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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神圣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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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币是一种公众的制度,它把原来属于公众的权力授予私人。

私人资本积累愈多,他操纵公众生活的权力也愈大。

九州书社开遍山海大陆,除了新雪乡。

万方医堂开遍山海大陆,包括新雪乡。

没有人能够随意地使用它们的标志。

三十年前的冬巳元年,先皇颁布的第一道政令,便是“禁止假冒字号,以昭信义”。

十五年前的春和元年,今上即位后,重申此条禁令,“不许混冒”。

九州书社古籍孤本类目繁多,其中便有面向行商的《山海水陆路程图引》及《算法体式万宝通》。

这两本均是玉山国长公主库舍女·柳儿编纂的商书,既包含商业实践,也反映了一定的市场经济。

历史跨入了一个新的周期,愈发讲求实际。

对于长公主库舍女·柳儿所著商书的追捧,也愈发热烈。

讲求公平交易,光明正大。

财富必由勤苦而后得,得之必节俭而后丰。

若剥削贫穷,蒙昧良善,智术巧取,贪嗜非义,虽得之,亦守之不坚。

处人和则无争,家和则治强,四海和则万邦宁。

雪云阁空荡了一夜,叶背枝条染了许多露水,濡开层层檀色。

箱笼里细细放置了几件衫裙,浸着些许凉意。

蓁蓁正帮舟梦收拾着二小姐的衣物,以便日后照顾。

热疫来势汹汹,无端地打破了安宁日常。

车金环拂过密绣朱樱白梅的蹙银纱帐,帐顶的火珊瑚泛着温润的光泽。

她的视线终了还是停留在软枕畔,那里无声的静置着一本书。瓷青色的纸,字是用金银泥写就的,小而细密。

风徐徐吹来,这本书便自如地翻页。

一股莫名的旋律涌了出来,缓缓流淌着,悦耳动听。

她的指尖划过书名的位置,在那里停留,眼神微微地颤动。

红唇微启,念出了声,“山海水陆路程图引”。

舟梦装满了箱笼,正拎起另一个。听见声音,扭头看去,声音滞涩,道,“三小姐也喜欢这本书么?”

车金环失神地笑笑,唇角落下几许黯然,“曾经还挺感兴趣的,只不过以后也没机会看了。”

舟梦望着独自伫立在那里的姑娘,似乎恍然间与她心灵相通了一瞬。她的悲凉也溢进了自己的心里,丝丝缕缕,冰冰凉凉。

她对这位三小姐即将到来的命运无能为力,此刻任何的安慰都显得有些无力。

命运卜出了失意的一卦。

“一定会有办法的。若是二小姐还醒着,必然不会就此放任不管的”,舟梦顿了顿,叹道,“她原来对我说,‘所有限制都是自我限制,我们忘记了自己拥有可以离开赛场的自由,我们太严肃了。所以三小姐,事在人为呢。”

闻言,车金环愣神地望向她,又垂首点点头,长叹一口气,只道,“愿姐姐早日醒来,至少我们不要错过最后一面。”

舟梦放下手中的箱笼,转身倒了一杯三清茶,汤色明亮温润。

蓁蓁也停了手中的活计,把茶递给自家小姐。

些许的温度,在这个雨天,勉强驱散一点寒意。

蓁蓁握着车金环的手,音色婉约轻柔,“别难过,你去哪我去哪,我们不分离,总会挣出个前程来的。”

“蓁蓁,你有好心,我却不能叫你跟着我受罪。我的命运自然堪怜,但如何又能赔上你的?能自主的时候,便自行向上争口气吧。”车金环和蓁蓁靠在一起,逆顺往来知去就,有连属意。

两人并在一处,逍遥于尘垢之外。

舟梦在旁坐定,看着两人,一时之间想起了还躺在紫蒲小筑,不知何时才能苏醒的车金玉。

她缓缓开口,“人定胜天,一定不要早早地就放弃了所有的希望。”

翻飞的皎月幛裹挟着凉气,掠过蓁蓁的眼帘。她立在内室,生意颓然。

车金环抿口茶,细瞧手中的书,回道,“雨打风翻,翻正向背。做人如做竹,理当是要拿个态度出来的。”

蓁蓁回首拥着她,笑道,“真好,你又恢复你往常的样子了。做人如做竹,怎能被一时的困境打败。你始终,还是那个不轻言放弃的你。”

从竹林里生长出来的静思园,带着肆意横张的生命力。

这园子如今却空置了,鹅卵石的小路,落满了腐烂的花叶,泡在泥水里。

空余丛竹幼笋,涵养水土,四季常青。

风枝露叶,清而盛,滋润心灵。

一道新的风景线正在焕发生机。

丛生竹,地生笋,崖边初长。

风有疾慢,雨有乍久,根干笋叶,各有时候。

车金环翻开那本《山海水陆路程图引》,便见玉山国长公主库舍女·柳儿留下的一句话,“用资初学,不为达者设”。

三人携了箱笼回紫蒲小筑,大小共三个,竹编的箱笼节密坚硬,分量不轻。

舟梦心里挂碍着车金玉,脚步最急。虽提着箱笼,但脚底生风般,走得飞快。

蓁蓁在后面,一伸手拉住了她,劝道,“旁人慌便随他慌去,而你不能慌。越是这种时候,你越得稳下来。二小姐还不知何时能醒来,便是小医仙也说了试药凶险,你此时稳住心神,才好一一应付那些杂七杂八的事。”

