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拼杀

“齐掌柜，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被金鞑子几个冲杀，人群中一片尖叫哭喊，珍娘缓缓举起手里带血的弯刀，眼神中带着狠厉的杀意，丝毫不像个娇柔的小女娘。

齐掌柜行商这许些年，多少人没见过多少事没经过，但他却有些看不透这个小女娘了。

他依稀记得，这个小女娘是要北上投亲的小娘子，是相熟的行船委托过来的，若不是有这层关系，他绝不会同意的。

可谁能想到十余天前，受人委托不情不愿带上的小女娘，竟会有如此果决凌冽一面。

他刚刚亲眼看到她手拿弯刀，一路从队尾跑来，金鞑子驱使着飞速的骏马朝她而去，她竟避都不避。

若不是眼睁睁的看着，她朝着飞奔过去的金鞑子手起刀落，他几乎难以相信。

可他的眼睛却明晃晃的告诉他，这个看似极不显眼的小女娘，疏忽间竟连杀两个金鞑子。

她的一招一式没什么章法，但每一刀都是置人于死地的杀招。

“齐掌柜，我们要快！”

齐掌柜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虽然不敢相信，但却比别人反应快了许多，几个闪念下就明白珍娘的意思。

金鞑子上来一刀劈人性命，就是武力震慑，残暴的杀人手法，会让原本浑然一体的商队瞬间一盘散沙，彻底丧失抵抗能力，变成他们刀下温顺的羔羊。

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战术，用残暴摧毁丰朝人的反抗意识。

而这个小女娘要做的，便是要尽快聚齐人心，团结一起，一同来抵御这些胆大妄为的贼人。

齐掌柜一个跃身，站到马车上，朝着身后众人立刻振臂一挥：

“大家别乱，我们一起上。”

“他们有刀，但我们亦有剑，我大丰朝的郎朗男儿，岂能不战而亡。”

他本就是商队的主心骨，他这一喊，原本混乱的商队立刻稳下来，再加上刚刚被珍娘喊醒的众人，一群人拿刀的拿刀，拿剑的拿剑，很快便集合到一处。

商队这边已然被珍娘杀了两个，剩下的三个金鞑子很快便寡不敌众，被众人围住。

那些金鞑子已经习惯了丰朝人绵羊般的性子，以往他们出来抢掠，一上来一通斩杀便能击破丰朝人的胆子，却没想到今日竟遇到了硬茬。

而等领头的金人斩杀完那些逃走的人时，商队已然围杀了剩下的三名金鞑子。

这伙儿金鞑子并不是第一次入境抢掠，自打月前开始带人袭扰商队，他们次次满载而归，还从未有过败绩。

那金人头子第一次见这么短的时间便组织反击的丰朝人，甚至击杀了他留下的五名大金勇士，瞬间怒火四起。

已然杀红眼，他想都没想便举刀朝着丰朝人冲过来。

他的目标是货车上最打头的那个丰朝人，以那人模样来看，定是这个商队的主事人，一刀砍了他的脑袋，这商队便成了一盘散沙，届时他要杀光整个商队的男人，再把商队里的女人都带回去做奴隶，为死去的金国勇士报仇。

他是这草原上展翅的雄鹰，是战无不胜的骁勇战士，是被多少金帐少女簇拥恋慕的勇士，如此大的商队，如此庞大的战利品，他要全部都带回金帐去。

他扭头对身后飞驰的勇士呼号，带领他们一起往前冲，杀光这些丰朝的小羊羔。

骏马奔驰，风声在耳边肆虐，胸腔里是激荡的热血。

然而，就在他的刀刃碰到那丰朝人脑袋前，突然□□飞奔的骏马被什么东西绊倒，飞驰的马身重重的前扑，马屁股高高的扬起，朝蓝色的天空抛去。

他亦同样飞了出去，翻腾的瞬间他看见跟在他身后的几名随从，竟也同他一般，重重的飞了出去。

绊马索！

这是他在摔到地上前最后一个念头，紧接着便是后背落地的碰撞，剧烈的疼痛袭来，全身的关节如同错了位般。

他几乎疼晕了过去，直到耳边传来一阵欣喜的惊呼声！

“呜呼，抓到了！”

他缓缓的再次睁开眼睛，他的脖子上已经被架上了数柄刀刃。

“杀了他！”

“杀了他，为我们的人报仇。”

“杀了他！活刮了他！”

刚刚在他眼里如羔羊般的丰朝人，团团把他围在中间。

他听不懂丰朝人的官话，但看的懂那些人的眼神，那是欲杀他而后快的仇恨，像一支支利箭。

也罢，大金朝勇士可杀不可俘。

就在他闭眼等着一刀绝命时，一个清丽的声音打断丰朝人的吵闹。

“他，不能杀。”

