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年从裴棠的车上下来后，没走几步，就看见赵书恒冲他跑来，他正要上前，赵书恒却跑过了他，朝他身后跑去。

他赶忙转身，发现赵书恒居然看到了裴棠的车，他迎上去的时候，错过了，裴棠正好驱车离开。

因此，他扑了个空。跪在路上，闻着尾气，声嘶力竭：“怎么办啊！八十万啊！八十万啊！”

赵书恒此时的精神状态极端得可怕，跟前段时间覃年见到的完全不同。裴棠走上前，两手插在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冷淡：“跟我上去……”

许久，赵书恒才跟个傀儡似的从地上站起来，黑压压地跟在覃年的身后，一路上，两人都没说一句话。覃年不说话是因为没心情说话。

刚一进去，鞋都没来得及换，一道影子就扑倒在他面前。他定睛一看，是覃菲菲迎上来，给他跪下了。

他只觉得两眼一花，是晕倒的前兆，他扶额，定了定神，询问、安慰、劝解的话尚在脑子里乱作一团，还没问出口。

覃菲菲乱糟糟的头抬起来，满脸的泪痕相互交错：“覃年！你姐夫说要去卖肾！还要去卖血！你快劝一劝他吧！”

别说卖肾卖血了，他赵书恒就算是去坐牢被枪毙，他也无动于衷。不是他冷血，只是在他眼里，覃菲菲是当局者迷，而他这个旁观者，再清楚不过赵书恒的德性。

但，现在这个场面，先安抚好覃菲菲才是最重要的。覃年弯下腰，掌心托住覃菲菲的两只手臂，心中倏地一震，他托住的几乎是个骨头架子，“姐，你先起来。地上凉，你刚生完孩子，受不得凉……”

他心中纷繁复杂，别的女人坐月子都是越做越丰腴，面色越做越好，而他的姐姐却与之相反，精神越来越差，身子也越来越瘦。

仇视、幽怨的目光扫过一旁傀儡似的，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赵书恒。忍住想揍人的冲动，他深呼吸一口气。面前的人却身子一僵，固执地不肯从地上起来，“覃年，姐姐求你了……你这次……能不能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帮你姐夫一次……啊？”

瘦骨嶙峋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裤子，就跟抓住什么救命的稻草一样。

他弯腰，心疼地捧起覃菲菲的脸，苦笑：“姐……你先起来……”

他笑了。这是陷入黑暗中的覃菲菲，在覃年脸上读出来的信息。于是，她本能地将其识别为有利信息，高兴地从地上起来，领着覃年进屋：“你这算是答应了吗？真的吗？”她怕她高兴过了头，一切都是幻影，再三地确认起来。

屋里没有点灯，光线晦暗。屋外阴云密布，看起来像是要下雨。客厅里，沙发上的东西乱七八糟的，茶几上残留打翻的水杯，地上有摔碎的瓷碗，以及……

覃年挪开脚，弯腰捡起刚刚他踩到的本子，是覃菲菲他们的房产证。他用袖子把上面的污渍擦掉，再放回了茶几上。

“姐，你们打算卖房子吗？”

正在收拾屋子的覃菲菲顿住，“是啊……你姐夫不同意……”

赵书恒看他的眼神好像在说：“你看我做什么？没错！老子就是不同意？怎么了？”

覃年：“我也不同意。”

赵书恒和覃菲菲二人同时看向覃年。赵书恒对覃年能说出这句话大为震惊，按照他的想法来，覃年应该会同意的：“呵……你不同意就赶紧让你那男朋友把八十万打老子账户上！老子现在很缺钱！你知不知道！”

覃年拿起刚刚放下的房产证，直接扇在了赵书恒脸上，吓得覃菲菲赶紧拦住他。覃年心中的火气正源源不断地从眸子里迸发出来：“别在我面前一口一个‘老子’，想求人办事，嘴巴就放干净点！”

“……”

覃菲菲忙扶着覃年坐下，给他手里塞了一杯热水：“……你姐夫也是走投无路了，你别怨你姐夫……你没注意到他脖子上有伤口吗？！他被人威胁了，说是一周之内要是还不了那八十万，我们都要受牵连……你姐夫他压力很大，他也没有办法啊！”

赵书恒被扇了，再多的不满，在覃年面前只敢化作一个挑衅的眼神，其余的，连个屁都不敢放了。

再去看赵书恒，他的脖子上果真有一道伤口。要覃年去找裴棠要八十万是不可能的。他妥协了：“姐，这八十万我会给你们的……你放心，我过几天就给你们把钱送来……”

