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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扰人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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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宿头已是傍晚,众人打算先吃晚饭后再各自下榻。萧峰翻身下马后去扶阿紫,阿紫先是磨叽了半天,又好似没踩稳马蹬般“哎哟”一声扑入萧峰怀中,在萧峰接住她后还晃了两下,才颤悠悠站直身体,却不撒开萧峰,嘟嘴道:“姐夫,你扶阿紫进去好不好。”

萧峰回首看看阿朱,见她正从马车出来,招呼了一句便先扶着阿紫至大堂入座。可他却未曾注意,阿朱在他身后幽幽地看了他俩一眼,并未搭话。

萧峰心中记挂还要返回去帮阿朱拿行李,带阿紫至大堂坐下后就要离开,可阿紫这次却抓着他的衣袖,说什么都不放手。萧峰无奈,给阿紫倒了一杯茶,送到阿紫口边,自然而然地伸过手去搂着她的腰。阿紫喝了几口茶,也便放开了萧峰,腻声道:“姐夫,阿朱姐姐一回来,你就不待阿紫向从前那般好啦,阿紫难过得紧。”

萧峰只道她是闹小孩子脾气,见她松手也并未多说,拍了拍她的头道:“怎会,稍后就把庄帮主带过来陪你玩。”说罢也不理嘟嘴的阿紫,转身就要去找阿朱。

背过身来就见到阿朱已经拉着钟灵走入大堂,忙走上前去柔声道:“阿朱你先坐,我去帮你拿行李。”却见阿朱只冷哼一声,侧过身去露出身后的行李,也不答话就自行入座。萧峰甚是惊诧,又想去拉阿朱,却被阿朱冷着脸避开。萧峰正自茫然间,钟灵回头向他吐了吐舌头道:“萧大哥,没事的,我们先入座啦。”

萧峰心下忖度,看来阿朱是生气了,只是一时间也想不轻是为何,只能赶忙坐到阿朱身边,变着法去搭话,只可叹无辜的钟灵又一次被萧峰拎开了。

这顿饭吃得萧峰甚是胆战心惊,眼看阿朱面色不虞,一直温声软语地变着法的哄她说话,心下甚奇:“咦?刚刚不还好好地吗,怎么现在突然生闷气,是我那句话说得不对了吗?”不过好在,晚饭后的闲闲叙话时,阿朱已是面色稍霁,萧峰帮她拿起行李也没有抗拒。萧峰微松一口气,见其他人基本已纷纷离开,便要送阿朱去入住。本被游坦之拉着的阿紫,偏于此时委屈巴巴地过来一把抱住萧峰哭道:“姐夫,是阿紫不好,你别生阿紫的气了好不好。”

萧峰怕伤了她,不敢太用力挣扎,挣了几下后未见松脱,只得任由她抱着,皱眉说道:“阿紫你先放开,我何曾生气啊。”阿紫却未松手,反是更加用力地抱紧萧峰道: “可是姐夫,刚刚你扔下阿紫后,就不理阿紫了,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萧峰还没开口,阿朱就劈手夺过行李转身便走,周身寒气冷冽,一看便知气之已极。萧峰再顾不得这许多,扶着阿紫脑袋将她推开,留下一句:“阿紫你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后,忙向阿朱追去,只留下气愤不已的阿紫跺着脚乱哼,连游坦之来扶她,也被她一把甩开。

这边厢萧峰追着阿朱而去,以萧峰的能为,自是有千百种方法可以留下阿朱,但他谨记段誉提点过他不要用强,不要逼迫,于是一路跟在阿朱身后叫她,只是阿朱这次应也没应一声,更勿论回头了。

