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
研究室里的机器娃娃穿梭在各个工位端茶送水，丛樾靠着椅子，拿了本封面花里胡哨的书来回翻。
夏进宝今天跑了趟研究院，来得比较晚，换了双新鞋子，走路没声：“你在看什么？”
丛樾一把合上书，烦躁道：“离老子远点。”
“菜谱？！”夏进宝瞄到几个字，“丛樾你居然偷偷看这玩意儿，日夜颠倒的艰辛研究人开始过精致生活了？”
丛樾：“夏进宝，你工资是不想要了。”
“我要啊，你先说你怎么变成良家妇男了？”
“滚。”
“你说我就滚。”
“……”
丛樾慢悠悠抬眼，看着他的表情要笑不笑的，夏进宝记得小时候每次被揍之前，丛樾也是这种眼神，格外渗人。
他咳了声，往后退：“打扰了您继续。”
人走了。
丛樾遥控转换成防窥玻璃，拎起那本书看，以前太忙，不想做饭，但这上面有图有字的。
不是挺简单，回去试试。
下午放学，谢知栀和叶子结伴出校门，一眼就看到那辆显眼的黑色大G，走了过去。
谢知栀上车：“丛樾哥，我们班主任喜欢拖堂，时间不定，你可以不用这么早来。”
丛樾踩油门，懒懒地“嗯”了声，他这不是第一次接孩子放学没经验么？
下次注意。
“今天咱们还在外面吃，想吃什么？”
谢知栀纠结几秒：“日料怎么样？”
丛樾偏头，忽然抬手揉她发顶，声音散漫带着一丝笑意：“行，都听你的。”
谢知栀眨眼，看向窗外，车子经过一个路口她才慢吞吞抚平被弄乱的头发，遮掩住耳朵。
丛樾选了两人间的包厢，谢知栀依然吃得慢，他也不催，玩了会手机。
出去抽支烟再回来，小姑娘也吃完了。
“给我。”
谢知栀看他：“嗯？”
丛樾抬下巴，视线落在她背后：“书包。”
谢知栀明白过来：“我可以自己背。”
“小时候反应没这么慢。”
丛樾抬眉，轻轻一拽书包就到他手里，虚揽着小姑娘的肩往前走：“现在长大了是在跟哥哥害羞？”
距离突然拉近，谢知栀闻到他衣服上淡淡洗衣液的味道，是家里的那款蝴蝶兰香。
她抿着唇，有些无语道：“丛樾哥，人还是要点脸比较好。”
“……”
丛樾笑了笑，看了眼手里的书包，白色的，很小巧，拉链挂着一个拼接的棕色苦瓜脸小人，眼睛往上翻，香肠嘴，仔细一看丑得很。
挺轻，里面应该没几本书。
家长一般都给自己家小孩拎书包是吧。
这样的接送流程持续了有三天，丛樾早睡早起的习惯都要养成了，终于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天出门前，他靠着鞋柜打量：“谢小迩，你叛逆期到了？”
谢知栀：“……？”
她低下头，寻思着自己最近在新学校挺安分的，没跟任何人打架。
丛樾：“穿裤子露个脚踝出来，不怕生病？”
连着好几天，滨江的天气总是时冷时热，晚上的温度还要穿件薄外套，小姑娘爱美也不能这么爱的。
一中校服是很普通的黑白色，谢知栀领的冬夏两套除了裤子其他都合身。
她身高不算矮，光脚得有一米六七，就是太瘦，要是换了大码的衣服会宽，只能将就先穿着。
谢知栀解释：“它太短，我没办法。”
不是叛逆期。
好管。
丛樾唇角勾了下，拎起鞋柜上的书包：“今天放学带你买裤子去。”
-
谢知栀头一次知道校服还可以在外面服装店单买，她试了两条合脚的裤子，店员接过去打包，丛樾侧靠在收银台，打开付款码。
店员脸蛋有点红，从丛樾进门到现在，终于再次找到机会搭话：“办会员有折扣，先生方便加个微信吗？”
谢知栀默不作声，坐着系鞋带。
丛樾也不知道在没在听，他掀起眼皮，回头看了看裤子区域标价的牌子，视线带过背对着他的小姑娘。“滴”的扫码声，钱划了出去，语气不咸不淡：
“家里小孩看着，不敢。”
店员心里一惊，慌忙收回自己的手机，看着英年早婚的男人单手提着书包，揉了把身边小姑娘的脑袋，一起走出去。
这么年轻就，结……结婚了吗？
出了服装店，商城五楼有一家小型书店，谢知栀说：“去那儿看看吧。”
丛樾：“买学习资料？”
“不是。”谢知栀摇头，“学校作业太简单了，找点有意思的写。”
“……”
丛樾往书店里一站，身高都要高过展台架，跟在谢知栀后面像保镖似的，有种压迫感。
旁边选书的几个女生不免多瞄了两眼。
他没在意这些目光，随意看了看四周的书架，视线忽然停在某一处，书封是深蓝色，白色阴影晕染出海洋馆的巨大玻璃，两个小小的剪影立在左下角，是一男一女。
设计得还挺特别。
丛樾撩眼看向对面，刚才那几个女生每人手里拿着的书都是这本。
他饶有兴致地问：“谢小迩，你们小姑娘都喜欢看这种？”
谢知栀歪了下脑袋看到封面，觉得眼熟。
