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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倾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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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泉行宫……虞枝忽地忆起了,流言蜚语自此始,君恩盛宠从此薄。

汤泉行宫依璃山而建,景色秀丽。

竟日大雨成幕,嘀嗒成珠玉散落的响声,嘈杂而无序。

元临烦闷,带着后妃暂躲到汤泉行宫寻个清静。午睡梦长,醒来天日昏黑,问了身旁的太监说是已经戌时。

外边雨不见减弱的趋势,元临沉默了半响,问太监谢玄是不是还在外面跪着。

太监答:自午后到现在,固执得很。

元临点点头,胸中积压的憋闷消散了些。大殿上谢玄冷硬的眼神看得他发慌生惧,更不用说谢玄疑似对皇后的觊觎。男人的直觉让他不能容忍谢玄稍微停顿在皇后身上的眼神,隐秘地流连于眉眼腰侧,让他气血上涌,想要提剑杀了谢玄!

“皇后呢?”元临想起虞枝倔强劝谏他出兵镇压东胡的模样,既想怒斥她逾矩,又觉得她清丽的模样宛若出水芙蓉,濯清涟而不妖,别有一番滋味。比起千娇百媚的贵妃似乎多了些不好驯服的野性和冷漠,他想敲碎虞枝坚硬的外壳,看她逢迎跪卧在他脚边对他事事臣服。

“叫她过来。”

“是。”

汤泉水热,凝结成白蒙蒙的雾气,在大门打开时驱散了些夜雨的寒冷,恍若踏入仙境。

虞枝额前的鬓发略被雨打湿了,她抽出手帕擦了擦。本来她不该出现在行宫的,元临因为她屡次劝谏已经动了怒,甚至差点要废了她的皇后之位。可是过几日不知怎么的消了气,许是想起了她的好,临出发前又叫人请她过来。

御驾前,她看着元临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听他叹了口气说她似乎消瘦了些的时候,似乎觉得他们的关系又回到了刚成婚那时。他的眼神总是望着她,连她隔日丢了一只明月珰都记得牢牢的,转天更新更华丽的就顷刻奉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也许是从她第一次强硬地不许皇帝因私修庙,也许是贵妃陷害她和朝中大臣勾结,又或许是虞家门客抱怨皇帝寡恩,被他记恨……

山路湿滑,元临又不准其他人也跟着过来,就只剩下元临派过来传信的一个小太监,他年纪小,自己走着尚且自顾不暇,还要为她撑伞,搀扶不了虞枝走路了。虞枝就手握着竹杖,颇为艰难地行进。

远远的,似乎有个人影跪在行宫温泉的小门旁。

是谁呢?

虞枝稍作停顿,为那人叹了口气。闷雷不断,有骇人的传闻说是雨夜树木茂盛的山中闷雷会成精,能吃了人的灵魂。没了灵魂的人浑身发黑,跟烧焦了似的。

这么大的雨,想必是得罪了元临才会被罚至此。

虞枝知道元临有时候生起气来是不管人死活的。

“是谁?”寒冷侵骨的秋夜,女人的声音像山鬼精魅,语调如兰,清丽轻幽。

谢玄觉得他一定是快要撑不住了,不然怎么会出现幻觉。

远处一团白色的衣衫在风雨中荡啊荡,墨发有些松散了,固定的银簪下滑几分,让平日里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皇后娘娘狼狈了几分。

谢玄不想看她狼狈的样子,而且她怎么会有狼狈的样子呢?还是在他面前。

以为是幻想,所以他绽开了笑容。不像宫宴上相见时的恭敬,亦不像表演出的冷漠。谢玄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可惜离得太远,虞枝没瞧见。

“是谁跪在哪里?”她加重语气。

这时谢玄才发现——不是梦。

不!

他睁大被雨水拍打得疼痛的眼眸,瞧见那个靠近的身影一步一步踏在碎石泥土上,原来那洁白的裙摆早已经被打湿弄脏,黑乎乎的一团,冰冷而沉重。

理智在很久以前就告诉他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所以他告诉自己他是恨她的,恨她冥顽不灵、攀龙附凤,恨她早早抽离、冷心冷情。谢玄终于从自己给自己打造的梦中惊醒,用最冷硬的语气开口:

“臣,参见皇后娘娘。”

他不必起身跪拜,因为他的膝盖早已经在冷雨中浸泡得麻木。

谢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连半分目光都没分给胸口起伏得厉害的虞枝。

“谢玄?!”她失了惯有的沉稳平和,尖叫失声。“为何……”转瞬她想明白缘由,“难道就因为你极力上书要夺回燕云?”虞枝咬牙,怒气无法掩藏。

“本宫去找皇上!”虞枝语气坚定,直接抛了竹杖,小跑着推开了虚掩的小门。

门内,笑语隐隐从温泉玉池边传来。男男女女在调笑间推杯换盏,将温泉行宫玉池同璃山的雨夜,也同通城的血海隔离开。

“皇上。”虞枝冷声,冰凉的雨水就顺着她惨白的脸颊往下流,比泪还要凶猛。

元临被她冲动颤抖的样子吓了一跳,转瞬埋怨道:“怎么不换上我赐给你的素纱浴袍?”元临挥散围绕在身旁的清凉美人,拿起一旁夜光杯中淡紫色的葡萄美酒,借酒色打量虞枝。

虽是白衣紧裹,但也别具风味。

元临大度地觉得一会只要虞枝态度肯软些,他也就不再计较先前的龃龉了。

于是他好心情地张开手臂,“过来。”

虞枝没有挪动,元临笑容淡了下来:“过来。”这一次,是命令。

“陛下,谢将军是忠臣良将,哪怕劝谏失言也不该……”

