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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何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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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从木屋四处缝隙中往里灌,众人哆哆嗦嗦地围着几簇烛火,其中一人看着缩在角落里不安的饶阿菩和弋良,有意安慰。

“两位姑娘不必太过忧虑,这两日那混账大抵不会想做那档子事的,所以你们一时半会估计也不会被发现。”

弋良和饶阿菩相视一眼,问道:“是这两日发生了什么事?”

何苑在一旁笑了笑,从几簇烛火中分出一根,送到两人身前:“汴京来人了,说是为了彻查此事。”

彻查此事?此事是为何事?莫不是这人知道内情?

阿菩借着火光,打量着他朗润的面庞,思忖道:“彻查……什么事啊?”

闻声,他撩开自己的长发,举止甚至于阿菩更有女人味:“哦忘了,你们不知道,这鄞州水灾啊是这帮山匪做的。”

他话音将落,其身后又有一名男子站出来,表情愤恨道:“正因如此,这帮杀人不眨眼的混蛋才灭了俺村。”

何苑向后瞥了眼:“哦,他们村就在山脚,自然能看到这群山匪运火药了。”

“是火药炸了坝。”弋良看向饶阿菩,点头道,“我看见剩存的火药了。”

阿菩听罢沉眉,预知书中所言的梁庄山匪果然是与此行的鄞州水灾有关,鄞州秋季多雨,引燃火药导致的爆炸音可随雷声而被遮掩。

只是要炸毁大坝,所用火药数量必然不小,鄞州百姓不至于一人也不得知。

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官匪勾结,当地知府以修葺大坝为由,山匪伪装成工人,着手布置火药。

这番手段,难不成就为了贪些赈灾粮和赈灾款?

何苑瞧见饶阿菩神情,起身看过屋子里的众人,轻声道:“都觉得奇怪吧,毕竟火药价格不菲,这官匪合作,你说就为了贪些赈灾款?我可不信。”

“喏,据说鄞州知府还劫持了朝中官员呢,他这样不计后果,估计啊是当石子儿,给人铺路呢。”

若是按照这个思路,他会是给什么人铺路?

锦衣卫直接受命于今上,此行外出的名头也并非是探查鄞州一案,可这面还是知道了他们要来彻查的消息,并毁尸灭迹,这就说明朝中有人与其私通。

不过,这人为使鄞州受灾与他又有什么好处?

百姓流离失所,各处官员受理之事增加,近乎是受力不讨好的事。

阿菩微微晃了晃头,不对!假若百姓得知此灾是人为所致,社稷便会动荡,所以这案不论怎么查,最终结果只能是以天灾结尾。

好歹毒的一步棋!以百姓为饵,掩去其真正目的。

但凭此逆推来看,社稷动荡,最终受益的应该是柔然,结合近来汴京城出现的大批柔然探子,阿菩倏尔豁然开朗。

她看向弋良,正见她愁眉,蓦地瞥到自己眼神,凑上来耳语:“鄞州乃供给北部军粮大城,最初与柔然定下的山河之界,也在北面,所以必然与柔然有关系。”

两处思路结合,一同指向柔然,就说明她们的猜测方向大抵是对的。这消息耽搁不得,应尽快告诉魏大哥。

这时弋良目光落在何苑身上,她若有所思地看向他,开口问道:“公子是何人,鄞州人士?为何来此,又因何被抓?”

她这几个问题落下速度之快,不免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何苑听此,却似不顾,乐呵呵地回应:“我非鄞州人,来此是因为卜卦时,算到我的意中人会来这里救我。”

木屋众人一时缄默,面面相觑过后,有人出头帮他解释:“姑娘,他确实神叨叨古怪的紧,但没什么坏心。”

虽说这个理由挺荒诞的,但是饶阿菩不知为何,却有点想相信他,或许因为他会道术吧。

她侧过头看向弋良,似要听听她的意思。

弋良嘴角僵了僵,除了这个人奇怪,其他地方倒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罢了,她想,如今重中之重,是该如何逃出去。

*

次日午时,当初那个给饶阿菩抓进来的尖嘴猴腮从外头冲了进来,他满脸喜色,在纷纷美男子中一一扫过,最终眼尖地挑到那天自己看中的小娘娘腔。

“小臭爷们,你过来。”他掐着腰,扒拉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几个男子后,皱了皱眉,往日这些人都是躲着来的,怎么今儿反常,一个挡一个的。

他狐疑地扫了一圈,倒没察觉出异样,只瞧见小臭爷们缩在墙边,脸上黢黑,活像个流放煤窑的矿工,一点没秀气模样。

大当家的烦闷,好容易想寻个乐子,这是他立功的好机会,宝都压在这人身上了,断不能出岔子。

他琢磨了会,走到饶阿菩身边,拱起鼻子嗅了嗅,还行,不臭。就是这炸毛的头发和黢黑的脸收拾一下就行,对,再换件衣服。

饶阿菩不傻,注意到他的神情,便知晓这人要将自己送给山匪头子,可如今自己邋里邋遢,送去前必定梳洗,一梳洗肯定就会露馅。

有几个男子见这人独自进来,相互使眼色,意思联手将他打昏,他们蠢蠢欲动,而何苑双手环胸靠在门边,乜向他们轻轻“呦”了一声。

尖嘴猴腮倏地转头看向何苑,眯了眯眼:“你又呦什么。”

何苑肤色白皙,墨发如缎,一袭青衫衬得他宛若青竹,他唇畔印起淡淡的笑意,凤眼勾人:“选我吧,我不比他更能讨当家的欢心?”