“砰”的一声,萧峰被阿朱关在门外,任凭他如何呼喊也没有开门。

他们刚刚追赶时,从正送钟灵回房的段誉身旁路过,段、钟二人见他俩这般状态,忙让到一边,凝神屏气不敢稍有声响。此时间见到萧峰被拒之门外,其实两人都能猜到大概原因,于是钟灵连忙上前,拍拍萧峰让他现行离开。钟灵眼见萧峰情急不已不愿离开,便说道:“萧大哥你先行离开吧,我去找阿朱姐姐说说。”萧峰屏息叹息良久,情知也没奈何,便移开身子让钟灵进了屋。

之后连续两日,阿朱对萧峰都是淡淡的,仿若对陌生人一样。萧峰心里着急,去问段誉,可段誉却只道无妨,让他愈发慌张。

这日行至住所,萧峰堵住用过晚饭后正与虚竹喝酒的段誉,急道:“三弟,阿朱到底怎么了,你就行行好,告诉我了罢。”虚竹其实也颇感莫名其妙,于是也帮着萧峰催促段誉道:“是啊,要不再这样下去,阿朱姑娘走了怎么办。”一听到说阿朱可能会走,萧峰顿时横眉立目道:“那不行,不行!就算让我一直这般哄着她,我都很幸福很开心,但是她不能不高兴。而且,不能让阿朱走!”

段誉见状只得道:“真的没事大哥,你找阿朱单独聊聊就肯定都好了。”

萧峰委屈道:“可是她不愿理我啊。”

段誉无奈摇头:“大哥,你随便找个由头拉着她聊天,然后,你这些肺腑之言不要光对我们说,你去对阿朱妹妹说啊。”

“由头,由头?”萧峰呆愣半晌,蓦地左肩一震,鲜血顿时红透萧峰肩头,却见他哼也未哼,迈开大步雀跃地找阿朱去了。

段誉一把拉住那见到萧峰受伤就想上去帮忙的虚竹,笑得直不起腰来,虚竹问:“三弟,你拉我干嘛啊。”

段誉稍稍收止笑意,道:“二哥啊,也就你没看出来了,阿朱只是因为大哥照顾阿紫吃醋了。”

“啊?”虚竹挠挠头:“大哥和阿紫姑娘在一起吗?他不是阿紫姑娘姐夫吗?”

听到这里段誉笑得更加大声了:“是啊,但是阿朱刚对大哥重新有意,就见到阿紫拉着大哥腻腻歪歪,当然不开心。至于你”段誉斜睨了一下虚竹,道:“大哥都把自己弄伤了,摆明是好不容易找个由头,要去找阿朱妹妹帮他疗伤,好说说话。你扑上去给他治了,他可怎么去呢?”

听到这里,虚竹也终于明白了过来,也跟着乐了起来,只是感慨萧峰这伤,可真是多灾多难。

两人正笑间,只见钟灵推门而入,一张小脸气得鼓鼓的,段誉忙问:“灵妹妹,你这是怎么啦?”

钟灵歪头气道:“段大哥,你家萧大哥又把我拎出屋去了。”

听到这里,段誉和虚竹实在忍不住,在钟灵的怒视中,笑得愈发大声了起来。

这边阿朱见萧峰直冲入房内,还又拎出了钟灵,正欲追着钟灵而去,却被萧峰一把抱住。阿朱只听得萧峰一脚踹关房门后,低声对她道:“阿朱,我自己换药换不好,伤口又裂开了,你帮帮我好不好。”阿朱边听边向他左肩看去,只见他肩头已被鲜血染满,情知无法,便指指凳子,冷着脸让他坐下。

萧峰心头一喜,暗道:“有戏,果然没再赶我走,三弟诚不欺我。”却那知,若是段誉听到他这般想,一定会投给他一道满是嫌弃与鄙夷地眼神。

萧峰将上衣退到腰间后,紧紧盯着阿朱的一举一动,视线亦不离她分毫,而阿朱则是默默地帮他换药。当阿朱剪开纱布后一看伤口,眼圈一热,她在慕容家多年,后来又在灵鹫宫当值两年,大大小小伤口见过的不计其数,萧峰的伤口如此情状,她那能看不出来是他自己弄开的,心中叹息道:“难道,就为了找我,他竟把自己弄伤了吗?”