“皇后!”元临猛地将手中的夜光杯抛掷进水中,自己站起身,四溅冒着热气的水花。“你越界了。”元临额侧青筋暴起,连着他凸出的眼眶,阴鸷可怕。

元临抬脚,大步迈过玉阶,“你和他倒是心意相通。”他咬着牙。

虞枝以为他说的是她和谢玄一同上谏,却不知在元临的眼中,他们都为对方说了情。

就像这次汤泉行宫,她本不该来的。可谢玄听说璃山温泉极好,对她腿伤有益。

“朕记得,谢玄到现在还未娶妻。”元临忽地在虞枝周围转起圈,他一手扶在腰上,一手指着小门的方向,“是该给他赐个婚了。你说,”元临停下,目光灼灼地盯着虞枝,“就把你……”

他刻意停顿了好久,直到在虞枝眼里看见不可置信的水雾才恶作剧成功般哈哈大笑着继续:“就把你那个娘家表妹赐给他如何?”他得了趣,手按在虞枝肩上,笑得开怀。

虞枝心冷,忍住将要滴落的眼泪,问他:“陛下当真不在乎燕云,当真不心疼百姓吗?”

“谁说朕不在乎?”元临瞬间收了笑,狰狞着吼道:“朕有什么办法?要钱没钱,要人没人,难道朕要把自己的亲卫送给谢玄,让他去打必败的仗吗?”

“若不是陛下轻信贵妃之兄,怎会沦落到无兵可用的境地?”

“说来说去你还是在嫉妒怨恨雨兰。”

“臣妾没有。”虞枝一字一句,可是她从元临的眼睛看到嘲讽和怒火,唯独没有信任,“臣妾身为国母,上谏君王,下理六宫,以天下之养为养,以百姓之子为子,绝无半分私心。”

“你的私心,朕看得明白。”元临也一字一句反驳,“朕绝不会废了贵妃,但朕会废了你。”元临说完,广袖一挥,任由已经冰冷的温泉水飞溅到虞枝脸上。

“滚出去!”元临大喊。

声音高到小门外跪着的谢玄似乎也听见了。

只是不真切,像是隔了层水雾。

也许是听错了。

但谢玄还是移了移身子,想近一点,听得再清晰些。

刚一动,麻木着的膝盖就承受着万千蚂蚁啃食般的蚀骨之痛,寒气入骨,他又跌回原地。泥水冷冰冰的,沾染到他的衣袖、手背、脸侧、发梢。

他一只手撑在地上,用力到抓起一片碎石。锋利的棱角划破他的掌心,细细的鲜血很快就汇入雨流中消失。

小门似乎‘吱呀’了一声。

谢玄费力从地上挣扎起身,但是转瞬无力的腿又针扎一样疼痛,逼他倾倒下去。

这一次他仰面,任由无情的冷雨拍打他的眉眼。因为他想要看清楚,是谁走近了他。

哪怕是战场上最危险的时刻,他的呼吸都没有这样微弱过。

战场上,每个致命危险的瞬间都令他心脉涌胀,激烈得快要跳出胸膛,热血上翻,没有比那再清醒专注的时刻了。

可是此刻,他被雨水覆面,呼吸困难,心脏的跳动那样轻缓,快要让他疲惫着睡过去。

若是有只淬毒的利箭朝他飞过来就好了,在生存的本能下,他一定能再度站起来。

谢玄没等来致命的箭,只等来了温柔的手。

带着很浅很浅的暖意,像梦境里的一片云。

竟然有能握住的一片云。

“谢玄……”

有人呼唤他的名字,还带着哭腔。

是谁那么娇气,不就是睡一觉嘛。

很快他就会起来的,尽管他开始听不清声音,眼睛也睁不开,五感都要丧失了似的。

“谢玄!”虞枝贴近谢玄的脸,十分微弱的呼吸喷洒在她耳侧。这一刻,她忘了君臣、男女、亲疏,顾不得礼数尊卑。将墨染的一把油纸伞不顾一切地倾斜,大片的雨滴洒落,好似自璃山奔涌而下的瀑布。

虞枝撑着伞,将伞的所有都倾向谢玄。

这是第一次,有人将全部给了他。

从前爱着护着他的母亲有了其他孩子,父亲本就没在意过他,皇帝对他不过是利用,兄弟部下亦有自己的爱人至亲。

究竟……是谁?

隔绝了暴雨,将他拉回来。

谢玄慢慢睁开眼睛,一柄长伞罩在他身上。

“娘娘都湿透了。”他好不容易恢复了些感知,费力地抬起手,将手伸到伞外由雨水洗涤净上面的泥水灰尘,然后拉住她的裙摆,固执地想将她拉进伞的保护里。

虞枝摇头,手按住谢玄。他们的温度是一样的冰冷。

“娘娘快回去吧。”谢玄第一次用这样和缓恳求的语气对虞枝说话,连气力都快消失了。

他硬撑着,“陪着臣做什么呢?臣算是什么……”

他看雨幕不留情地从天空落下席卷着身姿纤弱的女孩,她脸上划过的雨水似的流不尽的泪,如同他脸上的悲戚。

明明没一丝雨落在他脸上,可偏偏他脸颊上的湿润越积越多,滑落进他的衣领,烫得惊人。

“娘娘……为什么……”他的声音终于变得颤抖,身体都跟着一起。

为什么一次次拒绝,又一次次停留。

痛苦让他不自觉地蜷缩,像是依偎在她怀里一般。

终于,他听见她的声音。

她说,“谢玄,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以前两人比较救赎风,后来变成小谢没有小虞会发疯(不是)

ps写过往的时候我写得好爽!脆弱和帅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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