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书开篇，李长夜与尹温两人借着醉酒的由头——”

“停。”褚漫川第二次打断他，“你说谁借着醉酒的由头？”

兰则安愣了下，犹豫道：“这对师徒啊，弟子李长夜，师父尹温。”

“开篇我也是看了的，你确定是你说的那样吗？”褚漫川反问道。

兰则安思索片刻，迟疑着回答：“是啊，确实是——”

见褚漫川脸色越来越不对劲，他话锋陡转：“确实是弟子说错话了，李长夜，是李长夜借着醉酒的由头。”

兰则安一边斟酌着回话，一边悄悄打量师尊，直到话说完，也不见师尊喊停，心中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大抵是因为都是做长辈的，师尊定是听不得这种有悖常理、离经叛道之事。

“李长夜假借醉酒，在尹温喝醉之时……趁虚而入？”兰则安心道这是真成胡扯了。

明明在床上时，两人都清醒得不像话，但褚漫川却对他肯定地点了点头，明显也是同意这个说法的。

兰则安停顿了一会儿，违心道：“尹温念及多年师徒情谊，将此事揭过不提，没曾想却助长了李长夜的妄念。”

他低头看着写好的稿件，硬着头皮往下编。

早知道会这样，他就不苦坐一夜，绞尽脑汁写了这么一大篇，结果最后一点用也没有。

“确实是妄念。”褚漫川神色无异，声音却绷得紧紧的。

“弟子也是这么想的。这话本中，李长夜不敬恩师、倒行逆施，既违背了人伦常理，也辜负了师徒间本该有的情意。”大道理说多了，兰则安越说越顺，都不用怎么思考，这些话张口就来。

褚漫川攥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半晌才应声道：“继续。”

接下来的剧情是李长夜接到了宗门任务，尹温舍不得离开他，就同他一道去了。

途中，两人遇见一条血灵魔蛇，李长夜不小心沾染上那带有淫毒的蛇液，当场失了神智，纠缠着尹温在野外欢好。

“……”

兰则安感到一阵恶寒，接下来的剧情实在是羞于启齿。

[两人忘乎所以地亲吻抚摸着彼此，暧昧的水啧声没有停过片刻。这时，突然有脚步声向他们靠近，仓促间，尹温匆忙设了个结界。]

而这结界，从外面看自然是看不见里面的；但从里面往外看，却是能看得明明白白，就连那些人说话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李长夜意识全无，就这样压着尹温在结界里待了整整一夜。

书里把这段过程描写得十分详细，长达四页的内容，全部！全部都是他们俩在结界里做过的事情！

各式各样，活色生香，尽是兰则安闻所未闻的花样。

现在他站在褚漫川面前，光是在脑子里想想那四张纸上写的字，就臊得满面通红，连‘结界’两个字都变得烫嘴起来。

“此后，因宗门下发的任务，尹温不得不与李长夜再次接触。”兰则安胡乱说着，把原书改得面目全非，“路上为了给李长夜解蛇毒，尹温……尹温他迫不得已，与弟子亲密。”

这一刻，褚漫川深刻体会到了钟恒所说的牙酸。

他没吭声，悄悄看他的兰则安只能接着往下说：“此事皆因李长夜实力不济引起，尹温终究还是顾念旧情，所以才会一次次放纵弟子。”

“嗯，你说的没错。”褚漫川终于开口，语速不急不缓，“不过他实力不济是一方面，不自量力也是一方面。若是他能老老实实跟在师父身边，规规矩矩的，何至于平白生出这么多事来？”

其实……其实看完书之后，他觉得这对名义上的师徒只是换个地方玩而已，没准他们还会觉得这样更刺激。

当然这些话兰则安绝计是不敢说出来的，他低眉顺眼站在一旁，听着褚漫川的声音缓慢点头，一副似有所悟、深表赞同的模样。

“弟子觉得师尊所言极有道理，此事全因李长夜一人而起，他简直是万死难辞其咎！”兰则安大义凛然道。

褚漫川凝注着他，饶有深意地问道：“你真这么想？”

“是！”兰则安回答得很爽快。

“那依你之见，这李长夜该当如何？”

说这话时，褚漫川的语气并不严肃，跟谈论日常琐事般风轻云淡，只是黝黑的眼底却像是萦绕着一层雾气，叫人分辨不清里面的情绪。

兰则安没有抬头，自然也就无从发现端倪。沉思良久，他才斟酌着回话：“回禀师尊，依弟子拙见，尹温应当狠下心来，把李长夜逐出师门。”

褚漫川笑了：“为师记得你先前还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眼下这弟子说不要就不要，岂不跟那些抛妻弃子的负心汉一样了？”

“可李长夜如此行径，若是尹温仍旧置之不理，定会助长这股歪风邪气。长此以往，两人便再也没法回头了。”兰则安神情自若，眼底没有一丝波澜，看得出这话完全是发自内心，他是真的这样想。

褚漫川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的目光明明灭灭，胸口那里钝钝地疼。心脏像是被什么死死攥紧，剧烈的痛感一下蔓延到大脑，让他的思维彻底乱作一团。

“师尊？”见褚漫川的脸色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变得阴沉，兰则安心头掠过一丝不安，赶忙出声安抚他，“这些都是话本里的东西，做不得真的！全都是写书的人随意杜撰出来的，师尊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褚漫川慢慢侧眸看向他，兰则安与他对视上的一瞬间，心里不知为何突然一咯噔，脑子也跟着空白了一瞬。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气氛有些怪异。

可是为什么呢？他应该没有说错话吧？

难道是师尊不满意他的回答？觉得‘逐出师门’还不够？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电光火石之间，兰则安记起了这句话。他记得他之前说这句话时，就惹得师尊不喜，但今日师尊主动提起……

原来如此！兰则安恍然大悟。

是了！就是这样！逐出师门这个判决对李长夜还不够！

“其实这种不堪之事也只会出现在话本里，师尊莫要为它动气，不值得的。”兰则安也想不出其他严重的惩罚了，干脆略过李长夜的名字不提。

楚崖！！！

难道这个混账东西是专程回来气他的吗？！

褚漫川牙关紧咬，手指不断收紧又松开，指骨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滚出去。”他闭上眼，竭力平复着微乱的呼吸。

兰则安眸色晃了一下，神色几番变换。

他分明都是照着师尊心意说的，字字斟酌，句句揣测，师尊为何还会觉得不对？

为什么？到底是哪个地方不对？莫不是他漏掉了什么细节？

见兰则安一直杵着不动，褚漫川冷笑道：“怎么？是想让我把你丢出去吗？”

“师尊。”兰则安眼睫颤了好几下，小声地说：“是弟子说错话了。”

“不，你没错，你哪有错啊？你好得很，说得也对极了。”褚漫川眼中寒意乍现，浑身散发着凌厉又冰冷的气息，“你的君子道，很好。”

他的声音很冷，透着一股子不加掩饰的戾气。

兰则安根本猜不透褚漫川是怎么想的，他茫然站在原地，嘴唇张了又合，好久都没吐出一个字来。

“这种东西，以后不要让本尊看见听见。”褚漫川眼底暗潮涌动，声音又慢又沉。

兰则安以为他指的是自己手里拿着的这本《清冷师尊就宠我》，但抬眼一看，却发现褚漫川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脸。

没来由的恐慌感席卷而来，恍惚间，兰则安觉得自己好像丢了什么东西，心里空落落的。

作者有话要说：楚崖：师尊！那些话不是弟子说的！感谢在2024-04-08 23:00:00~2024-04-12 2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早睡一点点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