萧峰见阿朱不动,且眼中流露出又是疼惜又是难过地神情,忍不住拉住她的小手,柔声道:“怎么啦,怎么不高兴啦?可愿跟大哥说说吗。”阿朱正自沉吟间,听得他如此言语,气苦道:“谁来跟你说,你去听你的亲亲西夏公主、贴心小阿紫诉苦罢。”阿朱说着,鼻头一酸,流下泪来。

萧峰哑然失笑,蓦地明白原来阿朱是吃酸了,暗笑道:“她这是,为我吃酸了吗!”萧峰眼见阿朱流泪,忙站起身来一手揽住阿朱,一手轻轻地为她拭去泪水。眼见自己粗糙黝黑地大手在阿朱柔嫩地小脸上划来划去,却怎么也擦不尽她的泪水,颇为疼惜地道:“好阿朱,不哭不哭,你萧大哥我心里一直就只有你一个啊,不管你此番是否回来,我这心里都决计容不下别人啦。”

阿朱也没想到,他竟如此直白地将自己的心意说与自己听,心头泛起一丝甜意,也想着是否错怪他了,念及此处却又想到他与阿紫那般亲密,可自己已与他解除婚约,又有什么立场不高兴呢?阿朱心底又是一酸,推开他道:“你快坐下,别扯痛伤口。”

萧峰并未回话,呵呵一笑,大手一挥直接牢牢将阿朱抱在怀中,抚着她的秀发,认真道:“阿朱,我与那西夏公主并不相识,莫说心里已经有了你,便算是还不认识你之时,皇上下旨让我去娶,我也是不会去的。至于阿紫”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将阿朱抱得更紧后道:“我实是对不起你。”

阿朱被他猛地抱在怀里,心下正慌,尤其她就这般贴在萧峰□□地怀抱中,感受着他炽热的男子气息,一颗心已是有如小鹿般砰砰乱撞。本听得萧峰说不会娶西夏公主,心下正自微甜,此刻却听得萧峰说对不起她,一惊之下清醒过来,忙用双手抵住萧峰胸口,将他推出一段距离,沉声问道:“有何对不起我?”

萧峰道:“自你我分别后不久,阿紫被我伤到濒死,我实在是愧对你的嘱托。”

“你,你!”阿朱一听之下,惊得说不出话来,被他打的?还嘱托?不过虽然相处日少,阿朱也已知萧峰讲故事功力着实过于差劲,缓缓吐出一口气,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会伤害她呢?还有,什么嘱托?”

萧峰情知是自己讲得过于简单了,也没强行抱回阿朱,而是顺着她的手臂,握住了她推在自己胸口的双手,眼见阿朱微微颤抖,但也没再行挣脱,便继续说道:“当年你我分别之时,你重伤濒死,嘱托我两件事,一是永远永远不可损伤自己。” 说到这里,眼见阿朱眼睛瞟向自己左肩,心下一虚,继续道:“二是照拂阿紫,可是因为她突袭我,我一个避让不及,出于本能反手一击,伤得她重伤垂死。”萧峰眼中满是懊悔:“那时我才与你分别,又受你所托,本就该救她。而且,而且她叫我姐夫!”说着萧峰凝视着阿朱,怔怔流下泪来。

阿朱心中酸楚不已,知道二人当时尚未成亲却逢死别,怕他对这声“姐夫”的在意,全因想在这世间还可以与自己有所维系,哪怕这维系仅仅就是一个称呼,忙抽出帕子也去为他拭泪。萧峰感受着阿朱柔嫩的手指在自己脸上抹来抹去,知阿朱已大抵明白他的苦衷,继续道:“那时足有大半年,我不得不一直贴身为她治伤,大事小情都是我在帮她做,无法避嫌,所以她难免对我有所依赖。但是阿朱,那时她也才十五岁,而我都三十一岁了,大了她足有一倍,对我而言她就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孩子。不过让你不高兴了,我实是对你不起。”

阿朱听他说的坦诚,便知他心底对此事颇为坦荡,且丝毫未觉阿紫对他的情谊,当下也不点破,靠回他的胸膛嗫嚅道:“不不,是我不好,萧大哥你对我这般好,我都看在眼里,委实不该疑心于你,你别怪我好不好。”

萧峰忙一把将她抱回道:“我又怎生舍得怪你,不过往后你若不高兴了,打我骂我都好,但可别再不理我了,好不好?”

