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跟着秋篱再次来到仁叔的兵器库，他一脸笑意，将一把绳镖直接递给我，似乎并没有让我自己选的打算。

“三哥刚吩咐过，说给您拿最容易练的。”

我刚想反驳什么，但又想不出该反驳哪里，只好收下。仁叔接着说道：

“这绳镖也不是随意上手的兵器，此后就由老朽来教晏娘子。”

我心想这能有多难，便学着武侠剧中的样子照猫画虎，将绳镖直直地甩了出去，又猛地收了回来。那镖头直冲我飞来，我吓得愣在原地，就在它与我的眉间只有3cm的时候，仁叔用手指夹住了它。

“晏娘子莫要心急，刚上手还是用其他的东西稳妥些。”

就这样，我开始了日复一日的丢沙包，收沙包，缠绳的练习，时不时也会托举米袋来锻炼我的腕力和臂力。我明显感觉到我的手臂和手腕粗了一圈，我含泪咬了一大口馒头，为什么现实和虚拟中的我都不能当一个文文弱弱的美女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气转寒，屋内已经安置上了熏炉，但我并没有这个福气。我赤脚奔跑在冰凉的石砖上，只求脚步更快更稳。仁叔在一旁手执绳镖，瞅准机会向我掷来，我虽动态视力极差，但经过日复一日与仁叔外出狩猎，倒也提高了不少。我盯准镖头，眼见镖头将要直中我眉心，我向后撤步仰身，镖头掠过我的鼻尖，就当我得意之时，仁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将我一掌击地。好在我穿得厚实，不然多少要蹭去一层皮。

“与他人交手时切忌顾此失彼。”

我又不是二郎神，有三只眼睛！我腹诽道。仁叔走至我身前，想要将我拉起来。我握住仁叔的手，借力从地上站起来，另一只手抽出腰间匕首，将刀背横在仁叔颈前。

“也不要掉以轻心，妇人之仁。”

我邀功般笑笑，将匕首收回腰间，单膝跪地道：

“谢仁叔教导，晏唐谨记于心。”

夜半，我偷偷溜进秋篱的卧房，但房中却空无一人，我刚想走近一步看，却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

“晏唐，你是不是又受伤了？”

我转过身，发现秋篱早就已经拿着药瓶等着我了，她满脸无奈走向我，

“今天是哪里？胳膊？腿？”

我被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好像没什么不对，她伸出手拍了拍我的屁股，我吃痛叫出声，

“原来是这里啊。”

秋篱没能忍住笑意，朗笑出声。

我趴在被汤婆子焐热的床上，整张脸埋在枕头里，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消音。药膏冰凉入骨，确实减少了痛感，我原本痛到耳鸣，但也慢慢清明起来。

“这药膏是三哥差我给你涂上的，你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

我想起他牵我回府那天的“真情告白”，脸上滚烫，回道：

“咱们俩之间感情如此深，我还以为是因为你关心好姐妹呢！”

她凑到我跟前，将手背贴在我脸颊上，问道：

“你脸颊怎的如此烫？”

“太热了！”

我将脸重新埋进枕头里，心中对这个虚拟的世界更加畏惧。我告诫自己这是一场游戏，喜欢上纸片人可不是什么好事，况且还是一个结局早就注定be的炮灰“男主”。我越想越不懂，困意渐深，朦胧中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触碰我的额头，但只停留了一瞬就消失了。

日子越发接近隆冬，我在院中晨练，心中想的是怎么尽快逃出这个虚拟世界。回想之前的遭遇，除了那次刺客暗杀，好像一直都风平浪静，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总不能等到他自然老死吧？我仔细回忆杀手的候选名单，除了我之外，还有谢府长子，满园春老板娘，杀手，红叶门主子，明月帮帮主。谢珣璟我已经见过，后三个又感觉是神隐于世的角色，也就这个满园春的老板娘听上去接地气一点。我当机立断，决定先去探探这位老板娘的路子。

我乔装打扮，学着影视剧中的女扮男装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了谢府，可这长街上人来人往，路边的建筑更是百花齐放，关键这青楼还不止一家！我四处打听满园春的位置，可能是我的表情太过着急，对方大都是鄙夷地看着我，还有让我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我憋了一肚子气，四处观察来往的行人，直到看到一个脚步蹒跚的醉汉，跌跌撞撞地走在路边，我慢慢靠近他，他的身上散发着暖香阁淡淡的脂粉味儿，这是上等的香料，不是寻常风尘女子所涂。我扶住他，问道：

“这位仁兄，你可知这满园春所在何处？”

他醉醺醺地看着我，突然指着我笑出声，

“你……你这唇红齿白的小相公，怎的也……也去寻花问柳？”

