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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事事休·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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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扶玉微愣。

温沨予是他的小师弟,修的是命、相、卜,在观测未来上是没有出过错的。他放下了手上的书,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只道:“此事等我回去再议。”

温沨予眼巴巴地点了点头。

两人结束了会话,刚好考试结束,阿户神情恍惚地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看向沈扶玉,嘴唇动了动,眼里似乎是有泪光在闪。

沈扶玉翻身下去,撑了一把油纸伞,替他挡住日光。毕竟阿户现在还是魂体状态,再温和的阳光对他还是会有伤害的。

“考得怎么样?”沈扶玉撑着伞,带着他慢慢往回走。

阿户喉结动了动,声音艰涩,话语像是从嗓子里干挤出来似的:“那个题目……问小牛村四面环山,百姓穷苦至极,问要怎么做。”

沈扶玉脚步一顿,没由来地想起官府让强盗采摘相斥草的事情。

小牛村是个很偏僻的村子,科考会这般精准出题吗?

况且听那强盗所言,似乎是国师要的相斥草。沈扶玉拧了拧眉,前朝积贫积弱太久,百姓民不聊生,又逢大旱,于是新皇揭竿而起,这才建立了现在的王朝。这位皇帝任用贤能,短短几十年间,百姓的日子便比前朝好了很多,颇有一番安居乐业之景。而这些贤能人才之中,国师更是重中之重。

沈扶玉专心修炼从不过问朝事,知道国师还是因为这位国师确实来头很大。

他未封剑前,是世间当之无愧的第一剑修,尤其是实力巅峰时,四海之内无一人能接住他的一招。封剑之后,他虽也被人称作天下第一,但也有人觉得天下第一另有人选,这个人就是当朝国师。

只是沈扶玉和国师从未比试过,没有人知道他俩究竟谁更胜一筹,以至于这么多年仍是争议不断,成了人们饭后茶余一大谈资。沈扶玉出任务时时不时就会听见有人面红耳赤地争论这个问题,他想不知道国师都不行。

沈扶玉暗自记下这个矛盾点,重新看向了阿户。

无论是不是巧合,这个考题对于阿户来讲,实在是太过于造化弄人了些。

沈扶玉把伞往他旁边递了递,问道:“那么,你是怎么答的?”

阿户把紧握着的试卷摊开,他的手有些抖,连带着试卷也抖,阳光透过这张空白的试卷,在地上投了一片光晕。

阿户说:“我没法答。”

只有这个题目,他一个字也答不了,一个字也不配写。他悲从中来,手一松,试卷便落到了地上。

沈扶玉看了他一会儿,弯腰把那张试卷捡起来,重新走回他身边,道:“今早我已命程余带着一些同门去给小牛村的村民们收尸,为村子作法。”

阿户身体颤了颤,看向沈扶玉:“仙人……”

沈扶玉笑了笑,看向远处明媚的阳光,他道:“山多的地方不一定是坏事。昨夜草乌为你解毒时,我去山上逛了逛,倒是有了一个意外发现——北面那座山上,有一条隐藏得极深的金脉。”

阿户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程余他们已经去告知官府了,想来不久,小牛村通向外面的路就会通了。”沈扶玉把试卷塞回阿户的手中,这才重新看向阿户,声音很温柔,“有的时候,即便是空白试卷,也可以做出满分的答案。”

“你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不可或缺的普通人。”

“你脚下的土地,一定因为你的出现所带来的、独属于你的生机与活力而开心过。”

阿户喉头动了动,想说什么,但终究欲语泪先流。

他眼眶渐渐红了起来,浑身的力量好似都在流走,压在他身上的大山终于撤走,一身轻松的他却像是被压垮了一般,跪倒在地,他伏在沈扶玉的鞋边,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喷涌而出,他号啕大哭起来,伛偻瘦弱的身体一抽一抽的。

好在他是魂体,旁人看不见也听不见,沈扶玉隐去了自己的身形,缓缓蹲下身,帮他撑着伞。

春风携带着阳光拂过林梢,不紧不慢地从人群中穿梭而去,它吹过世间每个人的衣角,最终又归于天地之间。

阿户的事情就这么告一段落了,他的魂体受损太严重,眼下也没法去轮回转生,只能待在月精石里先沉睡养魂。阿户临睡前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沈扶玉的名字,犹豫片刻,还是询问了。

“我叫沈扶玉,”沈扶玉轻轻给他笑了一下,他转了转手腕上戴着的红色手链,这是个储物的灵器,“未来有段时间,你恐怕都要待在我的储物手链里了。”

阿户点点头,魂体飘入了月精石中,月精石的光芒似乎变得强烈了一瞬,旋即又恢复到了平常的模样。沈扶玉将其拿过来,放到了自己的储物手链里。想来他下次再见到阿户,就是在送他去往生的时候了。

王镇也恢复了平时的模样,沈扶玉去的时候,王老爷已经合棺下葬了,王心慈正在准备丧席的事情,看见他来,忙不迭跑过去:“沈仙君!”

