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桌子菜，你就这么确信他会吃？”锦簇在息阁的小厨房跟着乔天息忙活。

乔天息一鼻子草木灰，从灶下面站起身：“锦簇啊，首先的难题不是他会不会吃，而是我会不会做。”

锦簇无语地看着她添柴，摇了摇头。

乔天息学过做菜，不过也只是会做一些西渠的小炒菜，东凌的菜式是一点都没接触过，她也想着如果做失败了，就出去到饭馆买几道菜吧。

还好东凌人爱吃的粉条汤很简单，锦簇也稍微帮了忙，粉条汤在炉子上炖着，乔天息在厨房转悠半天，想着要么就这一道菜吧，这样主食也有了。

“肚子饿了，”乔天息看向一旁的锦簇，“你要不要吃东西，我来做点。”

锦簇挑了挑眉：“你做？我们还是吃现成的吧。”

“嘁……”乔天息端起旁边没用到的鸡肉片，还有剩下的粉条，“你等着吧。”

锦簇第一次在东凌吃到合自己口味的东西，端着一盘鸡肉炒粉大快朵颐，一旁，乔天息也端着一盘，二人坐在灶前，大口大口地吃。

“你还真有两下子。”锦簇难得的活泼，欢喜地往嘴里送。

“就是这边没有咱们的辣椒，要不然更好吃。”乔天息咂巴咂巴嘴唇，很骄傲。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厨子？”锦簇扒拉干净，把盘子放到地上。

“什么厨子啊……我就是之前经常给师父师兄做饭，熟能生巧。”乔天息嗦着粉条。

“师父师兄？他们……还在西渠等你？”锦簇突然问道。

“嗯，”乔天息点点头，放下盘子，舒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居然忍心把你送过来。”锦簇心情复杂，看向乔天息。

“嗯？”乔天息歪了歪头，“国情所迫嘛，谁不是为了国家呢，你当初不也是嘛。”

“我不一样，”锦簇低头，恢复了冷冷的神情，“我没有记挂的人，当初过来，也只是恰好被挑中，没有你这么大局为重。”

乔天息沉默了一瞬，随后又笑了一下：“这样反而好，无牵无挂，你在哪，哪儿就是家了。”

锦簇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乔天息突然惊站起来：“哎呀，锅里！”

锅里的汤水已经快烧干了，乔天息无奈之下又烧了开水加了进去，看起来本就寡淡的汤显得更加寡淡：“算了，反正我也没打算吃。”

宁千帆午间刚回府，就往息阁走，他手里拿了一个精致的盒子，有点期待看到乔天息的表情。

乔天息刚把那锅汤加热好，有点担心宁千帆吃完饭才来，一时没注意，空手碰到了滚烫的砂锅，手掌立刻通红一片，刺痛无比。

“嘶……”乔天息还在唉声叹气，锦簇就抓起她的手，拿了一瓢凉水朝她的手冲。

乔天息笑了，故作扭捏地喊了一句：“谢啦！”

锦簇白了她一眼，放下了她的手。

“哎，将军回来了！”乔天息端着那锅汤进息阁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坐在里面的宁千帆。

宁千帆见她手中的砂锅，抬了抬眉，乔天息快速走过去，放到桌子上：“将军吃饭了吗？”

宁千帆停顿了片刻，摇了摇头。

“我刚学的东凌菜，将军要不要尝尝？”乔天息故意一脸骄傲的样子，期待地看向他。

宁千帆垂眼看向那锅汤，乔天息拿开锅盖，顺手拿了碗，帮他盛了一碗汤，推到他跟前，然后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我就不……”宁千帆果断回答道，眼神却瞟到了乔天息还红肿的手，“你的手怎么了？”

乔天息才拿起汤勺，她自嘲地笑笑，抬起手：“是刚刚不小心烫伤的，处理过，没啥事。”

“你不必亲自下厨，是厨房那些人做的不好？”宁千帆眉心一蹙。

“不不，是今天，想学一学东凌菜式，我本来就喜欢研究这些，想着，亲自做点东西给将军，”乔天息讪讪道，“可惜有点差强人意。”

乔天息不经意地瞥了几眼宁千帆的神情，自顾自拿起汤勺，吃了一口，果然寡淡无味，随后她抬起头：“将军，不尝尝吗？”

宁千帆看向她的眼睛。她这是，特意为了他做的。但是她明知道自己不与人同桌吃饭的原因，现在是不是在试探？她想看看，她在自己心中有多大分量，足以打破自己原则，与她同桌吃饭，吃她煮的饭食吗？

“我还不饿，你吃吧。”宁千帆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乔天息撇了撇嘴：“不吃也行，我觉得也不太好吃，以后便不做了。”

