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好大一个没脸
“你们，你们这是想耍赖！”
“我儿被你们几个孩子害的，到现在躺在床上还起不来，你们几家大人，不管不顾也就罢了，还想赖账。”
张寡妇气的直想跳脚。
另外两个孩子的长辈看不过了，几句话把张寡妇堵了回去：
“张娘子，你先别急着把屎盆子往我们孩子头上扣。”
“事情还没弄清楚，我们怎么就想耍赖了？”
见几家人都反应过来，珍娘心稳下不少，她往前轻挪一步，把珠娘护在一旁：
“张娘子，你口口声声说是珠娘领着几个孩子把张胖儿推进水里。”
“当着这么多邻居的面，也让孩子们自己说说，当时到底怎么回事。”
“搞明白了那日的事情，若真是珠娘几个孩子闹的，我和陈大哥几家也不是不讲理的，定给你个交代。”
“这样如何？”
珍娘这一番话说的不偏不颇，有理有据，张寡妇根本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问就问，反正我儿说了，就是你们这几个孩子害的。”
没理睬她的嘟囔，珍娘环视了几个孩子，问：
“那天张胖儿掉水的时候，你们几个在不在场？”
珠娘、水蛋几个人相互瞅瞅，点头。
“好，那既然如此。珠娘，你来说说当时看到了什么。”
“如实说就好。”
珠娘仰头看了看阿姐，沉了口气，随即扬声回答道：
“我们几个当时在河边玩，就看着水蛋儿和张胖儿一起走过来。”
“水蛋儿先上了摆口，张胖儿后上的，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张胖儿就站到摆口边上，水蛋儿刚跪了一条腿，就见张胖儿连人带木板子一起翻下去了。”
“阿姐，真不是我们推的他，是他自己掉下去的。”
张寡妇的脸瞬间阴沉下来，她瞪着眼睛盯着珠娘，那眼神恨不得在她脸上烧两个洞：
“小崽子，你胡说八道个什么？”
“我儿说的清清楚楚，就是你们几个，现在编了套瞎话，就想蒙蔽过去，做梦。”
珍娘冷嗤了一声，
“张娘子，你先别着急，是不是瞎话，再问问就知。”
她扭头看向躲在自己父亲身边的陈成：
“水蛋儿，当时就你跟张胖儿在摆口上，是吗？”
陈成性子本来就软，早被这阵势吓哭了，脸上还带着泪，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他身上，忸怩了一会儿才怯生生的嗯了一声。
“那你跟张胖儿大冷天去摆口干嘛？”
听闻这句，张寡妇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巨变，忙不迭的打断道：
“诶诶诶，说的是他们推我儿的事儿，问这么多干什么？”
“不管他们去干嘛，都不能把我儿推水里。俞娘子，你可不要转移话题。”
珍娘斜睃了张寡妇一眼，见她开始着急，心里更有底了。
“怎么就多问了？当时只有水蛋儿和张胖儿在那边，不得问清楚吗？”
“水蛋儿，你别怕，这么多人在呢，你说，说实话，你们俩去干吗了。”
水蛋儿向来一直被张胖儿欺负，每次张胖儿抢完钱后还会威胁他一番，以至于他从来不敢跟先生和长辈告状，直到几天前，珠娘带着几个伙伴儿把张胖儿戏耍了一番，他才渐渐反过劲儿来。
水蛋儿瞅瞅珍娘，又看看珠娘几个伙伴，咬了咬牙：
“我、我是给张胖儿送、送钱去的。”
“张胖儿一，一没钱了，就打我，叫我把钱都孝敬、孝敬给他，哇——爹，我上学的时候，钱都被他抢走了，我不给他就把我堵茅厕里不让出来，我害怕就只能把饭钱给他，这些日子放假，您不给我钱了，他就找茬儿打我。”
水蛋儿一开始还能控制，说着说着就嚎啕大哭起来，把张胖儿伙同另外几个人在茅厕打劫他的事，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全说出来。
虽然说的结结巴巴，但在场的大人却听的个清清楚楚。
不光张寡妇的脸色变了，周围一圈孩子家的大人，脸色都变了。
合着说来说去，什么几个孩子把张胖推水里，都不是真的，而是张胖儿打劫陈成不成，自己不小心掉进了河里。
张寡妇自己儿子仗势欺人，倒了霉还要跑苦主家里要赔偿，这简直比不要脸还不要脸。
张寡妇白着一张脸，眼神中满是羞愤的怒火，紧握在身侧的双拳，止不住的发抖。
“呵呸！”
“还有脸来找上门？”
“哼，自己儿子什么德行。”
“小小年纪就抢钱了，掉河里活该，怎么没淹死他。”
人群中有位邻居轻蔑的朝她啐了一口，那声音宛如震雷般在她耳边炸开，紧接着一声声或大或小的嘲讽，纷纷钻进她耳朵里。
