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班的數學老師講課如唸經，毫無抑揚頓挫可言，跟一班的班導是一個模樣。這讓很容易經不住誘惑被周公找去下棋的我直接放棄上課，但是又不好太過明顯，只得時不時抬頭停課。

「對了，不知道同學們會不會看不起後面的班級？我是覺得沒有必要啦。」數學老師難得說題外話。

當然，後面班級的同學都很和藹可親，待人熱情歡迎，人各有所長而已，沒什麼瞧不瞧得起的。

「你們要想欸，你們是直升的學生，學校還有付你們獎學金，這樣說來你們班是賠錢班欸，要後面的班級繳錢才有的，而且你們要繁星，如果沒有他們當分母，你們哪有前幾%？說來他們是你們的墊腳石，你們看到他們要多尊敬，知道嗎？」分母？墊腳石？原來他們是這樣看我們的??我頓時義憤填膺地捏起了手，覺得他們實在欺人太甚，我一定得替他們說些什麼。

可是此時楊老師的話又在我的耳畔縈繞，我??不能??我根本寡不敵眾，在虎穴裡造次根本是自尋死路。

一種無力感如藤蔓一般地襲上我身，逐漸蔓延、侵入到我的內心，好疼??好想哭??我為什麼要來這種把人踩在腳底的地方？他們把我最愛的同學當墊腳石??而我也曾只是那眾多石頭的一顆。

可是現在我卻和他們一起站在這金字塔的頂端，眼睜睜地看著腳下興建金字塔的工人汗流浹背還遭人冷眼??而我卻什麼都做不了，李信証妳真的好壞好壞，妳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

一股腦兒的虧欠充斥著我，可我只是把深鎖的眉頭放鬆，把緊握的手放開，把想流的淚忍下。那一刻，我便知道了，我再也不是那個會為了一個因為色盲而被霸凌的人發聲的正義女俠了??我的正義早已被無情的現實一點一滴磨碎了，正義的代價太大，我真的付不起。

我想幼時的我大概只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吧。現在的我早已體認到了現實的殘酷，我曾不信命，我曾想逃，我曾期待過，我曾仗義執言過，可是我都失敗了，我一事無成，我什麼都沒能改變，一切只不過是困獸之鬥，我只是在蚍蜉撼樹罷了。

我想哭，可我又忍住了，因為我的眼淚毫無意義。何況??這就是我要來的原因，畢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不來一趟一班，我怎麼知道別人到底是怎麼想我的？我又怎麼會知道人能有這種高低之分？這大概就是社會吧，在家世上分流，在天份上分流，在一次努力與不努力之間逐漸分流。

儘管我再討厭這種幸災樂禍，我都無法否認一班的人讀書確實比五班下得功夫多很多，儘管我再厭惡他們對成績的斤斤計較，我都無法否認這將他們帶領更高的地方，儘管我再憤憤不平，我也無法義正詞嚴地否認這一切。

因為我知道他們只會像看著小丑雜耍一樣看著我笑，這就是現實。想要改變只能靠自己，只能努力，只有自己能為自己發聲，與其窩囊地逃之夭夭，倒不如忍辱負重地韜光養晦，正面應戰，讓他們知道墊腳石也會變黃金！

一堂數學課，一堂社會課，以小見大。

不過他們不想理我，不找我聊天，雖然有些失落，不過想想我倒是沒什麼實質損失，無聊了看看書、睡睡覺，再悟一悟道理倒也就過去了，何況我們學校地狹人稠，廁所時常大排長龍，一堂下課去趟廁所也就打發掉了。

「我看妳小考都考不好，妳到底是怎麼考到那麼前面的？」

「妳這腦袋怎麼講那麼多次都聽不懂？妳自然科都快不及格了，到底是怎麼考的？」

「運氣吧。」面對一切質疑，我都是敷衍以對。鋒芒過露必忍殺身之禍，還是低調為妙。

在一班的第一次段考，我就校排第九。

這一戰雖不是名列前茅，但一班的人看我的眼光卻瞬間不同，馬上問我國中會考到底考多少，對我的態度也是十萬八千里。雖然人緣還是不怎麼好，但總比之前那種高高在上的眼神好多了。

這就是我想要的，我這個從不指望能居萬人之上，卻最痛恨被人看不起，我只是想告訴他們：我不是好惹的！

「李信証，妳第九？讓我看看妳的成績單。」數學老師的兒子把我的成績拿走了。

「妳怎麼看著每一科都不太高，可是好像也沒特別低的，哦??只有國文高了一點??。」是啊??我每一科確實都不厲害，卻是出奇地平均，只要我自然科還過得去，再拿國文拉一點，就好過一些數學好，英文卻爆掉的自然組了。

總之還是有些人對我的成績老是不以為然，覺得我是一個靠運氣又莫名其妙的人，這大概是因為我的成績和我低調的外表和態度有著極大相關吧。但是沒關係，來日方長。

那日，我和一個轉去二班的同學聊天。

「我覺得我在二班過的很好，成績也進步很多，偷偷告訴妳啊，我這次校排三十幾名！」她一臉得意地說，說來她也真是位女中豪傑，從校排八十多名進度到三十幾名，她也真是卯足了實力的。

「那很厲害啊！」我是真心的。

「那也沒妳厲害，我要是能像妳那樣該有多好。」

「我？我有什麼厲害的？」我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妳成績在五班就是第一，就算到了一班也是十幾名，何況我一直覺得妳身材很好，是有S型曲線的，我一直把妳當我的目標。」S型曲線？

曾幾何時，我也是在下面仰望高人的那一個，我希望有一天也能站在那個位置，可是未曾料想??我現在就站在某人的「那個位置」上。

「妳太誇張了吧？我是太胖了吧？哪有什麼S型曲線。」

「是嗎？是妳自己不知道而已吧？」

此時上課鐘響，我笑了笑便和她說再見了。

有的人對我嗤之以鼻，有的人卻對我羨慕嫉妒；有人對我冷若冰霜，有人卻又對我暖若夏陽??這世間對我的評價也太極端了吧？

不過無妨，因為我再也不是那個未諳世事的小姑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總感覺世人對於我毀譽參半，我始終是我，可別人看到的我卻不一樣。

不過無妨，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