阿朱将靠在萧峰怀中的脑袋埋得更深了,轻声道:“我又怎生舍得打你骂你。”这几句话说的包含了数不尽的绵绵情意,萧峰那还能不知阿朱的心意,一把将阿朱打横抱起,坐在椅子上,再将阿朱抱上自己的膝头,抓住阿朱那因骤然失重而乱挥的小手,珍而重之地看着她说道:“阿朱,你既心里有我,那我们重定婚约可好?”

阿朱本是被萧峰抱得昏昏沉沉,但一听“婚约”二字却陡然清醒,慌忙抽出手掌,一推萧峰离开了他的怀抱,嗔道:“什么就婚约啊,你我才仅认识十几天而已,我,我……”萧峰见她羞怯的样子心中暗暗好笑,虽然他重提婚约被拒,但却已明晓阿朱对他的心意,那就够啦!当下萧峰又伸出手去拉住了她,道:“好好好,不提不提。”心底却道:“过几天再提。”

阿朱不敢再答,生怕萧峰再说出什么不好接的话来,于是一抖挣脱了萧峰的手,回身取过药箱道:“快坐好,给你包扎伤口。”萧峰立时点头如捣蒜,迅速坐好等着阿朱。

抚摸着他的伤口,阿朱痛惜道:“萧大哥,下次若想找我,直接来就是了,不要再弄伤自己了,你不是也曾答应过我不会损伤自己吗。”萧峰也怕再多说容易刺激到阿朱,心下默念段誉警告的徐徐图之,只背着她点头“嗯”了一下,嘴角却早已乐开了花。

正自包扎间,阿朱忽然问道:“萧大哥,你说阿紫是小孩子?”萧峰答道:“是啊。”阿朱继续问道:“她两年前十五岁,现在十七岁啦。”萧峰不明所以,继续答道:“是的,怎么了。”阿朱把纱布一截,转到他身前,歪头看着他道:“可是,我今年也才十八岁,两年前也就十六岁,那我也是小孩子咯?”

萧峰看着她巧笑嫣兮的娇颜本是有些目眩神迷,但听到她的问题心头一震,暗道:“对啊,这姐妹俩其实只差一岁,我跟阿朱的岁数其实也相差不小,但我怎地从未考虑到这一节。”

看着他发愣,阿朱知他怕是不好回答,也不强求,微微一笑便站起身来去收拾药箱,起身时却被萧峰拉住了手掌。萧峰拉着阿朱站起后,板正回她的身体,认真道:“阿朱,我不太会说话,不懂怎么说与你听,但是你是我的阿朱,你不一样,真的!”阿朱看着他真诚的眼眸,心下感动不已,也便没再挣脱他的手掌,任由他握着。

夜已至深,萧峰回房时见虚竹和段誉房中仍有烛火透出,便想去找二位弟兄再说说话,敲门而入时却发现钟灵也在,才反应过来他去阿朱房中这般久,实赶得钟灵无处可去。

“没事啦?”段誉戏谑地问道。

“没事啦。”萧峰点点头,对着钟灵道:“不好意思啊钟姑娘,打扰你休息了。”

钟灵伸伸舌头站起身来,拍掉手上的瓜子壳说道:“萧大侠,别的倒没事,但麻烦您下次如有需要,不用拎我,我自己走。”说罢便嘟着嘴跑出房去。留下一脸歉意的萧峰及在一边笑到打跌的虚竹和段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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