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大陆的事情逐渐传到整个九州大陆，九州大陆从来没有过这么激烈的争吵，就连管理局里的人心都有些动荡。
那是一种恐慌。
光源地，古树国……下一个会是哪里？
神尊分明万年前都融了天，为什么现在一个一个又都冒了出来？
神尊想要做什么，人类根本没法阻止。
还有那道黑衣红眼的法身……那真的不是魔尊吗？
甚至还有的说万年前救世的神尊现在出来灭世了。
随着菩提大陆的事愈演愈烈，一个个问题也跟着冒出来。
唯一说得上好消息的是木生木复活后，九州大陆各地莫名渗出来的虚无黑气再也没有动静。
帝玄在总局的办公室非常简单，一排沙发一个茶几，一个办公桌一把办公椅，然后便全是书柜。
前几天帝玄专门吩咐胡茶准备了个软榻放在落地窗旁。
古色古香的家具和简单装修格格不入，却因为多了陆玖，又有几分和谐。
陆玖好像不太喜欢在戒指中待，等软榻安置好后，只要帝玄在办公室办公，陆玖都会出来躺在榻上小憩。
九州管理局不插手宗门事物，不参与门派之争，只负责维护大陆秩序。
要是有人恶意虐杀，门派有难，寻求帮助，都能来找九州管理局。
也是帝玄用武力值将九州管理局建立起来后，九州大陆才一改以前的弱肉强食，变得和谐很多，以至于很多人懒得修炼，关在家里鼓捣东西，成功点亮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科技树。
别看帝玄之前东奔西走忙成那样……
帝玄忍不住偷看一眼躺在软榻晒太阳的陆玖。
嗯，那是因为有人在搞事。
其实管理局以前并不忙。
陆玖现在乖乖搁这养神魂，另外两位神尊在修复陆玖身体。
这几位神尊一有事，管理局就成功闲了下来。
帝玄看完手上其他几个大陆传来的巡查报告，便成功结束所有事物。帝玄目光又忍不住放在陆玖身上。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帝玄发现陆玖真的很安静，也不爱睁眼。
陆玖从来不会主动开口，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白天晒太阳晚上晒月亮，便是一整天的行程。
之前被众生愤怒污染的衣袍几日功夫慢慢褪回白色，眼眸也逐渐没了仿佛入魔的血色。
帝玄摸摸鼻尖，将这事记下。
帝玄其实很想找话题和陆玖聊聊天，可看着陆玖闭目养神的模样，每次都不忍心打扰。
他很累。
虽然陆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帝玄就是觉得，陆玖很累，很累很累，他需要休息。
敲门声打破一室寂静，得到同意后胡茶推门走进来，询问道。
“老大，晚上喝两杯？”
胡茶从上次私下见过神尊后状态一直不对劲，胡茶的本体虽然是只狐狸，却没什么心眼。每次有事需要帝玄出手，胡茶便一直坐镇在后方。
当初帝玄和胡茶说九州大陆弱肉强食秩序不对，想建立管理局遏制这种现象，几个月后，九州管理局被所有人承认，甚至每个大陆都有分局。
帝玄和胡茶说不该这么否认科技的力量，于是几个月后九州大陆的生灵大部分都有了手机。
帝玄说想建学府解决那些不爱修炼专心搞科技的寿数问题，胡茶就算清楚帐，找清楚人，几个月后给帝玄建立起一个漂漂亮亮的特殊学府。
可以说帝玄觉得九州管理局清闲，其实都是胡茶在背后默默将一切都处理好了。
“直接说吧，最近怎么了？”帝玄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胡茶也知道帝玄没有喝酒的习惯，说喝两杯，只是给自己吐苦水找个开头。胡茶转身关上办公室的门走去坐在沙发上，屁股后头一条毛茸茸的红尾巴随着胡茶坐下冒出头来，然后被胡茶熟练的抱进怀里。
“我有点害怕……”胡茶将脸埋进尾巴里，闷闷道。
“害怕神尊灭世，你无能为力？”帝玄一针见血。
“……”胡茶没有说话，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默认。
“他的眼神，很冷。神尊根本就没有把我们当一回事。”胡茶道。“他们是神尊，神尊啊！怎么，怎么可以……我真的很害怕。”
一直躺在软榻上的陆玖手指微微一动。
帝玄没有注意到，还在满脸认真听着胡茶吐苦水。
“而且他们都在说神尊不是都融天了吗？为什么忽然都出来了，那么诛仙大劫，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些风言风语，终于，卷到了帝玄还有陆玖的面前。
那次被数亿生灵堵在中大陆与菩提大陆之间，是悲哀，是愤怒，是恨。
随着时间的沉淀，因为力量的不足，便都逐渐成了恐惧。
就连作为九州管理局副局长的胡茶，都在恐惧、害怕。
“他们都在说……那你觉得呢？”帝玄反问道。
“我不知道。”胡茶抬起头，眼神有些茫然，“那一次那位神尊来找你下通知，就根本没有站在我们角度去考虑问题。”
