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鑫亦两人带着地窖确实有问题的消息回来的时候，姜笙正在院子泡脚。她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还有些酸胀。溪云柳不放心，没有什么活血化瘀的草药，只能烧了热水泡着。

书房里听到动静的两人也走了出来。还是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桌子，同样的茶。

李渝率先开口：“书房里没有别的线索了。”

所有人目光一致地看向陈鑫亦，显然都在等她开口。陈鑫亦低着头眉头紧皱，根本没在意她们的目光。总觉得自己忽视了哪里，她本来想问李渝，但是很明显，李渝并不想说，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在藏拙，而自己也下意识地想帮她。

大家倒是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等着她。开门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安静。众人回头看去，是终于睡醒了的拂晓推门出来了。她跳到井边，那里有烧水剩下来的半桶水。拂晓没在意她们的眼光，动作优雅地沾着桶里的水打理自己的毛发。直到把自己的皮毛梳到油光水滑，在阳光底下发光，才跳回桌子上，将一个空的水杯推到李渝面前：“我要喝水。”

李渝将水杯倒满，推回到她面前。从她走出房门的那一刻，陈鑫亦就死死盯着她，总觉得事情的关键在她身上。终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单手撑在桌子上，侧着头看着她：“拂晓，你昨天晚上为什么突然吓成那样？”

拂晓以为陈鑫亦在嘲讽她，没好气地说：“你大晚上的被那些东西全部一起盯着试试？”

陈鑫亦像是抓住了什么，继续追问：“你是说你被吓到是因为她们全部都在院子里一起盯着你？”

拂晓被她问得莫名其妙：“是啊，我当时注意力都在外面那些怪物上。结果一低头，那些东西全部都面无表情地盯着我，跟他们来了个对视。我当时就是被吓着了，你没必要一直抓着笑话我吧？”

陈鑫亦解释道：“我没有笑话你。我是想说，当时让你去给我们指路，不就是因为你能让他们看不见吗？”

拂晓恍然大悟：“对啊！我可以让他们看不见我！为什么？怎么还会跟我对视上了？我想想我想想……”这个时候她才后悔。她的家族世代都是做神使的，这次来的本该是她哥哥，可是临出发前不知道谁在哥哥耳边乱说话，让他以为人类穷凶极恶，会将他们抽筋扒皮再煮了吃掉，被吓得门都不肯出，最后只能她被抓来临时顶包。可是她从小就是运动能手，是族群里新一辈最出色的功夫最厉害的，从来都没学过神使要学习的东西，最后由族群里的长老给她简单地培训了两天就送过来了，而她因为不情不愿，并没有仔细听，结果就遇到了阵法三四天都打不开，在外面急的团团转，好在最后还是开了，不然她进不去，也回不了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现在她只能努力地回想长老讲的内容。

终于在她支离破碎的记忆里提取到了关键信息，她一拍桌子：“我想到了！有一种情况！就是我们任务要安抚的怨灵，可以看到我。”

李渝问道：“那这么说，我们只需要安抚这一类就可以了，剩下的那些男怪物和官兵怎么样不用管，是吗？”

陈鑫亦扭过头去看她，她问出这样的话，说明她早就想到了到底哪一队才是任务目标这个问题。自己还是跟不上她的脚步。

拂晓点点头：“我们需要安抚的怨灵，都是身上有极大的怨气不愿意去投胎，但是在生前却没有做过恶事的人。生前有罪孽，是不配得到安抚的，只会下地狱或者灰飞烟灭。”

陈鑫亦总结道：“那现在的问题就是要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只有知道死因才能知道怨气的症结在哪里。之前已经分析过了，男人都是肺病死的，女人和小孩有的是被烧死的，有的是窒息死的。至于官兵，我们今天晚上得想个办法，摸摸底细了。”

姜笙举起手，像个学生提问一样：“我感觉故事已经很清楚了啊。村子里的男人病死了，但是矿还在，官府可能是要造反或者图财，偷偷开采的，男人死了之后为了封口就把村子一把火烧了。”

陈鑫亦耐着性子跟她讲：“首先呢，如果男人先死，跟火灾没关系，那他们不会害怕由女人和孩子组合成的怨灵；其次，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那些怪物为什么要帮那些官兵隐藏起来，还藏在男人不会去的放粮食的地窖里；最后，如果他们真的是普通地病死的，那不会有这么大的怨气，在死后还对着进村子里的陌生人，也就是我们或者是官兵，死追不放，甚至想置于死地。”

