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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破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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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俩正斗智斗勇呢,泰宁侯护卫过来禀告,侯爷请二位过去镜悬馆训话。

两人不由对视一眼,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训话?

父亲的镜悬馆在府中主院,一般没事他不会叫子女们过去,泰宁侯不是一个关心子女的父亲。

两人都有些忐忑。

两双脚刚踏进门,一尊饶窑白瓷花尊迎面飞出,陈瓒忙展开双手仰面接过,泰宁侯浑厚的声音传来,“滚进来!”

泰宁侯陈潜五十多岁,生得浓眉大眼,俊逸非凡,一向养尊处优的生活,使得他比年轻时富态许多,陈瓒长得像他,但瞧着比他高许多。

他一脸阴沉地坐在主座上,斜睨这双儿女,“你们的妹妹呢?妙佛,谁允许你将护卫都带走的?”

妙佛心中激愤,嘴上却嗫嚅道:“父亲,是妹妹自己不愿意回来的,她说自己遇上了朋友……”

“胡说!她哪来的朋友?”泰宁侯眉毛一竖,“我说过不允许她出府。”

“是她自己求的我!父亲,你太偏心了!她不过一个庶女!”

“闭嘴!她是你妹妹!”

“我没有这样丢脸的妹妹!”妙佛说罢她一脸伤心地捂住眼睛跑出去了。

“你妹妹体质特殊,不能让她落在旁人手中,我派了一队护卫去灵济宫附近去寻,你不是一向疼她护她?你也出去找找。”泰宁侯意味深长地看着儿子。

“是,父亲。”

说起来陈瓒对这个妹妹感情很复杂,两年多以前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个妹妹,她一回陈家,就夺走了父亲所有的宠爱,别说妙佛心中不爽,连他自己都觉别扭,她的存在,也打碎了他父母完美婚姻的幻觉,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骗人的鬼话,开始她也不怎么理会这个妹妹,可她实在太弱小了,她刚来的时候似小猫一般,双脚被缚出血痕,走路艰难,母亲的怨恨使得她在府中寸步难行,父亲一个大老粗,彼时又被圣上派到江南赈灾,根本不知下人对她的苛待,然而母亲心里苦,她不发泄出来会疯的。

不知是出于血缘的亲近,抑或是出于阿猫阿狗似的同情,慢慢的,他控制不住地给她送些好吃的,好玩的,好穿的,下人们看出世子对她日渐宠溺,也不敢再为难她,陈瓒把自己的婢女小红送给她,妙镜也变得越来越黏他,常常不注意男女大防,而她过了十三岁后身子突然玲珑有致起来,据说是她亲娘给她吃了许多药,她的身体被催的熟透,但她心性却还似个孩子般,他也故意忽略她身体的变化,只把她当做小妹妹对待。

直到有一天他梦到妙镜,就是王爷睡了苏锦绣那一日,可能是活春宫太过刺激,他竟然睡着后,在梦里对她做了至今想起来还颇难以启齿的事儿……

他梦醒后整个人吓得怔愣了许久,那可是他的亲妹妹呀,他又不是离经叛道罔顾礼法之人,从此后只敢离她远远的。

可妙镜早习惯了他的存在,陈瓒突然的冷落让她很痛苦,她回了陈家后就没有再出过府,直到上次在书房的邸报中看到宛平县令与一位锦娘子火中救人的事迹,她才以出京看望生母的理由偷偷见了锦娘子一面。

她崇拜锦娘子的原因很简单。

一年前,妙镜院子起火,是陈瓒救的火,小红说是世子抱出昏迷不醒的小姐,他明明很关心她,却在她醒后躲得很远,不让她看到。

她一个人蒙着被子哭了许久。

她不怪兄长冷落,母亲说她原就是个扫把星,是个物件儿,旁人不喜欢她是正常的。

只是从此妙镜就迷恋上了豪杰侠士。

江湖上的侠客都是默默做好事不留名,心地善良的人,她心中的英雄,就是如此。

——·——

陈瓒一行人赶到酒楼的时候,妙镜等人已不在,奇怪的是这家酒楼像被打劫过,小二们唉声叹气地整理一片狼藉的桌椅,堂中阒静,没有一个客人,陈瓒顿觉不妙。

“去问问出什么事了?”

护卫很快打听清楚,小姐与两位妇人在酒楼相谈甚欢,小姐尤其喜爱那位黑脸少妇,因她双手不便,还一个劲儿给她夹菜,两人举止亲密,待到酒足饭饱要走时,一队锦衣卫进来了,领首的居然是锦衣卫指挥使大人。

指挥使大人沈梦鹤带走了那名三十来岁的妇人。那妇人激烈反抗,黑脸少妇就要上前与他厮打,指挥使大人大手一挥,两侧的下属架住她双臂,像扔麻袋般将她扔到椅子上,那妇人摔得疼了,半天没有起来,最后指挥使大人还说要给她关到诏狱里去。

至于他们要找的小姐和丫鬟,混乱中也不知去了哪里?

陈瓒想起妙佛说苏锦绣如今脸色发黑变丑,想来那位黑脸少妇就是锦绣了,那么,与她在一起的那位妇人究竟是何等身份,值得堂堂指挥使沈梦鹤亲自来抓人?苏锦绣被关在诏狱生死难料,可他这时脑中也只有自己那个身体羸弱的妹妹,她到底去哪了?

以妹妹执拗的性子,极有可能与千山在诏狱附近守着!这个蠢东西是会做得出这种事的,若被锦衣卫发现就遭了。

“快!去诏狱!”