“你说得在理”,舟梦顿道,“我是有些慌了心神,犯了持心不定的大忌。”

蓁蓁见对方反应过来,又不免叮嘱道,“你们雪云阁素日里是二小姐撑着,如今她染了热疫、昏迷不醒,外间多少人等着寻错处、看笑话,想要捏把柄。正是你需要发力的时候啊。”

舟梦凝着眸子,牵住她的手,回道,“难为你想这么多。”

蓁蓁却长叹一口气,舒声道,“全是走过的路了,栽过的坑都不能一一细数清。容易做的事,哪轮得着你我之辈挣美名,容易挣的钱,又怎么会轮得到你我之辈来赚。”

风将竹叶吹得簌簌作响。

竹枝子上的每一片叶子,都具有明确的质量。

舟梦眸光潮湿而纯粹,她笑着道,“是啊,博弈的时候,总是需要一些技巧的。舍下那些反复摇摆的瞬间,放弃那些以别人为核心的决策。及时觉察,才能及时成长。”

车金环听了半路,停住了步子,将手中的箱笼横放在地上。

她举着手中瓷青色的书道,“本来是想念给姐姐听的,现下少不得要先念出来鼓励咱们自己一番了。”

舟梦和蓁蓁对视一眼,回身看她。

蓁蓁笑道,“行,说吧。但说的不好,三个箱笼就都你来提好了。”

说完,还取了舟梦手中的箱笼,连同自己的那个,一并叠置于车金环的箱笼上。

她随手摆就,却边角齐对,细致工整。

车金环托起裙角,落坐于箱笼上。烂漫旺盛的生命力,在红尘里垂下一道熹微的光影,正是树阴照水爱晴柔。

她将俗尘杂事消弭于笑颜中,朗声道,

“如贩粮食,须察天时。如走江湖,须知丰歉。”

“冬月凝寒,暮春风雨,菜子有伤。”

“残夏春秋,狂风苦雨,花麻定损。”

“荒年艺物贱,丰岁米粮迟。”

“堆垛粮食,须在收割之时,换买布匹,莫向农忙之际。”

“须识迟中有快。”

舟梦脸上浮起丝缕笑意,眼尾细长而柔美,娇娇多情。

她走到车金环的身侧,止住了对方还想念下去的冲动。

车金环不解,歪头望着她。

舟梦只道,“市价行情,朝更夕改。”

蓁蓁补道,“审查机变,全赖实践。”

阴影投下来,没有色彩,大部分信息已然丢失了。

只有聚焦在思想里的投影,是有光的。

人间的美景,投射在云的阴影里,不断地变幻着形状。

漫步的云彩,正以不同的角度看世界,并将持续下去。

车金环合上书,将三个箱笼分开,请蓁蓁和舟梦坐下。

她又问道,“漂亮的描述,是什么样子的呢?”

舟梦饱满的面部撑起了意蕴先行的留白,自由而舒展道,“我也很向往那样的境界。也许需要一点精度,一点威力,一点美感?”

蓁蓁漾着沉静的魅力,慨然道,“挺难回答的……即使是最接近真相的描述,也会显露出瑕疵。”

舟梦复又拉起车金环的手,笑道,“努力吧,实践出真知。没有经过时间检验,那就只是在自我感觉良好。”

“谢谢!收到。”

蓁蓁拉起另外两个姑娘,只道,“那就出发吧。”

待三人回到紫蒲小筑,天空几道闪雷轰隆隆,雷声那无法被捕捉的振动规则,远比琴音还要复杂。

舟梦先一步走到内室,她束起纱帐,转头便是一愣。

车金环也凑上前来,开朗道,“姐姐,你终于醒了。”

“你们都在就好了。我也不知怎么的,晕晕乎乎,头痛得厉害”,车金玉倚着软枕,气息纤弱。

蓁蓁递了杯热茶过来,车金玉就着抿了几口,恢复了几分气力。

舟梦便道,“之前你晕倒,蓁蓁去请小医仙来过了。小医仙有把握,你先安心养病。”

车金玉叹道,“本来是想问问父亲有关和亲的事,这下还得再托几天了。”

余下三人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不置一言。

车金玉顿感有异,忙追问道,“怎么回事?你们这是怎么了,和亲的事落到车府来了么?”

“二小姐”,蓁蓁哽咽道,“老太爷昨日来说,这和亲的事,落到三小姐身上了。”

车金玉一把掀开被子,惊道,“这可不行!”

她凝视着车金环,赫然道,“你万万不能就此接受!”

车金环闻言,投在她的怀里,泣声道,“姐姐,如今我还有什么办法?”

“办法都是想出来的”,车金玉扭身看向舟梦,又道,“舟梦,我榻上有本《山海水陆路程图引》,你帮我取来。”

“那本书啊”,舟梦恍然想起,“倒是不用取了,恰好三小姐给你装在箱笼里带过来了。”

蓁蓁回首翻开箱笼,将书递过。

车金玉接了书,对面前的妹妹道,“你瞧,我便说我们是真的有缘。”

三人望去,只见她又从榻边拿起一支竹簪,将这本线装书利落地拆掉。抖擞出几十张银票地契之类的,散落在榻上。

大自然潜藏着许多诀窍。

只要技巧得当,就可以完成一场又一场精彩的魔术表演。

丛林世界,风险与观点并存。

丛林世界的神圣原则,即敢于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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