姜笙点头：“我知道了。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陈鑫亦像个老干部一样喝了一口茶说道：“现在的问题就是，要搞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有死因。我现在有一个主意，需要大家配合。”

——

夕阳西下，后山劳作的男人们成群结队地回来了，吵吵嚷嚷地说着今天的辛苦和收获，白色的炊烟从各家升起，最早冒头的便是张大妈家的灶台。毕竟她要多做六个人的份。做完送过去再回来之后，就开始招呼自家男人和孩子吃饭。

除了刚刚劳作结束的男人，其他三人都慢悠悠地吃着。张家男人张大柱，火急火燎地吃完，坐在院子里，眼神不断瞟向柴房，两个孩子虽说都在吃着饭，但余光都盯着他的动作，让他有心无力，只能呆坐着。

太阳只剩最后一丝余晖，张大柱有些心急，地窖里关的那东西，他们早已经失去神志，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要自己打开地窖，趁他们没反应过来之前偷偷跑掉，再将家里的门从外面拴上，让他们三个跑不掉，这里就再也没有可以威胁他的东西……

张大柱的儿子张顺看穿了他的想法，自从那件事之后，每一天都是这么过来的不是吗？他看着张大柱，一脸嘲讽地开口：“父亲，你就别再痴心妄想了。你永远都打不开那扇门的，太阳快要下山了，还是快点出门吧。不然我和妹妹也不确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张大柱愤恨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早知道是这么个东西，当初就不该让他出生，得亏自己因为他是个带把的，从小到大待他如珠似宝，还供着他读书。看着旁边瞳孔逐渐失焦，阴恻恻盯着自己的女儿，他咽下了即将出口反驳的话，看着眼天色，抬起脚出门了。

张大柱一肚子火气地出门，遇到了几个跟他差不多情况的人，几人骂骂咧咧朝村尾走去。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同样出门的男人，他们身旁横七竖八地放了一大堆跟昨天那个山洞里一样的农具，应当是他们干完活儿之后就放在这里才回去吃饭的。男人们聚在一起，他们怨恨着，咒骂着，将他们知道的世上所有肮脏的词汇用在自己的老婆孩子身上。听得躲在墙角偷听的赵糖糖一阵恶心。

咒骂声渐渐小了起来，天色也越来越暗，男人们的目光开始呆滞，胸膛渐渐鼓胀起来，赵糖糖连忙弓着腰小步快跑地离开了，一路上没有任何阻碍地到达了张大妈家的…墙根地下。除了姜笙以外的另外四个人都在了。

原来在草草吃完晚餐后，六人就分成了四组。李渝和胡焱然一组，陈鑫亦和溪云柳一组，剩下两人单独算一组。两人组这边，在各家男人归家之后，躲在院子外的墙角处，一人负责偷听，一人负责望风。赵糖糖负责找到观察男人们出门后的踪迹，而姜笙拿着胡焱然的手表负责记录怪物来的时间。一下午的修养她的脚彻底好了，她是田径运动员，跑得最快，所以最危险的活计就交给她了，而拂晓则是站在村子的最高点，观察着每家每户的大致情况。

五人碰面之后，各自将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陈鑫亦低着头沉吟片刻，心中便有了个大概。

沟通完情况之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很快，姜笙也赶了过来。见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自己身上，她赶紧开口：“我用木棍把门抵死了，后面又堵了桌子，再加上他们还要找我们，一时半会儿应该过不来。你们走了之后，我就坐在院子里的墙上，看着他们从后山过来的时候，就赶紧跳下来过来找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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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鑫亦将自己的猜想和接下来的行动大致说了一下。赵糖糖皱着眉头，不可置信，一脸地“你在开玩笑吧”，磕磕巴巴地问出来：“这…这……能行吗？你认真的？”

陈鑫亦也同样一脸严肃点点头：“认真的。而且是从昨天晚上就是想，深思熟虑之后得到的结果。”

赵糖糖是真的害怕了，虽然说她是在红旗下长大的根正苗红的孩子，但是她这种山沟沟里出来的孩子，多多少少都还是有些迷信的，她最怕鬼了。

陈鑫亦接着说：“如果我的推断没有错，那我们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在外面听着，也可以躲起来。”

说完她没在看众人的反应，转身朝张大妈家里走去，这种事当然是越快解决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