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明月皇后？
卢敏又对袁素道：“袁素，你说！明月皇后是何人，有何功绩？”
袁素连忙跪下，以头贴地，沉声道：“明月皇后天资聪颖，宽厚仁德，自十三岁封后起，修官道、开商路、改商税，兴教育、强工技，使我渊国国库愈丰、兵力愈强、国力愈盛！”
可我不是明月皇后啊！
林月被袁素的话语和卢敏的目光刺激得站了起来，张口欲言，又忽得止住了。
现在，她已经是明月皇后了！
明月皇后能做到的事情，她林月也必须要做到！
林月紧抿着唇，左手紧张地握紧腰间挂着的凤印，这枚材质似羊脂白玉的印章触手温热，似给她提供着力量。
她听得卢敏继续说：“阿月，你虽失去了记忆，但你依然是你，骨子里是没有变的，你是凤印认可的皇后！渊国的皇后，不是困于深宫的妇人，也不是高坐凤台的泥塑菩萨。渊国自立国起，帝后共治天下，这朝堂能男女共治，而不是像前朝只有男子为官、女子只能在家相夫教子，靠的是凤印选出的每一位皇后都不是平庸之辈，她们为渊国所作出的贡献都有目共睹！危难之时，紧要关头，身为皇后，不能有半分退缩！”
“谨遵太后教诲！”林月心神震动，对卢敏深深一礼。
她既担了这皇后的盛名，享了皇后的衣食供奉，就必须做好皇后该做之事。
“你们起来吧。”卢敏见两人都把她的话听了进去，心里宽慰。
卢敏之前冷眼观察，发现林月较八年前遇事畏缩、少了一往无前的勇气和自信，袁素对政事又太过大包大揽、对林月像护着没长大的孩子，此次江州之事，也是一个改变她们的契机。
人心齐了才好做事，卢敏继续说回江州之事：“江州监察史的人员，不是没有，如灵州监察丞关莳就可。你们之所以不选她，一是禹州之事已调灵州监察史孙妙，在孙妙返回灵州前不宜变动。二是，江州形势不明，关莳的资历经验就稍显不足。因此，只需有一个够分量的人暂去江州主持监察事宜并暗中调查即可。
但江州附近禹州无人、灵州也不宜变动，雷州监察史赵菊音病重，而京中御史中丞钟琳老迈、袁书令也离不得京。那么，皇后便是最好的人选，一来可抚民心、二来可一力降十会、三来可引蛇出洞。
阿月，此去江州，你可在驻马县与师萱、高璃汇合，她们二人机敏能干，可协助与你。再带上八千襄禁军，安全无虞。”
林月听得连连点头，有兵有人，她只负责拿皇后身份压人，再当好用人不疑的领导就可以了。
她感觉自己又能行了。
“不行！”一身玄衣的云昭不知何时来到门外，他大步进门道，“阿娘，阿月不能去！她若有什么差池，我……”
他对卢敏行了礼后走到林月身旁，深深看了她一眼，牵着她的手道：“我替阿月去！”
“胡闹！”卢敏气得一拍桌子，“监察之事归皇后统辖，哪怕你是皇帝也不能插手！”
“阿娘……”
云昭还要说话，被卢敏打断了：“如今皇帝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仗着没人敢拦，永寿宫是说闯就闯。”
林月拉了一下云昭的手，给了他一个不要惹长辈生气的眼神。
但云昭头铁，继续道：“阿娘，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儿刚接到江州的消息，如今江州水位已降，但在照郦县青石镇发现了三起疫病。阿月体弱，怎能前去？”
“你能去，她如何不能去？她此番去，只需坐镇州府。乡野疫情江州若处理不好，你派京中医官支援即可。将疫区一封，到不了州府大城，更到不了皇后身边。”
灾后疫情多是受灾区域，丽城此次并未受灾，又是州府，城高池深，并不会受影响。
卢敏听得疫情并不在意：“让江太医随行，他有梦族血脉，不怕区区疫病。”
梦族血脉，生有灵力。江太医不仅医术了得，也修习了治病救人的玄术，二者结合，就算染了疫病他也能妙手回春。
见云昭还是一脸不愿，卢敏白了他一眼，转而问林月：“阿月，你自己说，怕否？”
“不怕。儿愿往江州。”林月摇头，面无惧色。
卢敏已将江州之事分析得很透彻，她去是最好的安排。
“这才是皇后该有的样子。”卢敏满意地点头，对云昭道，“三郎，阿月可不是你养在笼中的金丝雀。明月皇后应是翱翔九天的凤凰。”
被自家儿子气着了，太后卢敏在一说完正事就把三人赶了出去，都不肯留他们用饭。
出永寿宫时，午后的暴雨已经过去，只剩小雨淅沥沥地下。西沉的落日从重重云层后显露了一角，给大地染上一点微弱的橘色光亮。
