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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清醒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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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自薄透的帐帘之上透过,照进李知的眼中,她微动了动。

手心间的痛忽地传来,她撑着手起来,四处打量一番。

这是一家医馆,还能闻到药草的苦味。

“诶,女娘醒了?”

李知掀开被子下床,门外已有人跨步进来。

她认得这人,是金吾卫的左郎将卫寂。

“李娘子,家主已回去了,吩咐末将等你醒来,护送回去。”

李知应了一声。

那医正见女娘将走,忙将抓好的药方递给卫寂,嘱咐道:“女娘是晕血之症,加之手心失血过多,这几天得好好养着。”

“多谢医正。”

医馆外,是一排立得规矩的金吾卫,杵在这街道旁尤为显眼。

“卫将军送我回宫吧。”

卫寂一顿,“家主说这几日李娘子不必入宫。”

李知却浮起一抹苦笑,她望着右手缠裹的白纱布,低喃,“如今不能拿笔,不能骑马,回府上也是徒增阿耶阿娘伤心。”

她还有很多事未做。

“送我回宫吧,卫将军。”

卫寂抿唇只得应下。

宫道之上的路,于李知而言,早无初来时的难走,她提着自医馆而抓的药包,阔步穿过恭礼门,而后径直转去了史馆。

史馆里头的典书修撰早已见怪不怪,这位挂名宫中的司籍,既是公主的女师,又承女学之事,如今也怕是唯一一位可随意入史馆的女娘。

“李司籍。”林正倾抬眸,目光却落在她的右手。

便见李知行步过来,朝刘欲同林正倾行礼。

“这手是怎么了?”刘欲的眉头微皱起来,“这可伤得是右手。”

“无事,挡了一柄刀罢了。”

林正倾听此微骇,李知是同圣人一起去往的河间王府,他脱口道:“河间王想行刺?”

这可把馆中的人都唬了一跳,手中的笔皆悄悄顿住。

刘欲咳了一声,林正倾才恍然惊觉自己在说什么,抬手轻咳。

李知却笑起来,右手垂于一旁,白布纱太过惹眼,她道:“河间王府已被抄封,想来过几日各处的传报便会散开。”

余下之人闻言,心中便如钟鼓独鸣,不由冒了些汗,圣人竟然对河间王开刀,加之先前林舍人的话,深想一刻就能敏锐地觉察出,怕是李知身上的案子,要同河间王所纠葛在一起了。

“我今日来,是想瞧瞧自北庭、安西、河西三镇的兵部传报。”女娘的话又自案前传来。

河间王的话就像种子,每个心中有惑之人皆会去想拨开泥土,李知也不例外,她总觉得一切,或许并不如世人所看到的那般。

河间王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她想亲自去看看,也不枉因诚太子的事,被阴差阳错地卷入进来。

林正倾闻言,眸子微愣,“文征使君。”

回纥的兵马还在远隔千里外的朔方,离长安不远的百里城也或将有大战。

文征的兵马还未这般快地接到消息,那李知又为何要察看。

刘欲的视线从李知的手心而移回案前。

他知道,怕是大豫十二年的传报,又让她疑心了,正如那日,李知问他——

史馆里头所记载的各处传报,会有纰漏吗?

会吗?

刘欲暗暗扯笑,他也不知。

外藩入侵的讯息,终于自太极宫一路卷席至长安城内一百零八坊内,此刻人心惶惶,皆惴惴不安。

两仪殿之下,倒是先议论起河间王的事来。

“陛下,刑部已查明,河间王府上的三十道朱门后甬道,皆通向出河间王府各处小道。”

这果然是有所准备的甬道。

李洵撩目,心中一嘲。

“朕给足了河间王时间与信任,未曾想他倒是这般不将朕放在眼里。”

众人心中明了,河间王大势已去,想来囚于宫中的日子也不大好过,倒是也都未多言惩戒之事。

“且刑部郎中张修有多封同河间王传递之信,私交颇深。”开口的是刑部尚书。

此话一出,张空监一惊,忽然跪地,大喊道:“陛下,我儿绝不会同河间王私交颇深!”

往日走动近一些倒也没什么,只是河间王府被查抄的消息一出,众臣皆骇,谁也不愿扯上瓜葛。

刑部尚书将证据丢于张空监身前,“这是信件,张老不若好好看看。”

张空监抖着手接过,纸上言——

昆仑奴一事,我替王爷办妥。

“不止这一张,包括常替张修送信之人,也已在刑部招供,张老可还有什么话说!”

“不可能……不可能,陛下!我儿不会啊!我儿不会啊!”

李使期却忽地起身,转至他身前,居高而望。

“你儿对我家三娘用刑之事我还未同你清算,如今你在大殿之上如此撒泼打滚,你若想同张修一道,御史台倒可帮帮你。”

薛海的目转过来,谢愈也是眉心一凝。

李公,还是知道了。

“陛下!”李使期撩袍跪于地,掷声,“恳求陛下严惩,还我儿清白!”