他对赵书恒说：“我帮的不是你，是我姐。记住，日后你要是胆敢对我姐和孩子不好，我他妈就杀了你……”

他决定把自己的那套房子卖了，那套房子面积不大，但卖个三四百万没什么问题。

赵书恒被他这么一说，脸上也没怎么表露出感激的神色，倒是冲他古怪一笑。覃菲菲替赵书恒谢过覃年：“你放心吧，你姐夫肯定不敢对我不好的……你要相信你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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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前。坐在办公室的裴听给祁河打了电话，他靠着座椅后背，手指转动笔尖：“祁叔叔，好久不见呐……”

彼时，祁河正在健身房的跑步机上跑步。他按了暂停，从跑步机上下来，“好久不见啊，小听……打电话来，是有什么好事要说啊？”

裴听笑道：“一定要有事才能给你打电话吗？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哪有，哪有。”

“不管有事没事，祁叔叔的手机永远欢迎你打电话进来。”祁河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汗，拧开矿泉水瓶盖。

“祁叔叔，最近我爸都没怎么联系我，你俩这是‘业务繁忙’啊，我就是想知道我爸最近怎么样了。”在裴听的猜测里，他爸最近没有联系他，一定是跟祁河谈起了恋爱。他做儿子的，当然是支持他爸的“夕阳红”了。只是，他难免想念他爸，就想通过祁河了解了解他爸的最新动态。

之所以不直接联系他爸，一来是因为他爸不一定有空搭理他；二来，是想和祁河搞好关系，以后说不定就是一家人了。

祁河听他这么一说，完全没有领悟到裴听字里行间的真正意思。他只是告诉裴听：“我也不知道你爸最近在做什么，这段时间都没联系他……”

裴听奇了，“这样下去不行啊，你不联系他，他万一成别人的了怎么办？你们要多联系，这样才好建立起感情啊！”

……建立感情？！

祁河对裴听的话感到无比的诧异，死机半天的脑回路，转过了九曲黄河弯，才恍然大悟：“……你、你都知道了？”

他暗恋裴棠这件事裴听居然知道？！？！裴听他会反对吧……不然裴棠也不会单身这么多年了……真是悲哀啊……看来他跟裴棠之间的缘分真的要尽了。

他仰天长叹一口气，这个世界上真的没人比他更失败了。他妈的连个备胎都没资格！到底是该怨天尤人。

哦……他忘了祁河还不知道他知道他的事。毫无悬念，他说：“祁叔叔，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喜欢我爸了，我依旧记得我七岁那年，你在车上偷偷亲了我爸……”

经过裴听这么一提醒，祁河那深埋的记忆才一点点被唤醒。那个时候他和裴棠去参加友商举行的酒会，裴棠喝得不省人事，他扶着裴棠上车后，情不自禁地吻了裴棠。那是他第一次吻他，也是最后一次。

原来那个时候裴听也在吗？！当时那种情况下，他心里眼里都是裴棠，谁他妈顾得上一个几岁的小屁孩啊！！！现在想想，真是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避一避了……也不至于造成今天这种局面。

祁河好半天才说：“你既然知道了，是同意我跟你爸在一起，还是不同意呢？”他总得问清楚了，探一探对方的口风，固步自封不是他的风格。

“当然是同意了啊！”

裴听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原来裴听是这样想的，祁河苦笑，“我还以为你不同意呢，毕竟这么些年，你爸为了你都没有找对象……”

“以前是我幼稚，如今想开了，我爸除了是我爸，他还是一个独立的人，他也该有自己的生活……对了，你跟我爸，最近还好吗？”裴听问，他以为祁河跟他爸在一起。

“啊？”

祁河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听以为是自己唐突了，“祁叔叔，我知道我作为晚辈不该这么直接地过问你和我爸的感情，我只是想知道他最新的状况……”

祁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小听，首先，谢谢你能够在得知我对你爸爸的感情之后，能够接受我。其次，你爸爸有男朋友了，可惜那个‘男朋友’不会是我了……”

祁河对裴听讲述了裴棠如今的男朋友，这让裴听根本就无法接受，如果要同意裴棠谈恋爱，那个对象只能是祁河，其他人想也别想。

他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凯丝，给我订一张回国的机票，越快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想去海边走走……明天又是周一！嚯！突然想到了小时候看的加菲猫：“从今天开始，没有周一，只有周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