说道上次晨夕降下神谕前的谈话，胡茶的尾巴毛又有些炸起。
“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在神尊面前，我们很弱小，我们不配被神尊放在眼中。”胡茶道，“神尊一万年前在诛仙大劫下救了我们，守护我们，可现在却在赶走我们，甚至想杀了我们。”
“神尊没有想杀了我们。”帝玄开口打断。
“嗯，是的，菩提大陆留下的人并没有死，只是半死。这样我们也该感谢神尊的恩德吗？”
“明明之前，什么事都没有。”
“而且老大，神尊有九个啊，那不就代表，整个九州大陆都会被神尊毁掉吗？我们所有人都会被神尊杀掉用来复活吗？”
帝玄微微叹气，胡茶现在完全是被恐惧占据头脑，钻了牛角尖，越想越出格。
“胡茶，冷静一下。”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久，想了很多，可不论怎么想，神尊想做什么，我们都没办法阻止啊！”胡茶越说越激动，“九州大陆之间无法互通往来，我们可以去修桥。可神尊想要灭世，我们怎么自救？直接跳进虚无海自杀给神尊腾位置吗？”
“胡茶。”帝玄皱紧眉头，低声呵道。
胡茶好像被这声低呵给惊醒，总算从刚刚越来越魔怔的模样醒来，呆愣地坐着。
“对不起，老大，我只是，太害怕了。”
“我知道。”帝玄再度叹了口气，“你先前问了我很多问题，那我也问你几个问题。”
“你一直在说之前都没事。之前真的没事吗？”
“嗯？”胡茶歪头不解。
“你忘记了我们九州大陆最紧要的事情了么，我们九州大陆，灵气枯竭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可是，灵气不是……”胡茶双眼陡然睁大。
帝玄见他反应过来，这才松开紧皱地眉头“是神尊现世后，灵气才重新恢复。如今光大陆和菩提大陆的灵气，你比我清楚。”
“可是……灵气复苏的代价是毁掉整个大陆吗？”
“我再问你。”帝玄看向胡茶，“你说神尊灭世，神尊重现后，可有主动杀过一个人？”
“不说光大陆，就说问题最严重的菩提大陆，可曾死过一个无辜人。”
“渡十人和渡他他们，本身就与神尊有牵连，他们也是自愿，甚至神尊将他们救了回来。”
“神尊大可以不降神谕，直接做自己的事情。”帝玄继续道，“你们一直恨的那道神谕，救了多少人的命？”
“世人恨神尊无情赶人，只为给神尊复活，将众生视为蝼蚁。”
“却不想想为什么神尊要在此刻一个个回来。”
“而且神尊拦着众生重回故土了吗？换个意思，人家只是借用一下地方而已。”
“一个个只说以前如何，怎么不想想后面会发生的大事。”
“胡茶，以前我一直没有说，是怕你们害怕，现在你都怕成这样怕无可怕了，我就直说了，”帝玄继续说道，“前段时间，大陆各地冒出来的虚无黑气，不是凭空冒出，是从地面渗出来的。”
“渗出来的？”胡茶面色大惊。
“对，渗出来的。我去了所有虚无出现的地方，都往下挖了挖，最深的地方我挖了近千米。越往下挖，越是虚无。”
“又一位神尊降世之后，各地渗出来虚无黑气才消失不见。”
“神尊不说，不是神尊没有为世人付出。”
“你这般想，神尊也会心寒的。”
语毕，帝玄眼角余光看向软榻上的陆玖，这才发现一直躺着的陆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那一袭白袍上沾染了些许灰色。
不知道晨夕做了什么，反正陆玖的神魂除了帝玄，没有别人可以看到。上次被看到的也只是陆玖的法身。
陆玖走到无知无觉的胡茶面前，食指点在其眉心，胡茶便直接昏迷在沙发上。
“你说多了。”陆玖看向帝玄。
“我只是不想让世人继续误会下去。”这是第一次陆玖主动开口，帝玄心底十分激动。“胡茶知道分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而且不改变众生现在的想法，之后你们去另外几座大陆也会有些苦恼吧？”
陆玖知道帝玄是好意，只是有些事情对于凡人来说，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就算说了，除去会有更多的害怕，还能有什么呢。
“不会的。”帝玄好像从陆玖没有变化过的表情里读懂了陆玖心里所想。“生灵都很弱小，因为弱小，所以会想尽一切办法活着。”
“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陆玖淡淡地看着帝玄。
帝玄微微一笑“你不说我就当你同意了。”
“等下一次你去复活神尊，九州大陆所有人都会配合。”
“如果我赢了，就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必须回答。如果我输了，你也可以问我一个问题，我必须回答。怎么样？”
“抱歉，我赌不起。”
帝玄的心，因为这四个字，微微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