“令弟的事情,”沈扶玉拿了一袋黄金来,递给了王心慈,“很不好意思,一会儿我和师弟自会回师门领罚。这些钱你先收着。”

王心慈连连摆手:“不用的,本身他身为毒尸,沈仙君的做法也可以理解……”

她顿了顿,才道:“况且,他的命也值不了那么多钱。沈仙君还是拿着这些钱去给有帮助的人吧。”

沈扶玉看了她一眼。

王心慈笑笑:“我是说真的,沈仙君不如拿这些钱去给需要的人。王修远……吃喝嫖赌又贪生怕死,实在不值这么多钱。况且他再三冲撞在先,若真收了仙君的钱,我反倒会良心难安。”

末了,他道:“好罢。”

但他还是留给了王心慈十两黄金,只说是赔她的大门钱。

王心慈实在推脱不了,只好惶恐不安地收了下来。

来吃席的大多也是王镇的,看见沈扶玉,连忙都围了上来,吵吵闹闹地喊着“沈仙君”,更有甚者,直接拿着银两和钱财往沈扶玉怀里送,沈扶玉手忙脚乱地一一归还给他们。

“大家都平安无事便好。”沈扶玉有些抵挡不住他们的热情,哭笑不得地阻止了他们继续给自己塞东西的行为,把小牛村的事情给他们说了一下。

他隐去了国师与相斥草的事情,只说小牛村那边的山头上新搬来了一伙强盗,小牛村的人并不知情,这群强盗遇见了赶考的阿户,将他抓了起来,逼问村子的位置,阿户没说,他们便杀了阿户,又循着阿户的踪迹找到了村子,并且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抢劫屠杀行为。

而毒尸之所以会攻击王镇,是因为阿户想寻找那头跛驴的下落。

听沈扶玉说完,镇民当即个个愤慨激昂起来,一边痛骂强盗一边可怜阿户,好不忙碌。沈扶玉无奈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他来这一是给阿户澄清一下,二是来确认一下王镇的人是不是都恢复好了,看这模样,应该是都好了。

沈扶玉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御剑回了清霄派,他没有先去温沨予那里,反倒先去了主殿。

主殿内,池程余正垂头丧气地站在一旁,面前端坐着三位师尊。

“弟子见过知尘师尊,知允师尊和知微师尊。”沈扶玉行礼道。

“不必多礼。”知尘道。

沈扶玉便站直了身体。

知尘看了他一会儿,方才说:“王镇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你处理得不错,草乌也出了不少力,至于程余——”

池程余闷闷地应了一声。

知尘问:“我派第八十二条门规是什么?”

池程余头有两个大,谁闲得没事干背那玩意?他可怜巴巴地看了眼沈扶玉。

沈扶玉无奈地开口:“回师尊,是不许滥杀无辜。”

池程余小声反驳:“那王修远也不是无辜呀。”

“那你也不该如此冲动,”知尘道,“便罚你跑一百趟山阶罢。”

池程余面色一僵。罚跑山阶,自然不会是轻松的跑,必然要封了身上的灵脉。一百趟,要累死了!

“师尊,”沈扶玉上前,“程余是为救我才犯下此错,我愿替他受罚。”

池程余瞬间失声:“什么?”

他来不及多想,忙跑到知尘身前,喊道:“师尊,不关大师兄的事情,你别罚他!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大师兄刚受了反噬,受不住的!”

“反噬?”一旁的知允看向沈扶玉。

沈扶玉微微低头:“此事正是弟子想要禀报的。弟子的绛月剑碎了,且不知所踪。”

闻言,知尘没管池程余的哭嚎,从座位上走下来,按住了他的肩膀,一股温热的灵力旋即注入他的体内,温和地平息着他因为碎剑而反噬的内丹,沈扶玉闷哼了一声,只觉得那处又热又疼,知尘见状,看了他坐在一旁的师弟师妹,两人了然,立刻过来,帮助沈扶玉恢复内丹。

源源不断的灵力输入进来,沈扶玉疼痛过后便是舒服感,好似落入灵泉般,洗尽疲惫,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沈扶玉方才睁开眼睛,他才发现自己和三位师尊不知何时变成了打坐的姿势,他站起身,正要行礼道谢,便被知尘挥手制止了:“为师也有一件事要告知于你。我派灵物——玉灵菇也凭空消失了。”

沈扶玉一愣,玉灵菇堪称清霄派的镇派灵物之一,有着极强的清心宁神的效果,剑修无论走火入魔到了何种程度,只要待在它身边,便可恢复神智,服之更是对修士有着极大的裨益。唯一的缺陷便是,仅对剑修有用。

玉灵菇常年关在清霄派的禁地,那里有人重重看守不说,各种法阵也是防守一等,怎么会凭空消失?

