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监会和咒术世家之间虽然立场相合，却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和平友善，非要用一个词来概括的话，大概是执政官与执行者的关系。

出于对各种因素的考量，直毘人越过了总监会术师等级评定的正规流程，将神奈的名字连同术式上报上去。

填写的等级是三级，术式内容也做了一些修饰，其中九种式神之一的『噬影鲨』，具体能力在名单上变成了——仅可吞噬同等级且以下的咒灵，吞噬即祓除，不可收为己用。

幸好先前的事件被禅院直毘人及时压下来并没有闹大，相关知情人也一一谈话过。

毕竟能吞噬术师咒力的能力太……微妙了，要是被总监会知道——直毘人面色少见的凝重起来。

怕是会当成诅咒师苗子提防。

玩家对NPC复杂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

毕竟是打怪升级的游戏，就算评级是四级，神奈也只会淡淡“哦”一声，然后接过那张等级卡。

最开始等级不高不是很正常？

反正最后登顶的是她不就行了，享受升级的过程才是游戏精髓嘛。

自认为玩游戏已经十分收敛的乖巧玩家对NPC念叨的“不到万不得已，术式不要轻易公开”的要求也非常善解人意的应下来。

但在听到直毘人后面那句每次出任务至少要一名『炳』成员陪同的时候，当即摇头拒绝：“不要。”

“不是派人管着你，”直毘人好言相劝，“你就当多个保镖。”

新手村外面有这么危险吗？

神奈面露疑惑。

想到被自己拉到最高的难度，神奈单手托腮，扫了眼『炳』成员的面板，开口：“那甚尔就好。”

男人有些迟疑：“甚尔毕竟没有咒力，如果祓除中途出了意外……”

他还没说完，就看见没什么耐心的少女转过头来。

“直毘人，”神奈抬起头，毫无杂质的森绿色眼睛看向他，问道，”你是在质疑我，还是在质疑我选人的眼光？”

……

…………

事情虽然被玩家一口敲定，但直毘人想了想，还是派人叫来了禅院甚尔。

纵然是『炳』成员禅院甚一的亲弟弟，但天生零咒力的禅院甚尔从小就被冠上禅院家吊车尾、废物之类的称号……

虽然这个评价明眼人都知道并不准确，甚至连他儿子直哉都能一眼看出对方的不同。

天与咒缚换来的身体强化，是能和一流术师打得不相上下的水平下，但——诅咒终归只能依靠咒力祓除。

直毘人看着少年眼中的防备与冷淡：“我知道你对禅院家没多少感情，也不清楚那孩子到底做了什么才让你选择留下。”

他取出一个外壳贴满咒条，有大半个人这么高的长型暗色木盒。

重量也十分可观，放在桌上时还发出一声闷响。

“不过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好好履行下去吧，毕竟、”直毘人说着，手下动作不停。

他揭掉木盒上的封条，泛着森冷寒意的长刀咒具静静躺在里面，“那孩子同样也选择了你。”

禅院甚尔睥了眼盒子，看到里面装着的特级咒具啧了声。

“嘁、居然连这种等级的咒具都舍得拿出来，你还真是下了血本。”

“不过、”禅院甚尔拿起长刀掂了掂，接着看向直毘人，扯着嘴角说道：“这事还用不着你来教我。”

同一时刻，另一边的昏暗和室内也进行着一场对话。

听完侍从的话后，男人嗤笑出声：“你说她拿到了术师评级？”

“我记得……直毘人后天是要去北海道那块出差几天吧？”他若有所思地开口，“既然她拿到了评级，那就该奉行咒术师的职责。”

烛光的明明灭灭下，男人眼中划过一丝阴寒。

声音再次想起：“……跟那边的人知会一声，就说……”

……

…………

玩家的一言一行如同南美洲亚马逊热带雨林中的蝴蝶，扇动翅膀，就像碰到第一枚多米诺骨牌，从而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

自从那天过后，就算神奈只是呆在房间专注提升属性，消息框还是会时不时冒出。

『禅院直毘人忠诚度↑』

『禅院甚尔忠诚度↑』

『口口口仇恨值↑』

『智力值不足，人物信息解锁失败』

神奈：“……”

