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菡被推得一愣，桌上的古籍都翻落在地。
屋子里安静得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木子安不敢看她。
许久，陈清菡捡起地上的古籍，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抱歉，是我自作多情了。”她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木子安就是能感觉到她的落寞。
“我马上就滚。”
“你特么……”木子安捏紧了拳头，想说什么，却止住了。
“有多远滚多远！”
说完，木子安转身就跑了出去，留下陈清菡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一号担心自己宿主被打击到，贴心地安慰她：“没事啦，没事啦，他还是个孩子，脾气差很正常，你消消气，消消气。”
陈清菡自顾自整理自己的东西，语气淡淡的：“我没生气。”
“我只是在想，这小混蛋歪成现在这样，还有没有救。”
或者说，还有没有悬崖勒马的可能。
他已经十六，性子已经定型，从小到大就这么口是心非地过来了，陈清菡开始怀疑自己的“怀柔政策”是否有用，用真心去换真心，换的来吗？
“他性子太差了，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么……”陈清菡自言自语。
一号震惊：“不是，宿主，来硬的？打，打一顿？！”
陈清菡看智障一样看它：“你能不能抽空去升级一下？”
一号：……呜呜呜又被嫌弃了！
陈清菡虽和竭诚一号有插科打诨的成分，但还是在心里默默下定了某个决定。
……
陈清菡真的二话没说，收拾好东西就和盟主木顺媛请辞。
木顺媛还想挽留：“陈谷主，好歹留到武林大会结束吧，在下近日忙于大会事务，招待不周，你再留些时日，待大会结束后，木某定扫榻相待。”
陈清菡摇头：“不了，木盟主，这十几日叨扰您许多，谷中事务繁忙，我也是时候回去了。”
木顺媛想起她是为何而来，又是为何而走，无奈地叹了口气。
“陈谷主，按理你是长生谷之主，我木某万分尊敬你。”木顺媛想起前尘往事，不由得有些红眼，“但你小时候与内人亲近，我也就托大，把你当晚辈看。你此番前来，虽说是以报恩为由，但木某心知，是木某应该感激你才是。”
说着，她又是一阵长叹：“子安这孩子，是我前些年忽视得多了，没有好好陪伴他，我有愧。我原想，谷主能有心帮我看着他，也是一件好事，可谁想……我有罪，我对不起他的父亲。”
陈清菡软了气势，谁能想，在外秉公无私威慑四方的武林盟主，背后也不过是一个为孩子操劳伤心的老母亲。
“盟主多虑了，子安是个好孩子，只是我们都没有走进他的内心，没有找到有用的方法。”陈清菡很少安慰人，说了两句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无声地看着她。
“其实我看得出来，你来的这十几日，他很开心，也愿意在山庄里待着了，我本想着……唉。”木顺媛说起儿子，没来由地变得疲惫，她心知，儿子这心性如果继续放任下去，迟早会招惹大祸。
可是什么法子她都使了，软的硬的，哄的骗的，他就是不愿意继承山庄，对她憎恶不已，在外招摇过市。
陈清菡不便再劝，拱手道了谢，便转身离去。
离开前，她状似不经意般瞥过主厅后的一根大圆柱，一片黑色的衣摆迅速消失在圆柱后。
陈清菡勾起唇角，转过身继续走出大厅。
不出陈清菡所料，她前脚刚踏出九木山庄，木子安后脚就在九木小镇拦下了她。
“哟，这不是陈谷主吗，真巧。”木子安靠在树上，一只腿屈起。
少年身形颀长，已近成年的身体展现出独特的美感，靠在树上的样子肆意好看得不像话。
陈清菡微微愣神，对自己突如其来的迤逦想法感到可耻。
“木少主。”陈清菡看着他，“偷听不是君子所为。”
木子安不以为然，晃着手里的枝丫，翻了她一个白眼。
“陈谷主没听过一句话么，唯男人与小人难养也，我是男人，自然不做君子之行。”木子安好看的马尾垂在他细长白皙的脖子后，明明是一句很不讲道理的话，却让人生不起气。
