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工作人员帮我们在博物馆里找了小房间让我们过夜，房间虽然小，但好歹有床有被褥，可以将就睡一晚。

工作人员离开后我蹲下来帮顾淮检查脚上的伤，这才发现他脚踝应该是扭到了，此时已经肿起来一大块。

“你不疼吗？”

顾淮坐在床边垂眼看着我，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了声：“橙子，你会怪我吗？”

“我怪你什么？”

顾淮抿了抿唇，说：“如果不是我，这时候你早都回去了。又或者如果不是我执意要来山顶，我们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我都快被气笑了，“说完了吗？”

大概是我脸色实在不好，顾淮没敢再说别的只老老实实地点头。

“说完就闭嘴，我问你脚上的伤还好吗，有没有很疼？”

顾淮摇摇头，“不疼，这点小伤才哪到哪。”

我拿毛巾帮他冷敷了一会儿，觉得他应该只是扭到了，没有伤到骨头。

103.

这间屋子很小，好在被褥都是干净的没什么味道。

外面雪应该下得不小，在房间里仍能听到外头呼啸的风声。

顾淮听着外面的风声问我：“江澄，你觉不觉得这里现在像是与世隔绝了一样。”

可不是么，现在连我俩的手机都没电自动关机了，好在之前已经给节目组发过短信报平安。

“可是这里没有粮食，我们要是真被困几天早晚饿死。”

顾淮埋怨道：“你就不能浪漫点吗！”

过了会儿，他又说：“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就我们两个人。”

说完他转过头来看我，“欢乐屋太吵了，你身边总是有很多人。”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可是在欢乐屋里不也是我们两个总待在一起打游戏吗，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

顾淮忽然笑了笑，说：“在这里，他们都找不到你。”

他说完就垂下眼，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眼里的情绪，让我有些分辨不清这句话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什么。

等我刚想追问他，忽然视线一黑。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停电了。

104.

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个非常小的天窗。

此刻没有灯光，一切都陷进了无边的黑暗里，我不可抑制地觉得恐惧，心脏开始剧烈地狂跳。

顾淮起身又去按了按开关，然后说：“可能雪下的太大外面的线路坏了。”

说完他朝我走过来，“反正现在也不早了，直接睡了吧，明天应该就能回去了。”

“……好。”

我仍在强作镇定，这里虽然黑但现在不是我一个人，所以这次的反应应该不会太大。

我们摸黑铺了床，这有两床被子刚好够我们一人一个。

在床上躺了会儿，我忽然听到身边顾淮问我：“江澄，你冷吗？”

我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直在发抖。

顾淮可能是以为我冷，提议道：“要不我们把被子叠着盖吧，两层被子能暖和些。”

说着他将自己的被子盖在我身上，然后掀开被子躺了进来。

我此刻整个人都僵着，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

过了会儿，我听到顾淮问我：“江澄，你现在还怕黑吗？”

我想起上学的时候有一次我们淘气放学后没走，被保安不小心锁在教室里待了一晚上，那时候也是顾淮一直陪着我哄着我。

不过那一次因为教室里有很多窗户，外面的光亮能透进来，所以那一次我没有很大的应激反应。

大概是我一直没说话，顾淮翻过身来从后面搂住我，问我：“我这样搂着你，会不会感觉好一点？”

说话间，他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脖颈间。

大概是感觉到有人陪伴，我好像真的感觉好一些，于是也没顾得上他这么搂着我是否合适，就这样闭上眼最后稀里糊涂睡了过去。

105.

大概睡到半夜的时候我醒过来，有些想去洗手间。

可等我摸索着来到门口试着去拧门把手的时候，却发现怎么都拧不开。

幼时被关在柜子里的记忆像是一瞬间全都朝我涌过来，我像是应激般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躲进角落里蜷缩起身体。

“江澄？怎么了？”

顾淮像是被我吓醒，一直在叫我。

但是我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耳边只能听到什么东西敲击着的声音。

好一会儿，我才发现那是我牙齿发出的声音，我抖得实在太厉害。

顾淮很快在角落里找到我，将我搂在怀里轻拍着我的背试图让我冷静下来，“不要怕，有我在这里陪着你。”

小时候那次被锁在教室里，顾淮见我害怕便唱歌哄我，这时他大概也想起来那个时候的事，也轻轻哼着歌哄我。

但我应激反应太严重，耳朵里现在都是尖锐的嗡鸣声，根本听不到其他。

我像是已经不大清醒了，恍惚间只以为又回到了小时候，拽着旁边人的袖子哆哆嗦嗦地说：“他不会来找我了。”

“谁？”

“斩云哥哥。”

对方像是沉默片刻，然后搂住我说：“不用管他，有我陪着你。”

我却像是根本听不进他的话，挣扎着边伸手推他边自顾自地说：“他不会来了。”

“他们都不要我了。”

“我要你，江澄，以后我都陪着你。”

说着他又过来要牵我的手，我被吓了一跳拼命挣扎起来，慌乱间我抬手朝面前的阴影狠狠抓了一把。

紧接着，我听到面前的人像是倒抽了口凉气，我这才感觉到指甲间隐约有些黏腻的感觉。

我把人抓伤了。

这个认知令我清醒几分，借着天窗透进来的些许光亮，我努力辨别着眼前的人。

之后我像是认出了他，不确定地叫了声：“顾淮？”

“是我，我没事你别怕。”

他说着，却不再擅自靠近我，只隔着些距离朝我敞开手。

我却紧贴着墙壁不敢靠过去，只远远地问他：“你是顾淮？你去哪了？”

我见他没说话，便又说：“我找了很久，他们说你搬走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所以你也不要我了，是吗？”

我这样说着，心里却奇异的已经不会感到难过，也许是因为我只是单纯在阐述事实。

从小到大，似乎每个人都在不断离开我。

我虚脱般地靠着冰冷的墙壁渐渐清醒过来，一时间只觉有种说不出的疲累，几乎快要将我击倒了。

我想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喜欢这种黑暗密闭的空间，因为它总会令我想起那种被全世界都抛弃了的感觉。

过了会儿，我感觉到顾淮凑过来轻轻抱住了我，然后我听到他在说：“对不起江澄，我不知道你会这么害怕。”

我没有说话，只怔怔地看着上方那扇小小的天窗。

许久，我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顾淮，门为什么打不开。”

回答我的，是漫长的沉默。

直到我以为永远都得不到答案了的时候，才听到他哑着声音说：“你睡着后，我将门反锁了。”

我听后甚至都不觉得意外，只有种近似“原来如此”的解脱。

我想，我以后都不会再怕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