那些年未曾刷上去的属性，总有一天会报复回来。

游戏为了将属性数值具象化，玩家游戏界面会根据属性高低产生相应改变。

简单来说，如果不刷智力，那么游戏会简单粗.暴的将所有纸面信息进行模糊化处理——就是糊上一层马赛克。

提示框获取到的信息也会根据数值高低变化。

如果要走『名侦探』之类的路线，那自然是越高越好。

神奈前期在体质、咒力之类的属性上投入太多，导致她现在的武力和智力可以说呈两极分化。

还是前几天神奈用在直毘人那里薅来围棋补救一下，再加上几次任务的奖励，才堪堪脱离『目不识丁』的范围。

不过不知道也没关系。

再多的危机，也只是玩家升级路上的经验包罢了。

初春的气温依旧很低，女侍正要给她加个毛绒围脖，被神奈摆摆手拒绝。

明明是最青春不过的年纪，给人的感觉却和同龄人完全不同，是直哉少爷也比不上的气场。

少女不会像禅院其他术师大人那样大摆架子，但并不代表对方是可以随意对待的对象。

侍从将毛绒围脖叠好收起，对着走出屋子的神奈微微欠身。

无视周围投来的，自以为隐晦的目光，神奈一脚跨过禅院家大门。

大多咒术世家都会建立在郊区，或者跟禅院一样依山而建，设立的结界也铺了一层又一层。

除了用来防止诅咒师和咒灵的侵袭，还有就是防止普通人误入。

看不到结界的普通人就算从山脚路过，也只会觉得这就是一座‘普通的山’，从而下意识忽略。

实际上，由青石板构成的蜿蜒参道从山顶一直延伸到山脚，刻有禅院二字的深红鸟居每隔一段距离就屹立着一座，从圆柱上的斑驳痕迹来看，大概承载了几百年的风吹雨打。

身后偌大庄重的府邸大门逐渐被郁郁葱葱的树木遮盖下，神奈正一步步下台阶，就听到身边的人冷不丁开口。

“……什么啊，你这小鬼是第一次出门吧，怎么看起来完全不兴奋的。”

没从神奈脸上看到想要的反应，禅院甚尔揣着刀，一步连跨三个台阶，兴致缺缺地叹气。

神奈有些无语地撇了他一眼：“你以为是小学生春游吗？”玩家什么场景没见过，区区走出新手村而已。

总归是多了点表情，看神似人偶的少女翻白眼也挺有意思的。

禅院甚尔冷呵，抬手作势就要揉乱神奈的头发，被少女眼疾手快挡住。

神奈目光扫过对方另一只手拿着的长刀，习惯性点开武器详情。

『释魂刀（特级咒具）：无视一切物体的硬度，直击魂魄将其斩裂（穿透效果+100%）』

神奈挑眉：哇哦。

“去哪里都要带着？”

在玩家查看面板的同时，禅院甚尔也指着神奈手里抱着的书：“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急着出任务？直毘人那老头子也没说不让你去学堂吧。”

那样就太不划算了。

身为时间管理大师，玩家自然不会放过每一个刷属性的空间。

“忘记了吗？”神奈没再看他，脚下步伐不停，“因为跟甚尔约定好了啊。”

……

…………

等穿过最后一座鸟居，正式走出新手村范围的玩家迎来了新NPC。

身着黑色西装的褐发青年站在一辆黑色轿车旁，看样子早早等候在这里了，当神奈的身影出现在视野时，先是愣了下，才走上前。

他朝两人微微欠身，接着掏出名片，自我介绍道：“我是山下久，是协助您这次祓除任务的辅助监督，叫我山下就好。”

名片被禅院甚尔接了过去。

神奈点点头，“你好。”

中途不着痕迹扫了眼半空。

“……先上车吧。”

莫名感觉有点冷的辅助监督忍住想要搓手臂的冲动，他扶了下眼镜，将后座车门打开，笑容有些僵硬：“关于任务的具体内容，我在车上给您做详细说明。”

『窗』给出的定位是在一所已经倒闭的废弃工厂，诞生出来的是工人们因为拖款、失业等负面情绪所产生的三级咒灵。

等级不高，位置偏僻，也没有需要解救的普通人——是拿来给刚出新手村玩家的最好副本。

当然，如果这是简单模式的话。

玩过冒险游戏的都知道，玩家一路上永远都有遇不完的事件。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刷新，给玩家提供经验的低级怪。头上亮着求助标志，正等待一个乐于助人的玩家上前热情搭话的街头NPC。

