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坐到床边，谢凛才兴致盎然的道，“你为何今夜又改变主意了？”

归澜内心极其无语。难道要说是为了让他以后不要做错事吗？

“我能知道，你到底是谁吗？”想了片刻，归澜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本来，她是个魔族之主，对凡间这些人的命运没有什么兴趣，但如今，她似乎已经注定了要和这个凡人开启一段爱恨情仇的了。

既然如此，自己总不能一直被蒙着眼睛走路吧。

况且，她也不是很喜欢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

谢凛坐起身来，神色颇为镇定深重，“你想知道我是谁，可我却没办法和你说清楚我到底是谁。”

归澜本来觉得他在打太极，但看他一脸忧伤难辨真伪，于是缓和道，“以前在钟灵山，你对我说你是宁国侯府的世子，自称宁三。如今，你又高居榜首，成为了兵部尚书谢凛。再后来，你又因公主尚婚而想要娶我。我总该知道，你到底是谁。”

谢凛知道归澜说的有道理，握住归澜的手，笑了笑，竟显出一丝贵家公子哥调笑民女的做派来，“从前你从不愿意探听我的事情，想来对我并不上心，如今愿意问我了，是不是早就倾心于我？”

归澜打落他的手，“如今你想娶我，是为了不娶公主。我好心给你解围，总不能当一个聋子瞎子，所以你到底是谁？”

谢凛便道，“我是当今皇帝的，私生子。”

归澜瞪大了眼睛。

这也太玄幻了吧。

谢凛看着她吃惊的神情觉得有些好笑，“怎么，惊讶了？所以你也知道了，我根本就不能娶公主。”

归澜呆了瞬时，“那你为什么说你叫宁三。”

谢凛道，“我与宁如玉是竹马之情，我的母亲是宁国侯府夫人的胞妹。后来母亲嫁给皇帝，也时常去宁国侯府走动。我和宁如玉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谢凛说的很慢，还似有若无的隐晦着些什么，归澜听的有些无趣，左右都是这些破事，他又迟迟说不到正题，有点想敲开他的脑壳自己读取他的记忆了。

归澜不耐烦道，“你就说，破庙里追杀你的那些人是谁吧。”

“自然是皇帝。”

“你是他儿子，他为什么要杀你。”

“这你就要问他了。”

“你是不是不想告诉我？”

“你确实也没什么想听下去的态度。”

归澜气结，站起身来，“是你讲故事婆婆妈妈的，根本就不想让我听下去。罢了，你就是这么个性子，从今晚给我讲到明早上，也不一定能讲到你出生。我太了解你了，明日就可以回禀皇帝，你在家中有一未婚妻子，名叫归澜。”

谢凛笑了，“好。”

归澜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下，“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睡觉了。”

归澜刚要踏出门去，谢凛便涣她，“今日月色这样的好，陪我出去走走吧。”

归澜头也不回，“你未穿里衣，不便行动。”

没成想一眨眼谢凛就站在了她面前，笑的人畜无害，“穿好了。”

如今正值深秋，月色的确清凉动人。归澜也曾见过洪荒大漠，看过红月残云，却还没有这样安安稳稳的呆在一个寻常的院子里，好好欣赏过这也的一轮明月。

原来，在天上那样冷清的庞然大物。高高在上时，也可爱的紧嘛。

孤男寡女，深秋露重。归澜见身边这个穿着清凉的男子侧脸望月，别有一番风味。忽然觉得，其实他长得真的很俊俏。

皮囊和灵魂，从未有什么孰轻孰重之分。这世上多少人因为皮囊误了终身，道理谁都懂，到自己的身上也就分不清孰是孰非，这也是合情理的。凡人愚蠢，泰半因一时的喜欢而放弃了长久的安稳。

幸好，她并非是手无寸刃的凡人，无论是掉到什么样的囹圄中，也可脱身。

毕竟，这里并不是那里。

差一点，归澜就要想起那些年暗无天日的生活，就要想起那个冷清无情的男人了。

谢凛偏头看归澜，“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何会相信你。我向你露出了所有的底牌，也不敢说我是否做对了。”

归澜看着月亮兀自出神，但仍旧接了他的话头，“其实你应该知道，我没什么心情去背叛你或者出卖你。至于你为什么会相信我，大概是因为你太愚蠢。”

谢凛被她说的话逗得不的了，憋着笑敲了一下她的头，“你今日答应我成婚，以后恐怕会后悔。我身份复杂，也许你会有新的仇家。”

归澜没放在心上，“我不在乎。”

这世界上，她若无情，谁能伤的了她？

归澜道，“其实我觉得你有点可怜。”

这话倒是让谢凛眉头一皱，“我可怜嘛？我如今是兵部尚书，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将来，我可能不仅仅是兵部尚书，或许我还会成为更加重要的人。你一个孤女，竟然会没有我可怜？”

归澜噗嗤一笑，“更重要的人，你无非是想要谋权篡位当个皇帝嘛。”

她似乎说中了谢凛的心事，说的他身体一僵。

“你的皇帝老子如此防着你，应该也伤了你的心。只要你有能耐，能夺了他的位子，自然不算是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说罢，归澜看了一眼谢凛的表情，看他没有生气才继续道，“要我说，你不如就谋权篡位了。”

谢凛笑了笑，没有做什么表示。冷风吹起，归澜兀的一僵，打了个寒战。谢凛将自己身上厚重的绣着暗色花纹的大氅解下来，预备披在归澜的身上，归澜却道，“算了，我要回去了。你自己在这里赏月吧。”

刚走几步，冷风就灌了自己一脖领，归澜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一个人的模样。

那是旬化。

彼时，他是九重天上高高在上的三皇子，而她不过是个闲散的小仙。旬化深受天帝器重，将他送往神域清修，怎么会突然的就被贬下了崇州塔？

归澜晃了晃脑袋，嘟囔道，“又开始胡思乱想，这些东西干我什么事？”

旬化背弃了她，这总不是假的。

想想几百年无妄之墟的日子，她便觉得大可不必同情这个三殿下，他的死活，也应当同自己没有什么干系才对。

刚才那阵冷风吹的她有些神游，真的反因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这并不是简单的冷风，归澜寻着风起的方向走去，果然于暗夜的深处看到了紊瀛。

归澜问，“你怎么还没走。”

紊瀛道，“我还有事需嘱托你一二。”

“何事。”

“我翻阅命簿，发现这谢凛，不是寻常之人，你要小心。”

一个凡人，竟劳得东南神龛来劝一句小心，归澜不由得有些好奇，便追问道，“他是下凡历劫的仙君？”

紊瀛苦着一张脸，俊秀的面庞因为苦恼折的皱皱巴巴的，他懊恼的自责到，“想来我最近没有勤学苦练，这术业都荒废殆尽了，我用了多种法子探窥一二，都没法看得出他到底是何人，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仙是魔。”

归澜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人果然是不靠谱。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但如今他既已下凡，我便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所做的不过是配合他走完这一生罢了，难不成他将来还会记恨我？况且，这人到底是谁你还不知道呢，许是你看错了。”

归澜已经走的老远了，紊瀛在后面道了一句，“要是我的术业没有荒废，那这人必定是至高无上的神祇或者是妖魔才对。”

归澜没有听见这一句，只记得把衣服紧了紧，踏着秋风走进了自己的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