见袁素一脸疲色，林月让宫人先送穿着木屐雨披的袁素回凤阁休息，明早再商议。
“阿昭，我们回凤仪宫吧。”看着身旁神情低落的云昭，林月暗叹今日把云昭关在凤仪宫外的计划又泡汤了。
云昭低低应了一声，牵着林月的手上宝辇后道：“阿月，江州你真的非去不可吗？”
“由我去是最合适的。我是一定要去的。”林月肯定道。
听得林月这样说，云昭不出声了，想了一会儿道：“那你带上姜恒吧。江州都尉沈鹏飞曾在其父镇北侯姜守义手下做事，两家私交甚好。而且姜家是将门世家，在军中故交众多，有姜恒跟着你，行事更便宜。”
“好。”这样一心为她考虑的建议林月欣然应允。
然后林月又看见云昭抿着唇不说话，也不知他心里想些什么，感觉像跟谁较着劲。
林月瞧了一眼周围，这架宝辇为了遮雨四周皆被围住了，外面看不见里头。
她倾身过去亲了云昭一口，两人的脸相隔不过寸许，说话间呼吸可闻：“还有什么想与我说的？”
云昭伸手一揽林月的腰，就将身材娇小的她放置到他腿上，下巴顶着她的头顶，双臂环着她，好似把她当成个洋娃娃抱在怀里，还握着她的手一根根捏她的手指，捏了一遍后才闷闷开口：“阿月，你去江州，又会见到……那个人了。”
那个人？谁？
林月疑惑抬头，看着云昭想了几秒，忽然反应过来。
云昭是吃醋了！
“去江州自然是绕不过顾提刑的。”林月想着明月皇后和顾怀嘉的前缘，也觉得有点尴尬，不过想想两人身份悬殊，当初不至于真的有什么首尾，顶多是十年没联系的没有印象的前男友了。
“不过，顾提刑十年前就到地方赴任了，我与他应该有十年都没有联系了吧？更何况，我现在都不记得他了。”
见云昭还是没有释怀，她只能继续哄吃醋的皇帝：“我们阿昭可是英明神武的帝王，长得好看，骑射也厉害，治国更是没得挑，在我眼里谁都比不上你。那顾提刑再好，能有我的阿昭好吗？我的心里已经住了你了，我到江州都不会多看顾提刑一眼的。”
“阿月你真觉得我长得好看，治国也厉害？”云昭捧着林月的脸，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却又像是在看着久远的过去，
“阿月你心里有我是吗？”
林月最爱云昭这双眼睛，此刻简直要溺死在他的目光中，闻言柔声应道：“是啊。”
语毕，林月感觉云昭的手臂紧了紧，听到他发出了很愉快的笑，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夙愿得偿的笑。
他一边笑一边啄吻几下林月的唇角、脸颊，不带情欲，单纯表达他的喜悦。然后低头额头抵着林月的额头道：“阿月，我很高兴，今天是我最高兴的一天。”
被他的喜悦感染，林月也露出了笑，但心里又不可抑制地有着一丝不自在。
他的喜悦，是因她作为明月皇后对他的爱给出了回应，并非是因为她林月。
林月用视线描摹这眼前人，他有着戳中她审美狙向的脸，此刻眉眼舒展，溢满柔情的眼里清晰地映着她的面容。
她不自禁地凑近吻他的眼角，又对他缓缓露出一个笑，传递着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的信号。
每当林月被云昭勾起兴致，允许他开启一场欢好时，就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接收到信号的云昭当即给了林月一个缠绵的吻。
林月攀着云昭的背，闭着眼感受着这个爱与欲交织属于她的吻。
一吻毕，云昭看着面色酡红的林月，喉结动了动，一手将她的脑袋按在怀里，一手挑开宝辇的帘子一角看宝辇走到哪里了。
看到已经进了凤仪宫的宫门，他抚着林月的腰，在她耳边低声道：“阿月，我们晚点用饭吧？”
湿热的气息绕着林月的耳廓，将她的耳朵染红了，她脸埋在他怀里轻轻地应了一声。
刚应完，宝辇落下，云昭扶着林月站起下辇，又牵着她的手步履急切地往寝殿走。
“娘娘……”旁边的朱宝儿看着被拉着走的林月，唤了一声，却见林月快步跟上了云昭的步伐，微低着头对她摆摆手。
看着帝后入了寝殿，朱宝儿在寝殿门口住了脚，示意两旁的宫人关上殿门。
透过还未关严的殿门，朱宝儿看见陛下抱起了娘娘往床榻方向走，娘娘茜红的裙角在空中划过如一朵散开的晚霞，鞋尖的明珠染上了一抹夕阳的余晖，似西沉的落日又似初生的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