“你、你们……”
张寡妇颤抖的抬起手，却又不敢直视那些或鄙夷、或嘲讽的眼神，最后她把目光落到始终冷眼的珍娘身上。
就是她，又是她，为何次次都是她。
明明她才是占理的一方，却回回被她害的脸面不保。她在这水井巷里挣了小半辈子的脸，却次次被她按在地上羞辱。
“俞珍娘！”
张寡妇恶狠狠的咬着牙，只换了珍娘漠然的眼神，随后便见她顶着那双几欲吃人的眼眸，淡然的打开院门。
“散了吧、散了吧。”
“这大冷天的，回家回家。”
“明儿大年夜，给您拜个早年了。”
围观的人群里，不知道谁先起的头，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消失殆尽，除了偶有幸灾乐祸的眼神落在张寡妇身上，众人竟当她全然不在一般。
不一会儿的功夫，巷子里独剩下张寡妇一人，孤零零的像个笑话。
珍娘这边回了院子，才叫珠娘说了一遍来龙去脉。
张胖儿霸凌陈成自然是真的，只是摆个陷阱让他跳进去的主意，却是青秀别院的刀疤脸老李教给他的。
“李老头说，要想让张胖儿这样的罢手，就得一招让他吃个苦头。这样他才能长记性。不然等年后先生开了学，水蛋还得被欺负。”
珍娘揉了揉珠娘头上的发髻，无奈的笑笑：
“叫李先生，不要叫李老头。”
冬天天黑的很早，酉时还下起小雨来，到了晚上小雨变成了雪花，刷刷的盖满了整个阳金城。
下午又被张寡妇耽误了些时间，用过晚饭珍娘才开始收拾明天去阳金牢里要带的东西。
临到年关，珍娘把小一年的收入盘点了一下，自从她酿出了新酒，生意就好了不少，外加有大船和单璟那边固定的单子，扣除了这些日子的开销，她竟攒下来小五十两。
白花花的银子，置办起年货来，也就有了底气。
外面下了雪，珍娘端了碳火到正屋里，拉着珠娘一起烤橘子，却见他把年终先生考教的卷子拿了出来。
“阿姐，把这个带上吧，我想叫阿爹阿娘见见。”
珍娘撇眼笑了，知道他的用意：
“行。”
刚翘了翘唇，忍不住嘶了一声。
“阿姐？”
珠娘连忙来看，珍娘却把一瓣儿橘子塞到她嘴里。
下午她被张寡妇打了一巴掌，一开始还好，红印消下去了，谁想到晚上了，半边脸都肿了，嘴角还裂了一个口子，一动就疼。
不想叫珠娘担心，她一直躲着他的视线，好在夜里烛火不亮，看不清楚。
珠娘猛的被橘子塞了满口，酸甜带着温热的汁水盈满嘴巴，倒叫他注意力被岔了过去。
珍娘拿起桌子上的卷子，塞到明天要带的包裹里，突然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
昨日下午刘娘子跟着刘大哥回了乡下婆家，这院子如今只剩下她和珠娘二人，这大年关的雪夜里，会有谁来找她呢？
珍娘取了顶斗笠，披上袄子去开门，一进院子，才发现雪已下了两指厚了。
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半空飘落，安静的能听到雪花落地的沙沙声。
“谁啊？”
她扬声。
“是我。”
熟悉的声音穿透冷寂的空气，听到她耳朵里时，竟带了几分空灵。
“大郎君？！”
珍娘说不明白她的心境，只觉得在看到那道身影时，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欣喜。
“怎得这个时候来了？快进来。”
忙不迭的闪身，把人让进院内。
“去屋里，里边暖和。珠……琛儿还没睡，见到你定是高兴的。”
引着把人领进正屋，刚摘下斗笠，却见珠娘直愣愣的盯着她的身后。
这还是得知唐珏消息后，珠娘第一次和长兄面对面。
眼见着两人视线相对，珍娘原以为他们会抱头相拥，可不等她开口，珠娘的脸色先黑了。
“阿姐，你什么叫他进来了！”
“叫他走，我没有他这种趋炎附势的长兄。”
珠娘猛的站起，一转身便冲进了一旁的卧房。
事情太过突然，以至于珍娘反应不及，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愣了半晌儿才回头去看唐珏的脸色。
“腊八庙会那天，我、我们……”
她指了指卧房，“看到你从三皇子车上下来……琛儿他……”
自庙会那天回来，珠娘好几天状态都有些不对，珍娘并未多想，如今想来他应该是接受不了。
父母亲尚在天牢，他最敬仰的长兄却委身权贵，低眉折腰、卑躬屈膝。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个救赎的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