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六点。
天才蒙蒙亮时，裴棠便醒了。
他适应能力比较强，即便是刚从国外回来，他都不需要倒时差。
只是才开始洗漱，门铃便响了。
点开智能门锁的显示屏，门外站着一个快递员，他隔着门解释道：“你好，你的快递到了，麻烦开门签收一下。”
“咔嚓——”
裴棠打开门，映入眼脸的男人胸前抱着快递包裹，手里还拿了只带弹簧的掉色圆珠笔，态度恳切地说：“先生，您的快递。”
裴棠皱起了眉，他不记得自己买过什么东西，怎么会有快递？
正当疑惑之际，他的手机传来一条消息。
“爹地，你的快递到啦。”
感情是裴听买的，也不知道听宝买了什么。裴棠平生几分好奇，很快便接过包裹，在上面签了字。
“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的，分内之事。”男人憨厚的笑了笑。
裴棠随手便拿给他一瓶未开过的水，这样的天，送快递总是辛苦的。
男人似乎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行为，愣了好一会才接过，又道了好几声谢。
裴棠并不觉得有什么，对于他来说，这些只是随手的事而已。
这也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涵养。
将东西拿进客厅，裴棠打量着外观，猜测里面会是什么。
自从裴听八岁开始自己赚钱后，裴棠就没有再给过裴听生活费。裴听有了钱，总是喜欢自作主张给他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例如：青蛙王子手机壳、会发光的小陀螺、限量版贴纸……
他也拿出手机，给听宝回了条“收到了”的消息，便把包裹放到了厨房的柜子里。
还是等回来再拆开。
今天他要去一趟万苏市人民医院。
八点三十分。
裴棠吃过早餐，从衣柜挑选出比较休闲的衣服，顺带喷了点男士香水。
香水的前调是柑橘味，如晨露般清新，随着时间的推移，中调显露，那是一种深沉而热烈的木质香，像是檀木香与雪松的混合。
很好闻。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收拾得体后，裴棠才发去消息。
“今天上午我过来看你。”
没错，他是要去看杨子熙，想着夫妻情分一场，她终究是听宝的妈妈，再大的恩怨也该做个了断。
对方回复得很快，或者说一直在等他的消息。
“我等你。”
裴棠从超市买了定制的果篮和百合花，塞进车里，驾车前往万苏市人民医院。
住院部大楼，大堂宽敞明亮，只是客气中的消毒水味有些刺鼻，漫开的是一股安静且沉闷的气息。
裴棠走进来时，已经惹得好几名异性侧目，他实在耀眼，即便是最普通的衬衫穿在他身上都有股独特的韵味。
“老弟快看，那个抱着花的帅哥好有帅啊！”
一个挺着七八个月大肚子，身穿紫色碎花裙子的孕妇，望着裴棠，不免扯过一旁的人，小声惊叹着
而她旁边的高个子的少年有些许无语。
“再帅能帅过你老弟？”
虽发出这样的疑问，但覃年的目光跟着孕妇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由得愣了愣。
“大叔？
“嗯？你认识？”孕妇故作严肃地用手指戳了戳她旁边的覃年，“那怎么藏着掖着不给老姐介绍？”
覃菲菲本来是趁着周末让弟弟陪她来做产检，没想过会遇上这么个大帅哥。
“介绍啥？我和他又不熟，一个喜欢穿西装的大叔而已。”覃年云淡风轻地说。
“大叔？”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覃菲菲的声音拔高了几度，“他看起来可比你姐夫小多了，人家这么年轻你叫人家大叔啊？”
毕竟刚刚那个男人看上去不过才二十五左右的样子，别说和她比，就算是和覃年比，也不应该是叫大叔的年纪。
覃年些许无奈：“他要我这么叫的。”
“那你这这大叔都叫上了，还说不认识。”覃菲菲用打探的眼神上下扫描覃年，忽然嘴角勾笑，神秘兮兮的问道：“哎，你俩是不是有一腿啊？”
“还没有。”覃年回复得直接。
他的性取向是男，全家都知道，因为家里有姐姐传宗接代，所以家里人对他也就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
“姐，他就是住我对门的邻居，昨天晚上刚打了声招呼而已。”
覃年的目光不自觉地一直追随着裴棠那挺拔的背影、颀长的双腿，以及性感的腰臀，直到裴棠进了电梯他才收回目光。
知弟莫若姐，看着自家老弟这副模样，覃菲菲心里就有了猜测。
还没有。
那不就是想嘛。
等覃年转过脸时，碰巧就对上覃菲菲贼兮兮的眼睛。
“姐？”
许是血脉压制，覃年不管是在外还是在家，都最怕姐姐。