锦衣卫的诏狱建在地下,十月已寒,唯有道旁的绿竹郁郁葱葱,在风里飒飒作响,深碧色的竹节破地而出,粗壮无理,长势喜人。

陈瓒就是在这里面逮到妙镜的。

所幸有千山拦着,妙镜没有做出更傻的事来,然而陈瓒还是揍了千山一顿。

妙镜见到哥哥,也不顾两人已是许久未说过话,也忘了哥哥对她的冷漠,她藤蔓似的扒住他,两眼兔子般发红,勇气在见到哥哥时已用尽了,“哥哥,锦娘子,锦娘子被抓进去了……你救救她!”

“你没事就好,父亲在找你,快些跟我回去,你那个好友,我去打听,她一个妇人,好端端怎么得罪锦衣卫的?”

“那哥哥你快些去打听,千山送我回去就好了。”

“不行!我亲自送你回去!”

“好!”妙镜心里甜甜的,猫儿般蹭着哥哥的脸,她身体里有媚药,只要靠近男子就会浑身发软,更何况还是她最喜欢的哥哥,她媚眼如丝,胸前的大丘紧紧顶在陈瓒胸膛上,陈瓒抱着她走了一段路,已经汗流浃背……

受了非人的折磨才将妹妹完好无缺地送回府,陈瓒才找了自己的好朋友,锦衣卫千户打听这事。

两天后这位朋友才探听到些消息。

原来这妇人乃是皇上找了几十年的人,如今也不知被关在哪里,至于诏狱那位,指挥使大人有些舍不得似的,将她从诏狱挪藏到自己的私宅去了。

陈瓒眉头紧皱,这可难办了?妙佛说苏锦绣变丑了,变丑了还能吸引到眼光奇高的沈梦鹤那厮?

王爷昏迷,他许诺要娶的人被关在沈梦鹤的私寓,就连他那个儿子如今也不知道在哪里……

王爷好惨。

——·——

琼华岛广寒殿

李氏不吃不喝已经两日,皇帝从小颜塌上醒来,喝了几口烈酒,才有勇气站在她面前。

“李清鸢,你也老了。”

二十余年来第一句,竟是这样无力的话。

李氏倚靠在那扇异域琉璃屏风边缘,她一脸警惕地盯着眼前身穿天青织金龙纹道袍、头戴金冠,颀长清秀之人,“我不认识你,我也不叫李清鸢,我叫李宛娘,莫要认错人了。”

“朕会治好你的失忆症。”他只这么说。

“我没有失忆,我要回家,我的丈夫和女儿还在家等我,”李氏心中惶恐,用力朝他大吼,她一点也不惧怕他,即使她知道他是皇帝。

“哈哈哈哈……”皇帝癫狂似的大笑起来,“你给朕生了个儿子你也不记得了?哈哈哈原来你真的是自己逃走,不是皇后甚至不是徐贵妃逼你走的……是我傻,明明知道你爱的是别人,却无论如何也舍不得。”

“丈夫?女儿?哈哈哈哈哈,朕痛苦了这么些年,可你却与旁人夜夜缠绵,生儿育女,李清鸢,原来最狠的人是你……”皇帝早已查清她这些年所有的事,只是从她口中说出来,他还是痛苦莫名。

李氏脸上露出惊疑之色,“我什么时候给你生过儿子?我打小在徐府做下人,从未入宫,后来嫁给我夫君,我是罪臣之后,我夫君是被家族所弃,被人追杀,我二人皆布衣平民,我从未认识过什么皇帝……”

“徐府小丫鬟?是了,你那个主子被王府纳做侧妃,你那时还小,不过十岁,这些你全然不记得了?是陈铉,他占有了你,抹去你在朕身边的记忆,朕要杀了他!”

李氏与陈庭璧逃亡多年,夫妻情深似海,她自然知晓自己丈夫真名叫陈铉,可她却怎么也不记得自己原来叫什么,庭哥给她起名宛娘,她就叫宛娘,她也很清楚自己有一段记忆是缺失的,可因为夫君的宠爱,她从不在意那段连她自己也嫌恶的过往。

她从没有当过什么贵妇太太,更别说给皇帝生孩子了,她从前是罪犯,后来是奴仆,再后来再次遇到庭哥,她才成了别人眼中幸福的妇人,她深爱陈庭璧,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从前给别人生过儿子,她怎么可能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怎么可能和旁的人做过那些缠绵至死的事?

可面对暴怒无常的皇帝,她还是有些怕了,“求您,求您放过庭哥,他,我……我是真的不记得……”她语无伦次,泪流满面,不知为何,她心里很难过。

“朕想过千百种可能,却没想过你是不记得朕了……若不是锦衣卫抓了个下三滥,为了戴罪立功供出陈铉,朕这辈子还能见到你吗?”皇帝喃喃自语,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李氏虽不记得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却也记得三十多年前,她李家的血海深仇,是他下令灭了李家,男的流放三千里,女的入教坊司为官妓,她父亲是李家最小的儿子,从前风姿萧肃、清朗如玉的人,硬生生被数不尽的徭役苦力击垮了身形,她生在雷州,自小就受了许多苦楚,父亲临终前将她送至徐府为奴。这样的她怎么可能给身为仇人的皇帝生过儿子?而不是亲手杀了他?

可他是皇帝,皇帝是天下至尊,就算她什么也不记得了,她也得求他放过她的庭哥,还有锦——“求您,那位小娘子不过与我萍水相逢,放过她吧!”她跪在地上磕头,一时间心中凄惶万状,只觉天塌地陷。

“梦鹤!”皇帝叫来指挥使沈梦鹤。

“朕听说你扣下那位娘子了?放了她。”

沈梦鹤跪地,还待说话,皇帝一个窝心脚踢下去,“不要让朕说第二遍!”

“是!”他双唇紧抿,捂住胸口敛眉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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