我一时不知道该感谢他的夸奖，还是该继续问下去，扑面而来的酒味儿让我想立刻远离他，就在我准备将他抛下之时，他将手搭在我的肩上，凑近我道：

“再往前走可……可见一湖，湖心所立之楼，便是满园春……”

我还在想该怎么到湖中央，就感觉一股热气扑向我脸颊，我余光瞥见那醉汉的脸越来越近，

“突然觉得，你这小相公，也……也不错……”

我一记手刀将他劈晕，看着脚旁满脸通红的脸，想起曾经的琐碎片段。酒瓶砸向墙，迸溅的碎片划破我的脸颊，我捂住耳朵闭上眼，蜷起身子，妄想与整个世界割裂。这样的世界，我真的有必要回吗？

我立在原地，脑海中又想起张楚航握住我的手，眼中流着泪，告诉我：

“唐唐，等我长大，我一定会保护你。”

张楚航，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我却被困在这样一个奇怪的世界里。

我回过神，没有再理睬脚下的醉汉，大步向前走去。那醉汉果然没骗我，在一条林荫道的尽头是偌大的湖泊，在湖中央静立着一座富丽堂皇的楼阁，楼阁附近还有许多轻舟，依稀能听到湖中央传来的乐声笑声。

我走近湖泊，发现不远处也停靠了一叶轻舟，船公是个油头粉面的男子，他似笑非笑坐在船头，好像就是专门在等我。我没来由地脊背发凉，脚步不受控制似的走向那只小船，他好心地将我扶上船只，上下打量我一番，脸色突变。

“又挣不到摆渡钱喽！”

他没再管我，自顾自地摇桨，我的身体不知怎么的无法动弹，眼看阁楼近在眼前，门前还有个曼妙女子在等着接我。

船只到了终点，我的身体终于可以自由摆动。我转过头，看到船身中央立着一炷刚刚燃尽的香，刚想上前一探究竟，几个女子带着熟悉的脂粉香气一拥而上，将我迎进楼中。一瞬间，目之所及，尽是声色犬马，花天酒地。我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全身上下，两袖清风，没有带一点钱财。我仔细思考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很遗憾，最值钱的可能只有我这条命了。我转过身，本想带够了钱再回来，但送上门的猎物哪有放走的道理。那几个女子将我围住，误解了我的意思，还以为我是初次来到烟花之地，不好意思，不过虽然没吃过猪肉，但我好歹也见过猪跑，现下的难题是我根本就没有消费的前提啊！

“几位小娘子，在下今日出门匆忙，忘记带银两，还请让在下回去取一趟。”

“官人莫急，一看就是初次来，这次就当赊给你的，以后常来。”

她们拉起我的手就要送进房里，我本想直接挣脱，但又不想砸场子，只能高声喊道:

“既然如此，我要见你们老板娘！”

几个人愣在原地，面面相觑，我思索片刻，改口道:

“就是你们的老鸨，没记错的话，叫沈姜姜。”

我是被推进房中的，里面的陈设和阁楼外大相径庭，一切从简，倒是帷幕一层接着一层，隐约可以看见帷幕后有一个人影。

“你怎知我的姓名？”

我刚拨开帷幕的一角，便被警告道:

“你再向前一步，必死无疑。”

虽然我知道自己根本死不了，但还是听劝收了手，坐在凳子上悠闲地翘着二郎腿。

“这个不重要，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帷幕后的人影拨开一层帷幕，轮廓清晰了一些，

“不为色，亦不为财，你所为何事？”

我睁大眼睛，想要再看清一点，对方却突然笑出声，

“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有第二个来求死的人。”

那人影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帷幕被一层层拨开，直到沈姜姜站在我面前。我呼吸停滞，她的模样竟然真的和立绘一模一样，简直就是建模脸。我还沉醉在她的美貌之中，她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不对。

“原来是个小娘子。”

她眼中的肃杀之气少了一些，指尖划过我的鼻子和两颊，我顿觉不妙。

“女子能生得这般俊朗也不多见，既来之，则安之。”

她的手游向我的后颈，这是最薄弱的地方，我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抽出身子站在一旁，袖中滑出绳镖准备迎战。

沈姜姜眼皮耷拉着，一副恹恹欲睡的样子。

“你若乖些，能少吃不少苦头。”

我手握绳镖，准备发力，却突然感觉全身酸软，脑袋昏昏沉沉。沈姜姜站起身踱步到我身边，轻而易举地将我手中的绳镖抽出。

“香，可杀人于无形。”

眼前的景象开始出现重影，我的眼皮也越来越沉，

“那你……”

沈姜姜嘴角浮现一抹笑意，她凑到我的耳边，幽幽道:

“我的身子都是那些个香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