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耀三年，永宁公主之女，常林郡主李兰惠诞下一女，帝大喜，特赐名为“唯月”，不顾朝臣反对，与其定下婚约，大赦天下。

自此天下人皆知，世上有一女，名唯月，乃是大齐日后国母。

两个月后，永宁公主与其驸马薨，其女常林郡主悲痛万分，常林郡主遵从父母遗愿，前往惠照寺立灵牌。

因子女年幼，常林郡主带着其女沈唯月一同前往……

鲜少有人路过的树林里，一身受重伤、狼狈至极的女人抱着怀中女婴竭力奔跑，而在她们的身后，数个遮住面容的男人手持染血利刃，步步紧逼。

这个女人就是常林郡主——李兰惠。

她不敢回头用尽全力地奔跑，试图给自己与孩子跑出一条活路来，她不顾身上不断冒血的伤，死死地抱着怀里的孩子，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她从来没跑这么快过，心也从来没跳这么快过。

怀里的女婴不知道所遭遇的险境，她还安然地睡着。

李兰惠终是没了力气，身上的伤使她摔倒在地，虽然她竭力护着孩子，可孩子仍是醒了过来。

女婴没有哭，她懵懂地睁开眼睛，看着娘亲染了泥土沾了血的脸笑了出来。

李兰惠也不知这是好是坏，她想至少在临死前她没觉得害怕，这个想法让她得到了片刻的慰藉，她把孩子护在怀中，看着已经到她面前的人。

“要杀就杀我吧，别杀我的孩子，她还那么小，什么都记不住的，求求你们给她一条生路吧。”李兰惠面露哀求。

那十多个男人对视一眼，为首的男人提着刀向她逼近，霎时间，鲜血喷涌而出，李兰惠睁大眼睛看着手无寸铁突然在她面前出现的少年人。

少年人打了个哈欠，语气嚣张道：“本来只是想出来玩玩的，也不知道是走了哪门子的狗屎运，刚一出来就碰到了你们。”

“你们这么多人就为了杀一对母女也不嫌害臊。”

这人出现得突然，看着死去的同伴，一人大声道，“这位少侠有所不知，有位位高权重的人出了重金杀她，我看少侠武艺高强，我们愿意把报酬分给少侠一半，只要少侠当作没看到今日之事。”

另一人也立马说道：“有一句古话说得好，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位少侠，我观你模样顶多二十出头，应是初入江湖……”

少年人用小拇指挖了挖耳朵，不客气地打断道，“别一口一个少侠的，我叫李牧尘，还有我如今已经五百岁了，做你们祖宗都绰绰有余了。”

“本来还想着留你们一条活路，”李牧尘的眼神变了变，“要怪就怪你们自己不长眼吧，这也是我的名字了吧，等入了地府，阴差问你们是怎么死的，别忘了报上小爷的大名。”

李兰惠痴痴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只见这个叫李牧尘的人，不曾动一下，就让那些人的脖子扭曲折断，断送了性命。

她清楚这不是人能做到的。

李牧尘转头看向她，刚要开口，他师父李寻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牧尘，速速把你面前的女人还有她的孩子带回来。”

“你叫什么名字？”他改口道。

李兰惠抱着自己的孩子站了起来，“多谢恩人出手相助，我叫李兰惠。”

虽然不知道师父为什么叫他把这女人带回去，但他还是说道：“跟我来一趟吧，我师父要见你们。”

她愣了愣说：“可否再给我些时间，我想看看跟着我出来的人还有没有活着的。”

李牧尘答应了，他跟着李兰惠，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李兰惠走到被她杀了的人身边，伸出手在他们的身上翻找着什么，翻出几枚令牌，还有一封信后，李兰惠沉默了一会儿，走向她此行乘坐的马车。

她看着遍地的尸体，一一确认那些护送她过来的人是否还有气，她的贴身丫鬟死了，那些护送她的人也一个都没逃过去。

这里的尸体也有许多是刺杀她的人，她的手在他们身下摸索着，翻出一枚枚令牌和表明此行任务的东西。

等把这些东西翻出来后，她走向存放行李的马车，还没开始找，李牧尘挥挥手，那些东西凭空消失，“走吧，我把你带来的东西都收好了。”

李兰惠把孩子放到一边，跪到地上，她弯下身磕了一头，“小女斗胆求恩人帮我埋葬这些人，要是我也不管的话，怕是无人能为这些人收尸了，就得暴尸在此了。”

