。
“左边是书，都是没有拆封的，上面落了一层灰，”白珂回来的很快，快到陈辞兮现在脑子里还是乱的，“右边有写毛笔字的工具，毛笔是干净的。”
“盛墨水的东西呢？里面有什么？”陈辞兮问。
“干掉的，有些发白。”
陈辞兮轻轻搓了搓被他收起来的纸，垂眸看着两个小姑娘。
“没有别的了？”
“还有两个晴天娃娃。”
晴天娃娃被人随意地放在落了灰的书的旁边，只不过他们是干干净净的，身上一尘不染。
“晴天娃娃？”陈辞兮嘟囔着，“方晴……方天……”
“娃娃长什么样子？”陈辞兮问。
“一个绣着一种月季花。”白珂停顿了一下，才说，“叫初夜。”
陈辞兮听后顿了几秒，皱着眉想了一会儿，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间，说，“姑娘们，还有五分钟了，抓紧时间！”
两个小姑娘连头也不抬，好像对陈辞兮的话充耳不闻。方晴正在看卷子的最后一个大题，方天在看卷子的正面。
“连她们也是吗？”陈辞兮转身回到书架旁边，看了看那张双层床，“会被时间控制？”
“应该是。”白珂顺着陈辞兮的目光看去，书架二层，靠着床的位置，有一个手印，手印似乎是新的，但也落了一层灰，对比陈辞兮刚弄上去的，估计是三四天之前的。
“之前我提到时间，方瑕明显被系统控制了，”陈辞兮想起那个时候，他提醒方瑕快三点半了的时候，方瑕一瞬间眼神空洞，那份合同不是她自愿签的，而是陈辞兮钻了系统的空子。
“你怎么想到的？”白珂之前就想问。
“这是一个关于时间的游戏，计划表都被孙小找到了，那么上面的时间节点，是很重要的，”陈辞兮说着，走向小姑娘们，“现在，我们来做个实验。”
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分钟，方晴卷子的背面最后一道大题多了一个算式，方天把卷子翻到了反面。陈辞兮拿起桌子上的时钟，试图做调整，他把时间往前扭了两分钟。
“你看。”陈辞兮指了指两个小姑娘，方晴最后一道大题上的算式消失了，方天的卷子回到了前一面。
“我们再来做个实验。”陈辞兮说着，把时钟放回桌子上，时间慢了两分钟。
“像每个普通家庭一样，每个房间都应该有时钟，”陈辞兮目光一直停留在时钟上，“但方瑕给我们安排的房间里，没有一个明显的时钟。”
“或者说，有，但我们没有发现。”他说着，时间过去了两分钟，“你现在再看。”陈辞兮指了指两个小姑娘。
跟之前一样，同样的算式被方晴写在了同样的位置，方天也跟之前一样。
“在这个游戏里，时间掌控一切。”陈辞兮笑了一声，“既然这样，那你说，时间不统一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
“你现在像个反派。”白珂给了他一个评价，“还是那种要毁灭世界的反派。”
“过奖。”
白珂:“……”
‘嘀嗒——嘀嗒——嘀嗒——’
分针正正好好地指向了六，两个小姑娘手里的笔从手中掉落，在桌子上滚了一圈，卷子上晕了点墨迹。
“小朋友们，把卷子给我吧。”陈辞兮笑着说。
两个小姑娘没动，而是背对着陈辞兮，似乎在等着什么。
“时间管理大师。”陈辞兮感叹了一句，他走到小姑娘们的身边，蹲下身，抬头看着她们，轻声道，“你们问我的问题，我现在回答你们。”
两个小姑娘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但另一只空洞的，被耷拉下来的眼皮遮住一半的漆黑的眼眶，却让她们显得极为怪异。
“只要你们想，随时都可以。”陈辞兮声音透着柔和，他看着两个小姑娘，笑了一下，“因为你们跟所有的小朋友都一样，甚至比他们还要自律，还要认真。”
两个小姑娘一下子笑起来，方晴歪了歪脑袋，“那哥哥，现在我们干什么啊？”
“当然是出去玩啊。”陈辞兮记得四点半之后，她们有十分钟休息时间，“喝点水，休息一下，一会儿你们另一个哥哥就会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