当然还有……

黑色轿车平稳的行驶在去往祓除地点的道路上，从除了树什么都没有的深山公路出来后，繁华的城市景象在外面飞掠而过。

不过没关系，玩家多得是试错机会。

原本盯着车窗外的禅院甚尔突然转过脑袋看向一旁的神奈。

黑发少女安安静静坐在后车座上，腿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垂眸凝视着，时不时翻上一页，给人一种认真阅读的状态。

“这么老实？”少年挑眉：“不像你的作风。”

“嗯？”神奈抬头，透过『智力+1』的半透明弹窗，朝禅院甚尔投去疑惑眼神，“我是什么作风？”

“不好说，”禅院甚尔耸肩，“但总感觉你会把这些店都逛个遍。”

虽然用的是逛字，但从少年嘴里说出来，有种是去进店打劫的味道。

神奈确实把周围环境摸了个遍。

不过不是去搜刮物资，毕竟这游戏没有系统背包之类的东西。

刚读档回来的神奈表情没变，等『智力+1』的提示框跳出来后，不紧不慢地继续翻页。

神奈：“说得我好像闲得无聊的恶霸一样。”

禅院甚尔刚要开口，又听见神奈话音一转。

“不过——”她拖长音调，歪头说道，“我还是蛮好奇外面的食物是什么味道。”

果然是麻烦的小鬼。

禅院甚尔抱着臂斜靠着座位靠背，“要吃什么？”

神奈浅浅扫了眼车外：“甜品？”

黑色轿车如玩家所愿在甜品店门口停下。

确认状态栏变成单人后，神奈对司机位上的辅助监督说道：“开车，前面路口右拐。”

毫无预兆且意义不明的话让山下久愣了下。

“？”他下意识看向车窗外的甜品店：“但甚尔少爷他不是、”而且前面右拐，也不是去任务地点的路线。

已经读档几次回来的玩家没必要、也没那个耐心向NPC作过多解释。

她出声打断：“没有但是哦。”

『势力任务（限时）：解决暗处的危机（0/3）（已接取）』

……

『存档01记录』

去往任务地点中途，神奈等人遭遇了诅咒师的伏击。两颗子弹先后打中油箱与司机，虽然在车子失去控制撞上护栏爆炸前及时远离，但被挑衅的玩家火速回档。

……

『存档02记录』

神奈果断先发制人，包括大楼楼顶的狙击手，共有三名诅咒师分别埋伏在这条路线中。

和甚尔一起抓到他们后，玩家与其进行了一番友好交流，发现都隶属于『Q』组织，是接到委托才来的。

神奈发现自己的名字被挂在暗网上，赏金五千万，悬赏挂上去的时间刚好是她拿到评级那天。

——获取到暗网渠道的同时，势力地图诅咒师模块里的『Q』解锁，进度7%。

套完信息的玩家刀掉NPC，结果游戏判定她双人组队，因而经验和奖励减半。

玩家再次回档。

……

『存档03记录』

刚出新手村，什么属性都缺的神奈毫不愧疚地支开禅院甚尔，以单人状态前往。

在刀掉两名诅咒师时，最后一名诅咒师趁机逃跑，神奈召唤式神追踪，有多次因为距离限制卡住。

——新手期过去后，召唤的式神攻击有范围限制，攻击范围随着等级提升而增加。

神奈一直追踪对方到市中心，引起纷乱，任务失败。

——不可以在普通人面前有杀戮行为（或是人多的地方？）（尚未验证）

……

时间回到现在。

坐在后车座位上的黑发少女穿着一身很考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紫樱柄和服，姿态闲适。

她在山下久的注视下合上书，用和刚刚讨论甜品没什么区别的语气平淡说道：“如果你不想突然被诅咒师爆头的话，最好按我说做。”

作者有话要说：在NPC视角里，不近人情的魔鬼操作会很多

但玩家是一个认真打游戏的好玩家

小贴士：不会出现开高达的场面只是因为这里没有高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