“看来是要有什么变动啦。”知尘笑笑,站起身,甩了甩自己的拂尘。

他重新看向一旁还在探头探脑地池程余,道:“为师方才还没说完,念你是维护同门,山阶便不爬了吧。正好这些日子你三师兄在晒草药,你便去给你三师兄打下手吧。”

池程余还没来得及庆祝便被打入了深渊,他的表情都失控了,叫喊得更大声了:“什么?!”

那还不如爬山阶!

“行了,都下去吧。”知尘摆了摆手。

池程余知道这是毫无回寰余地的意思了,脸色宛如赴死般壮烈,走路都不顺当了。他神情恍惚,甚至忘记给沈扶玉告别便痛苦地去往药草峰了。

沈扶玉礼貌告退。他走出主殿的门,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给师尊说那个魔族的事情。

算了,沈扶玉决定先去温沨予那儿看看,有什么状况再给他的各位师尊说也不迟。

温沨予也是沈扶玉捡回来的,沈扶玉刚遇见他的时候他灰扑扑的,怕人得很,谁说话也不理,就跟在比他大六岁的沈扶玉身后,沈扶玉去哪他去哪,问他叫什么,他说自己没名字,于是这名字也是沈扶玉起的。

温沨予对沈扶玉有着极强的依赖性,说话方式、行为习惯都是学的沈扶玉,性格也好,于是得了个“小扶玉”的称呼。他虽不说,可每次听见别人这般喊他,眼里的光芒总做不了假。

他在内门弟子中进门派较早的弟子,却是最后一个成为内门弟子的——他一开始跟着沈扶玉一并修剑,可是天赋奇差,又胆小,修了好几年也没什么成果,尤其是在池程余入派之后,把他衬得更弱了。

直到有一次带队出任务前,他第一次尝试预测未来的法术,展现了惊人的命相卜的天赋,至此,他的修仙之路才算彻底打通。

沈扶玉到的时候,温沨予正不停地翻找着东西,修长白皙的手指在一个个卷轴上点过,十分赏心悦目。

“沨予。”沈扶玉敲了敲门,而后才推门而入。

温沨予听见他的声音,连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着急跑过去,又撞倒了不少围在旁边的书,他喊道:“大师兄!”

沈扶玉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难免失笑,走过去帮他把东西收拾好,温沨予看见他眼睛便亮晶晶的,又喊了一声:“大师兄!”

沈扶玉应了一声,温沨予连忙给他搬来椅子,沈扶玉摆了摆手,只道:“我先不坐了,你今早说——他杀了我?”

他离开前专门把那个面具留给了温沨予,托他帮自己找一下这个面具的主人。

“是。”温沨予声音有些发颤,眼眶都红了,明显是哭过了,眼下看起来又要哭。

沈扶玉轻笑了一声,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好啦,怎么又掉金果果?先给我看看。”

“掉金果果”这种词还是温沨予小时黏着沈扶玉,沈扶玉不知道怎么哄他的时候学的,谁能想到现在温沨予长得快比他都高了他还是要这么哄。

温沨予喜欢黏在沈扶玉面前不假,但也十分听沈扶玉的话。他忙把自己的卷轴展开,卷轴上灵力汇集,当即浮现了一个场面。

似乎是在清霄派山脚的镇子里,他的五位师尊、他的同门师弟师门、来自其他门派的修士、百姓、还有一些各色眼眸的魔族,正围着看向这边,只是面部都不甚清晰,想来是因为面具主人离得远的缘故。

渐渐地,他的视野清晰了起来,握着剑柄的手上全是鲜红滚烫的血液,顺着血液流淌过来的轨迹、也是顺着长剑所刺入的地方,一寸一寸地挪过去——是熟悉的白衫、没入胸膛的剑、不停在流血的伤口、被血液黏成一缕一缕的发丝,视野往上,露出了沈扶玉彻底闭上眼眸的脸。

一剑贯穿胸膛,已经彻底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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