而谭菲菲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望着他：“老弟啊，姐姐平时没少照顾你吧？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都是吃一口就拿给你的，那年你一岁，我……”
“打住！”覃年抿着唇，用看破一切的眼神看着自家姐姐，“姐，你想要说啥就说吧，我答应你还不行嘛。”
他都怕她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讲起她对他的好。
“嘿嘿。”
覃菲菲目的达到，一秒钟收起方才的可怜表情，用一口气能干趴一百零八条好汉的浑厚嗓音说：“你去帮姐姐要个微信。”
覃年：“……不会是那个大叔吧？”
“当然！”覃菲菲一脸不是他还有谁的表情。
真是亲姐。
对此，裴棠压根就不知情，他此刻已经抱着花和果篮来到6034的VIP病房。
病房内布置得简洁而不失温馨，墙壁上挂着柔和的灯光，显得格外宁静。
而沙发上坐着两个小孩、摆放着玩具零食显得凌乱外，理疗设备和用品都放在固定位置，地面清洁的光亮可鉴。
此刻，杨子熙正穿着蓝色条纹的病号服，陪着她旁边的两个孩子看儿童漫画。
初升的朝阳透过玻璃窗照在她那专注的侧影上，她浅浅笑着，倒是勾勒出一副慈母形象。
只是不知道，她在照看孩子的时候，会不会想起裴听，这个被她遗忘了十七年的儿子。
听到开门的声音，杨子熙抬起头来，看见裴棠后，神情不由得欣喜，她却又克制住。
“你来了。”说罢，注意到裴棠手里的东西，说道：“怎么还带了东西？”
十七年没有再见，杨子熙与当年相比，脸上的胶原蛋白流失颇多，笑起来眼尾竟有了鱼尾纹。
而两个孩子见了陌生人，就乖乖坐在一边，自己看漫画。
“看望病人，一点心意而已。”裴棠将东西放在桌上，表情淡淡。
杨子熙的双手交握放在被子上，紧握着，有些许紧张，“我是不是老了许多？你倒是一点都没变。”
她刻意的寒暄，惹来了裴棠的皱眉，他走到一边坐下，随意的靠着看她。
“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看得出，他没有什么耐性。
杨子熙没有回话，只是看着桌上洁白无瑕的百合花，花瓣娇嫩欲滴，如同一片片精致的玉片。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最喜欢百合花。”她笑着。
“百合很常见。”
裴棠制止了她的意向，这只是他随意选的，再说了，来看病人他还能带雏菊不成？
“有事说事吧。”
面对他的冷淡，杨子熙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太多年没见，找你聊聊。”
说罢，她招呼那两个孩子过来，“易圆、易点，叫叔叔。”
两个孩子也很听话，齐刷刷的冲他喊道：“叔叔。”
裴棠应了一声，扫视了他们两个一眼，个头不一样，便问：“二胎？”
“三胎了，大宝在上学，没过来。”杨子熙解释说。
“哦。”
听到她这样说，裴棠心里十分平静，再没有了之前那般的烦躁。
他是恨过她，恨他抛下听宝和家跟着个男人离开。
但是如今，他语气淡淡：“他对你好吗？”
“好啊。”杨子熙回答得很干脆，“他很疼我，不然我也不会为他生三个孩子。”
只是她的眼神平静如一滩死水，唇瓣嗫嚅，像是记起了什么，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反而抬眼看着他，意味深长的说：“至少比你对我好。”
他们虽然是初恋，但感情上却没有刻骨到轰轰烈烈，也是这么多年他才回过味来，他们的婚姻不过是少男少女情窦初开时病急乱投医，外加完成老爷子最后心愿的结果。
可他对她不差。
面对她的责问，裴棠眼神微动，却没说什么，随即想到她的身体，问道：“你的病……”
“不碍事，是阑尾炎。”
“哦……”
他还以为绝症，白跑一趟了。
沉默良久，裴棠都没有说话。
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明明以前都是他拉着自己谈天说地，杨子熙苦笑了一声，却也无奈，毕竟这样的场面，是她自己造成的。
“你还是一个人吗？”她问。
裴棠敷衍的“嗯”了一声。
其实他也不是一直一个人，只是裴听很敏感自己身边的女性，小时候他还哭着闹过，怕自己会遇见像灰姑娘那样的恶毒后妈，因此能待在他身边的基本都是男性。
裴棠并不规定死自己的性取向。
而杨子熙听到他这话，原本黯然的眼神突然亮了亮。
“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伴侣找不到。”她咬了咬唇，有些试探性的问着：“你是不是还在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2024年4月7日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