说罢,他仰首稍稍偏向饶阿菩那边,对要对其动手的几人摇了摇头。

“还是你啊?当家的不腻啊。”尖嘴猴腮哼了声,回头瞥了眼脏兮兮的阿菩。

“你猜?”何苑耸了耸肩,继而道:“反正耽误当家的兴致,是你好看,又不是我。”

这一番话说下去,尖嘴猴腮不免动容,最近当家的脾气大,确实还是保险起见的好,万一这新来的不懂事,再坏了兴致,自己可纯纯是得不偿失了。

“行,就你,跟我走。”

“等……”饶阿菩刚想说话,便被弋良一把捂住了嘴巴。

待木屋重获安宁,她神色顿顿,透过房门缝隙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问道:“他会如何?”

“包姑娘宽心,他本就好龙阳,对他来说不算坏事。”一人站出来,对她笑了下。

一身穿灰布衫子的男子冷哼:“真是为了安慰人什么话都说得出,有本事你去啊。”

“我又不是龙阳,我是被抓进来的。”那人反驳。

“呵,这里谁不是,何苑不是?就凭他喜欢男子,就得帮你们应付山匪?从前他所爱遭世人嫌憎,如今帮了你们,竟还不耻于他,觉得本该如此,真是可笑。”

饶阿菩寻声看向这义愤填膺的男子,发觉他是刚才想要动手的几人中之一,于是对他遥遥俯身行了一礼。

男子见状回礼,而后道:“并非针对姑娘,在下只是觉得某些人实在恶心。”

说罢,他又狠狠剜了眼那人,负气坐在墙角。

众人不欢而散,三三两两团在一起,饶阿菩心中对何苑有愧,怏怏不乐地垂着头,弋良上前想去安慰,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在旁边陪着她坐了很久。

被囚于木屋之中难以感知时间的概念,随着亮色减退,昏暗袭来,房门再次大开,那名尖嘴猴腮站在门口,轻仰下巴:“喂,你,起来,跟我走。”

他指向饶阿菩,语气不容置疑。

饶阿菩敛眉,一把抓住正要起身的弋良,轻轻道:“若我死了,请你帮我找到画箱,并连同里面的东西一同烧给我。”

她话将落,也不等弋良回应,起身便跟在他走了出去。

斜晖映照,反照山寨处处凄凉,饶阿菩心中虽怕,也极力忍着自己颤抖的双手。

他们走的不远,来到一个木屋,这个木屋没比她刚走出来的那个好到哪去,想来应该不是山匪头子所住之处。

饶阿菩站在门口,侧头斜看尖嘴猴腮。

“你什么眼神!快进去,小心我揍你。”尖嘴猴腮蹙眉,一副狐假虎威的样儿,翻了个白眼,一手将她推了进去。

屋中似有些潮湿,有股子发霉了的味道,阿菩往里走了走,瞧见一旁床上躺了个人,再细闻一下,空中又混杂着淡淡血腥气。

那人只着中衣,衣衫上还留有长条血渍,像是被鞭笞过。

“来了?包公姑娘,我帮了你,你都不告诉我,你的真名吗?”何苑侧脸躺在枕上,唇是挑着的,但眼里盛满落寞。

瞧见是他,再见伤口,饶阿菩深深吸了口气,心中愧意更甚,一双手在怀里反复摸索,也没掏着那瓶金祛活络膏。

“你、你等等,我、我有药,我给你找。”她咬着唇,勉强忍住自己声线上的颤抖。

何苑叹了口气,声音虚弱:“不用了,上过了。”

饶阿菩缓缓抬脚走过去,见满目刺眼的红,眼眶一热,泪便滚了下来,看着这伤,可想而知他经历一遭什么样的待遇。

“哭什么,不疼啊。”他温声开口,本欲伸手替她抹去眼泪,但苦于身后疼痛,支撑不了他的动作,于是放手不得不作罢,“年纪不大吧,跟我妹妹一样,那么爱哭。”

阿菩擦去眼泪,伸手从床上拿起一个不算厚的被子,轻轻盖在他的身上:“你也不大。”

“是啊,我刚及弱冠。”何苑轻笑,有些怀念道:“我妹妹若活着,大约同你一般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元旦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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