想起熊秋好像也收藏了几本，预售那会还让她和杨童帆定点帮忙抢特签，热度挺高的。
她点头说：“好看。”
丛樾拿起最上面那本，写着新锐作家十一之甜宠言情系列，黑粉色相间的书名——[你别暗恋我]。
“讲的什么？谈恋爱么。”
封面底下醒目的人物介绍——
[闷骚妖孽男X温吞小可爱]
“……”
谢知栀：“差不多，就是男女主恋爱过程。”
丛樾轻嗤了声：“这恋爱不都得自己谈么，看别人谈有什么意思。”
“就因为没谈过才会有憧憬。”
谢知栀选好习题册，把他手里的书放回原位。
停顿了几秒钟，认真地说：“丛樾哥，你这个年纪是不会懂的。”
“……”
谢知栀手一指：“这本书比较适合你。”
丛樾闻言，侧过头，一行黑体书名映入眼底——
[养肾就是养命]
“……”
结完账，两人走出书店，不打算再逛下去，坐电梯前往地下停车场。
下到二楼，走进来穿亲子装的一家四口，两个孩子不大，拿着吃的和玩具，正是最闹腾的年纪。
丛樾把手机放兜里，站直了，挡在谢知栀的前面，小孩子互相玩耍不小心打到他大腿。
齐齐的道歉声响起：“哥哥对不起。”
孩子父母跟着道歉，丛樾淡笑，说了句“没事。”
别打到我家小孩就行。
谢知栀站在后面，悄悄踮脚，看了下丛樾的背影，和第一次见面比起来，她现在已经长到他的肩膀了。
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
丛樾开着车，速度有点慢，谢知栀坐在副驾驶上：“丛樾哥，你是不认识路么？”
丛樾抬眉，玩味地睨她一眼：“对，要不小迩辛苦一回，帮哥哥导航？”
谢知栀：“你车上这不有导航。”
“不好听。”丛樾吊儿郎当道，“就想听你的。”
沉默中。
谢知栀别开脸：“你这是痴心妄想。”
“……”
丛樾轻笑了几声，在前面一家甜品店踩下刹车，谢知栀看到橱窗里琳琅满目的蛋糕，扭头对上他的眼睛。
丛樾悠悠道：“不是想吃蛋糕，去挑一个。”
刚才出电梯前，谢小迩盯着人家小孩手上的东西都快要移不开眼了。
来得晚了，柜台里现成的只有三角小蛋糕，谢知栀挑了一块看起来还不错的芒果慕斯。
丛樾手插着兜，会客区有一对挺般配的情侣，说话声音不小，大概意思是要订三周年纪念日蛋糕，主题要求蓝色星空。
他突然想起在书店里那一排卖得火热的言情书，盯着小姑娘的侧脸，冷不丁冒出一句：
“谢小迩，好好学习。”
谢知栀愣了：“……啊？”
——不准早恋。
-
才刚回到家，谢知栀的蛋糕已经吃一半了，她提着盒子，突然觉得身上有点痒。
丛樾下车，拉开原木栅栏门，听见七总在窗户那里叫唤。
“丛樾哥。”
“嗯？”
谢知栀小声：“我好像吃了黄桃。”
蛋糕上的不是芒果。
丛樾扯唇：“还想吃？”
“……”
“不是，我过敏了。”
谢知栀撩起衣袖，胳膊上出现密密麻麻的红点点，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丛樾脸色一沉，拉着她往车方向走：“先忍一会儿，带你去医院。”
就近的医院里，护士给小姑娘扎完针离开。
丛樾看了眼那两瓶药水，坐在旁边的椅子：“睡吧，等会我叫你。”
“不了。”谢知栀唇色有点苍白，“回家还要写作业的。”
“……”
学霸都这样玩命？
丛樾偏头，视线不自觉落到她的嘴唇上，不到两秒便移开了：“你先睡，我给你写行不？”
谢知栀毫不犹豫：“好啊。”
“……”
就等着他这句话。
丛樾失笑，身体坐近了点，左手抓住她想挠脖子的手腕，放在自己膝上，另一边掌心轻轻带着她脑袋往自己肩膀靠。
墙壁上的电视机放着猫和老鼠动画片，他打发时间认真看，没再说话。
这时的急诊室里没什么病人，很安静，消毒水的气味特别重，谢知栀不喜欢，放轻了呼吸。
她扬了扬唇角，闭上眼，慢慢熟睡过去。
过了一会儿，护士来换第二瓶药水，丛樾捏了捏后脖颈，垂着眼，把谢知栀盖着的外套往上拉。
这才发现她的手腕过细，圈在手里还剩半截空余，丛樾盯着看了看，鬼使神差地握紧了些，很快松开，把她的手藏进外套里放着。
然后继续看动画片。
才刚来他身边待几天就进医院，小孩体质娇贵，丛樾想着明天去买两本青少年养成手册得了，照着书里养总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谢小迩对黄桃过敏，喜欢甜食，喜欢吃辣，火锅喜欢点虾饺。
他记备忘录了。
作者有话要说：丛樾：不准早恋，要不然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