宁千帆的手迟钝地拿起勺子，终于还是放下，他抱歉地看向乔天息，见到乔天息一瞬间的期待神色。

“今天食欲不佳，辜负乔姑娘了。”宁千帆低声说。

乔天息却笑了一下，拿起锅盖盖上：“无妨。”

“将军为何还唤我乔姑娘？”乔天息趴在桌上，凑近看他。

宁千帆坐定，盯着她鼻尖的小痣看：“那该……唤你什么？”

“将军那日，不是叫过吗？”乔天息歪了歪头，那种蛊惑的眼神又出现了。

宁千帆偏开眼神，没有再看她：“……天息吗？”

“诶。”乔天息笑眯眯地应了一声。

宁千帆轻咳了一声，没再说话，只见乔天息收好碗筷和锅，有点难拿，他便主动端起了锅，陪她一起走向小厨房。

“这个锦簇，居然不帮我收拾一下。”乔天息埋怨道，把碗放进洗碗桶中。

宁千帆放下锅，突然看见地上摆着两个盘子，一个盘子里还有剩余的食物。

乔天息一惊，那是她没吃完的炒粉，她立刻走上前拿起来，又被宁千帆挡住了去路。

“这是什么？”宁千帆好奇地问。

“这……是我随便做与锦簇一起吃的，我家乡的食谱。”乔天息心虚道。

家乡食谱，定是西渠菜式了，宁千帆心想。

“我还没试过别国菜，”宁千帆突然说，“可以做给我吃吗？”

乔天息一愣，随后立刻欢喜道：“好啊。”

可能是急于试试乔天息以前吃的口味，也可能是刚刚拒绝了乔天息，心里有点内疚，现在看着乔天息做的全过程，没有可以下毒的步骤，宁千帆的心里才稍稍少了点担忧。

与其说是尝试，不如说是他在克服。

乔天息扎着袖子，熟练地颠勺，宁千帆突然有点希望自己看见的就是她以前的样子。

“将军尝尝吧。”乔天息端着盘子，举到宁千帆眼前，香气扑鼻的鸡肉炒粉，闻着就想流口水。

宁千帆从没想过，他还能再次吃到其他人做的菜，身体本能的抗拒在此刻似乎减轻了一些，他拿起筷子，挑了几根粉，不再犹豫，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往嘴里送。

舌头麻麻的，嘴唇也麻麻的。果然，还是中毒了吗……

“是不是太辣了？”乔天息担忧地看着他的脸变得通红。

宁千帆狠狠咳嗽了起来，哈着气，乔天息连忙给他找水喝，一边笑，一边说：“将军，你也没那么强啊！”

宁千帆喝了两瓢水，才恢复过来，刚刚的疑云一消而散，只是他没想到西渠的菜这么辣：“你们那边……做菜都这么浓烈啊！”

乔天息笑得直不起腰，第一次看见宁千帆的窘态，还真是新奇。宁千帆忍不住伸手拍了一把她低下的头：“别贪笑了。”

乔天息笑着拿了一个盘子，分了一半给自己：“帮你吃点。”

二人端着盘子，回到息阁，宁千帆就着茶水，终于把那盘粉吃完了，乔天息边吃边笑，差点呛到。

乔天息的面前突然推来了一个盒子，是宁千帆刚刚带到息阁的那个精致的盒子。

她好奇地看了一眼宁千帆，随后拿起盒子，慢慢打开，里面放了一颗夜明珠。

“这……”乔天息没见过夜明珠，看着这么一颗大珠子，也不知道怎么用。

“这是夜明珠，往后就算晚上蜡烛燃尽，也还是有光亮的。”宁千帆解释道，看着乔天息的表情。

乔天息没想到宁千帆会这么在意，她不喜欢太暗，也没到怕黑的地步，平时点点蜡烛也不麻烦，锦簇也能帮忙，可宁千帆却去寻了夜明珠来。

“这很贵吧……”乔天息脱口而出，“将军，不必为我费心的。”

“没有，是今日王上赏的，”宁千帆摇摇头，“确实难得，不过物尽其用，才有价值，对不对？”

乔天息合上盒子，忍不住笑起来：“谢谢将军。”

“将军往后，能不能经常过来陪我吃饭？”乔天息突然抬头问道，带着期待。

宁千帆的神情还是为难，他沉默的时候，乔天息就已经知道了结果，于是她笑了一下，伸手触碰他的手：“好吧，没关系。”

看来……只能等到以后，从主厨和宋一泰那边想办法了。

“并非我不愿，只是……”宁千帆突然想解释，可是又觉得自己有点矫情。

“将军，不用为难自己，”乔天息知道他想说什么，及时止住了他的话，“我也不会为难我自己的。”

宁千帆垂眼，看向两人刚刚吃完的空盘，一时有点心情郁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