两仪殿之上一片寂静,几个月前的昆仑奴案,李使期未从群臣口中替李知讨来半分好,如今案子查清,也无人敢为李知辩白。

群臣一道口诛笔伐的身影,不复相见,转而化为一道的沉默寡言。

谢愈的手攥紧笏板。

无人敢接,那他便接。

谢愈起身,跪于殿下,俯首高声,“请圣人严惩,还李女师清白。”

宋绩江跪坐在前首,垂眼朝他伏地的背望去,忽而扯笑。

这位谢补阙倒是有趣,究竟是想做天子门生,还是薛海的门生,亦或者是,单纯拜谢李公两年的知遇之恩。

他敛目,前者为权,中者为敌,后者为义。

宋绩江倒还真想亲自问问,他谢愈是为什么。

胡咏思瞥见谢愈动作,暗暗叹气,他抓了一把膝盖的衣,也跟着起身拜,“臣请圣人明察,还李司籍清白。”

顾宴安迈了半步的脚,顿在那处,迟迟未动。

他虽不赞同李知开女学,但被人构陷下狱之事,他却觉着不妥,何况李知自请入狱那日,朝中多少折子飞入中书门下,清一色地指责李知品行不堪,难当大任,这样放肆攀诬的言论他属实不能苟同。

可脑中忽而浮现的,是父亲告诫的话——

鲁南绾的阿弟扯入此案,不论旁的,今日一句也不要说。

他紧了紧掌心的笏板,垂下眼眸终是未迈步。

薛海面色却已是沉下来,李知的事本就敏感,谢愈查完案报奏,就不该插手。

他手扣着膝盖起身,踱步于前沉声开口,替谢愈遮掩些旁人可窥看的情绪,“胡尚书和谢补阙同协查此案,劳心劳力,况有牵扯出河间王等若干事,臣瞧,这只差盖棺论罪。”

“况且,河间王府中所抄入的金银钱帛甚多,户部兵部如今正却钱粮,这些怕是够朔方同回纥的长久相战。”

陡然转至外藩,众臣的心又紧了起来。

“右相所言甚是,如今当务之急是凤翔能不能守住。”

“正是,外藩来袭,我长安城安危方是重任。”

“朔方若是有粮草马匹相撑,一时也威胁不到长安,可凤翔那处不同,还请圣人再增派些兵马,死守住凤翔。”

与他们而言,长安城两仪殿中,乌帽下的这颗项上人头,远比一切重要得多,得活着才能掌权、夺权、斗权。

顾宴安凝眉,颇为不赞同,“凤翔虽重,可朔方百姓难道不是我大唐子民?”

阶下是群臣因外藩之事而起得争执,以及张空监一人止不住的叫喊辩驳,伏地的三人漠然地听着。

两仪殿之上如闹市般的争吵,早已见怪不怪了。

李洵的心思却从高座之上放空,仍想着前处的事。

如今证据确凿,张修也确无可救。

“刑部着手定罪吧,不必再议了。”

张空监的身散了半截,他倒落在地,恍惚地盯着高台上的空座。

两仪殿上争执的群臣也忽的收声。

此朝已散。

“河间王系于宫中,府宅尽没,张修被迁为饶州司马,昆仑奴仍于明年秋后问斩。胡尚书升了散官品级,谢补阙则是擢为给事中了。”

苏慧坐于案前,支着脑袋同李知絮絮叨叨得念着。

胡尚书已官至三品,竟至今未入中书门下。

谢愈则是仍在门下省,且给事中是个重权。

李知左手抬壶,将杯盏满上,朝她推去,“朝堂前的事,你如何知晓这般清楚?”

苏慧一笑,弯唇道:“王全告诉我的。”

“王全?”

李知一愣,对这中官好像无甚印象。

“他认得干爹是吴辉,这人三娘总该知晓吧。”

李知脑中浮起些印象来,是常跟在吴辉身后的那位,昨日在殿前好像还打过照面。

她点头,仍觉得怪异,转而又问,“王全为何告诉你这些,他知道慧娘同我相熟?”

便见苏慧轻摆头,面上忽有些不自在,她摸了摸耳垂,悄声道:“他在讨好我,我问什么他便说什么,一直不停嘴。”

“讨好?像,李总管那样?”李知忽想到的,便是李由林了。

苏慧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才不是,我可不会和莫夫人一般,嫁给他呢。”

“我也想明白了,在这宫里头无非看谁有头有脸,宫官有脸的,身边的内侍也跟着得好处,内侍有脸的,身边的婢女便就跟着不受气。”

“我这辈子做不了高品宫官,倒不如蹭着点王全的好,也算个慰藉,于我那在陈婕妤处服侍的阿姊,也有益处。”

这番话让李知微愣,她下意识的抬手拿盏,手心牵扯的痛,才叫她回过神来。

她低低嘶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天天没码到三千字,存稿越来越少了(撞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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