珍娘站在众人身后，拦住即将动手的一众人等。

“为什么不能杀？”

“就是，他杀了那么多人，必须要他狗命。”

“这种畜生留他何用，杀了他报仇！”

“杀了他，杀了他！”

“金鞑子都该杀！”

面对众人的质问，珍娘长吸了口气，缓缓开口：

“其他贼人你们都可以杀。但！”

她视线从众人脸上一一划过，最后落到躺在地上的那金鞑子的首领身上。

“他不能杀！”

眼前的小女娘虽看着年岁不大，但在场的众人，都看到她曾一刀杀两鞑子的勇猛。

珍娘盯着躺在地上的那个金鞑子，缓缓吐字：

“这个金鞑子，不是普通人。”

齐程墨年龄小，刚才一直被家里跟出来的仆从护着，等金鞑子都被抓住后才出来，在一群满身是血的人群里，他的衣服最干净。

他顺着珍娘的视线，也去看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金鞑子。

和刚刚被砍杀的几个金鞑子相比，这人衣饰华贵，看做工不像普通人能穿起的，他从上到下打量，突然他看到那个金鞑子腰间别着的腰刀，不禁惊呼起来：

“这是珊瑚珍珠錾刻金刀！”

在场众人一起行路这么久，自然认的说话的是齐家的少东家，见他发声立刻有人追问：

“齐少东家，你认得这刀？”

齐程墨看了那人一眼，又回头看了看珍娘，

“我认得，我出来前听我爹提起过。”

“你们把腰刀递给我看看。”

立即有齐家的仆从上前去摘那金鞑子的腰刀，谁知刚刚明明一脸放弃反抗、只等受死的金鞑子，见有人要摘他的腰刀，却激烈的反抗起来，死死护着腰刀不让人碰，最后还是众人齐齐上前用力，狠狠的把他按在地上，才顺利解下他的腰刀。

从仆从手里接过腰刀，齐程墨细细的打量，这是一柄纯金打造的短腰刀，通身不过半尺长，刀柄和刀鞘上镶满了玛瑙珍珠和宝石。

“是，是珊瑚珍珠錾刻金刀，没错。我出来时曾听我爹讲过，金人用武器区分品阶。”

“他用的这把金刀，可是金国王族才能佩戴的。”

“这个人是金国王族子弟。”

齐程墨的话音一落，众人立刻哗然，谁能想到眼前这个杀人如麻的金鞑子竟然是金国王族。

众人忍不住纷纷议论起来，探头探脑的都想看看那金鞑子的样貌。

那个金鞑子显然发现众人认出他的身份，又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虽然他身材生的魁梧，但被好几个人按住，完全不能挣脱。

珍娘一直盯着他，眼见不对一个健步冲上前去，一把擒住他的嘴巴。

“他要寻死。”

她手微微一个用力，卸了他的下巴。

“他寻死就让他死，就算是金国王族又怎样，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不该死吗？”

人群里有人怒喊，金鞑子第一波冲杀时，曾杀了他的人。

“不可！”

齐掌柜显然比那些人懂得这背后的深意。这种人，金朝的王族，身份如此特殊。如果能送到奉天城的镇北将军手上，不管是对丰朝还是对他们齐家都是有好处的。

“留下他。”

齐掌柜朝众人拱手：

“各位还请留他一命，他这样身份送去朝廷，比杀了他更有用。”

领队的齐家发了话，自然不再有人敢置喙，反正之前已经把剩下的金鞑子都杀了，也不算没有报仇。

虽经历了一场血战，但所有人都不敢在原地久留，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留在此处越久越危险。

众人随即掘坟造墓，收敛了一路同行的友人，然后又打扫了战场，把死去的金鞑子都拖到草原野草茂盛处，遮掩了血迹，然后便重新踏上了行程。

这个时代做行商就是这样，虽说买进卖出是暴利，但做的都是脑袋别在腰上的事，行商路上的每一天都随时都面临不测，谁都不知道下一次出门能不能安稳回家。

众人显然已经习惯这样的场景，很迅速的做完一切，然后赶往下一个行程。

所有人都知道，现在必须加快脚程，越早进城越好，没人知道时间拖久了，金鞑子没回去，会不会招来更多的危险。

整个商队除了赶路的吆喝声，和抽打骡马的鞭子声，几乎听不到任何其他的杂音。

姚侪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几乎吓破胆，直到商队再次出发后才敢从车厢里出来。

如今他连珍娘都无法直视了，谁能想到同他一路走了十来天的小女娘，凶狠起来能连杀两人，杀的还是向来叫人闻风丧胆的金鞑子。

不过他听说商队抓住了个金国王族，竟然来了兴致，嚷嚷着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