陈清菡觉得今天的自己很不对劲，总是看木子安看入神，她摇摇头，暗自想恐怕是昨晚没睡好。
“木少主挡住我，是有话要说？”陈清菡直直地看着木子安。
木子安总觉得那双圆眼中带着狡黠的笑。
他也不知道自己拦住陈清菡做什么，知道她是长生谷谷主其实也不太惊讶，好像印象中陈清菡就该如此不简单。
可知道她是真的要离开，才让木子安感到不知所措。
“当然有话要说，谁允许你就这么轻易地走了？”木子安别扭地在背后抠手指，语气却趾高气昂的，“你在院子里搞了那么大动静，弄得乌烟瘴气的，熏的我屋子里现在都还是草药味，你不补偿吗？”
陈清菡只愣了一秒，立马反应过来，微笑：“自然是要补偿的。”
竭诚一号瞪大了电子眼：这，这是在服软？！
陈清菡：别吵。
木子安也不知道怎么补偿，他只能诺诺地加一句啊：“还有我父亲的恩情，你之前的都不算……”
艹（一种植物），他明明想说的不是这个，怎么显得他好像贪心不足的样子。
她是长生谷谷主，什么厉害的人物没接触过？他在这里狐假虎威什么，艹！陈清菡心里怕是要笑话死他了吧！
“我也没什么其他意思……”
“要不，你也随我回谷中住几日，我的正殿让给你住，随你糟蹋，用以补偿，可好？”陈清菡打断他，问道。
“也行……”木子安嘴比脑子快，反应过来又赶紧摇头：“不是，谁想回你那破谷！爷不稀罕！”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去别人家当管家婆啊！”木子安掩饰性地向远处走了几步，又恶狠狠地转过身，“我有脸有皮，而且，谁知道你把我骗回谷有什么坏心思……”
“……”
木子安没有听到陈清菡的回复，故意昂起不愿看她的头逐渐低下来，木子安这才发现，陈清菡愣神地看着他，情绪低落。
“我……喂，你……”木子安感到无措，他磕磕巴巴的，也说不出话来。
“木子安，我是人，我和你母亲，和你乔容姨都是人，我们也有自己的情绪。”陈清菡看向他的的眼神略显失望，“你恶言相向，我们也会受伤的。”
“小爷管你……”木子安撇撇嘴，把头歪向一边，“爷就这样，爱听不听……”
“随你吧。”陈清菡对他失望透顶，从他身边绕过，拂袖而去。
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其实他们并不熟不是吗？本来一开始也是陈清菡上赶着要来报恩管教他，他不愿意，就故意恶言逼退她，这很正常不是吗？
可是木子安感觉自己胸口胀胀的，很难受。
他其实没有那么厌恶她的，陈清菡长得好看，性子温和，身上总有股好闻的草药味，每次捉弄她也都淡然一笑，从不骂他指责他，最多不过用扇柄敲他的额头，也不疼。
她还总是尝试着教他一些书上的东西，就算他顽劣不堪，陈清菡也一直耐心地重复一遍又一遍。
扪心自问，她其实……真的很好，他不讨厌她。
可为什么自己每次说的话都和内心背道而驰，每一次都用最恶毒的语言去重伤她呢？
“谁，谁允许你走了……”木子安慌忙地追上去，想抓住她的衣襟，不料陈清菡的衣裳布料竟滑如油脂，木子安生生拽住又生生看着它溜走。
木子安一急，抓住了陈清菡腰间的挂饰，那块尊贵的玉佩又被他顺入手中。
陈清菡停下来，转过身：“你如何厌恶我也罢，我的恩终究是要报，这块玉佩是我长生谷传承之物，执之如谷主亲临，凭此玉佩，到何处都有我谷中弟子相助，如今便暂时赠于你。”
“如此，你我二人两清，再无瓜葛。”陈清菡看着他手中的玉佩，“如何？”
执长生谷谷主玉佩，几乎可以在江湖横着走了。它既是一张保命符，也是一块号召长生谷势力的令牌，何其重要不必多说。
宁愿把这玉佩暂赠于他，也不愿与他多有牵扯，可见陈清菡有多么讨厌他。
“你就这么……”木子安自知理亏，连疑问都没有底气说出来。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清菡转身离开，青色的背影消失在小镇的人群中。
作者有话要说：期末考接踵而至，应接不暇，我手忙脚乱，惊慌失措。上周末，连着两天考了四门专业课，人都给我考糊了，我不信只有我一个人这样！（精神状态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