她说得平静，一颗心却如坠深渊，她已经知道想杀她的人是谁了，如今她已孤立无援。

李牧尘没拒绝，又一挥手，那些尸体陷入土地。

接下来，李兰惠带着一身的伤随着李牧尘入了凡尘人无法知晓的修仙界，她见到了一位白胡子的老人，那位白胡子的老人看到她后变成青年人模样。

“你受了伤，你的孩子亦受了伤，你的女儿尚且年幼，又中了毒，怕是活不过今天。”

“我可把你女儿的命救回来，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让她拜我为师。”

“只要能救她，别说拜师了，就是要我的命，我都心甘情愿。”

“好，那我问你，她可有名字。”

李兰惠的眼睛暗了暗，“没有。”

“那便叫她清寒可好？”

李兰惠微微一笑摸了摸女儿的脸，“那就依仙人所言，她的名就是清寒了，”她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闭上了双眼的女婴说，“我的孩子自然是要随我姓的，那便叫她李清寒。”

_

二十六年在修仙界不过一个眨眼，当年的李清寒已经从襁褓孩童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修士。

李清寒在前段时间成功一举突破至大乘期圆满。

二十六岁的大乘期修士，是史无前例，从未有过的。

她刚闭关结束，巩固好修为，就被师父和娘叫了过去。

此时，李清寒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她又回了一遍自己刚刚听到的话，不敢确定地说，“娘，你刚刚说的可句句属实？你确定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位身穿素色布衣，头发简单盘起，脸上有着些许皱纹和不管什么表情都遮不住的病态，周身还布满了汤药味道的妇人拿起桌子上的一杯茶轻咳一声，“你的婚事一出生便定好的，如果只是一户普通人家……不，就算是亲王我也可以给你退的。”

“可奈何，这门亲事和下一任坐在龙椅上的人息息相关……”说到这时，她低下头很是愧疚地说，“那时候我还过于天真以为这是件好事，寒儿，是娘对不住你。”

李清寒可听不得这话，她看着李兰惠连忙说道，“娘，你没有对不住我，而且你又没有让我回去和他们成亲，等我到了凡尘想办法把这婚事退了不就成了吗。”

这时坐在李清寒右侧一个白发白胡子的老人开了口，“小徒儿，你的这桩婚事不仅仅和那些皇子的未来有关，还跟凡尘人的性命扯上了关系，我虽不愿送你回去，但要是不回去，不把你和他们间的因果解开，你大概也无法飞升了。”

她李清寒之所以能在二十六岁就成为大乘期修士，就是为了早日飞升，可如今她师父却说无法飞升，只是这四个字就足够将她击垮。

李清寒直接站了起来，她顾不了那么多，“娘，师父我去去就回，你们且在逍遥门等着我。”

说走就走，她的手已经放到了门上，只听李寻阳熟练地大声喝道：“逆徒！你给我滚回来！”

下一秒，李清寒乖乖地回到凳子上坐好，如同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李兰惠拿出一枚玉牌，玉牌上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她把这枚玉牌郑重地放到李清寒的手上。

“沈唯月是他……”李兰惠顿了下，缓缓说道：“是天齐的先帝给你取的。”

李清寒惊讶地道：“所以在师父给我取名前，我就已经有名字了？”

此言一出，整个屋子都静了下来，李兰惠眼中的情绪复杂，最终万千情绪化为关怀，“傻孩子，这是他给天齐日后的皇后起的名字，不是给你取的。”

“做了皇后你就不是你了，娘希望你只是你，要不是那边的人一直在催，而且当年你师父也在劝我，不然我是万万不会告诉他们你还活着的。”

“你师父对我说，有些事你必须去面对，我不能阻止，更不能隐瞒。”她叹了一声，“下一代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皇位上的那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寒儿，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千万别被那里人的花言巧语迷了方向。”

李清寒看着李兰惠眼中藏不住的担忧，自信满满地开口道：“娘，你就放心吧，我可是李清寒，大不了回去之后我快刀斩乱麻，直接告诉他们我不嫁人，然后转头就跑。”

“以我如今的修为，别说在凡尘了，就是在修仙界能抓住我的又有几人。”

“我要是想跑的话，在那里绝不会有人能抓住我的。”

虽然知道不能这样做，但李兰惠还是被她逗笑了，她笑了没两声就咳了起来，等把气息平复好，她说道：“寒儿，二十六年前，在我带你来惠照寺的路上遇到了刺杀一事，你是知晓的。”

她的语气忽然变了，“奉京……绝没有表面看着那么简单，那里的人也绝不是表现出的那般，别仗着你的修为就对那里的人掉以轻心。”

“有些事我不想跟你说，但等到了那里或许你还是会知道。”我仍希望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些烂事。

李兰惠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可她眼中的怨恨却没隐藏好。

李清寒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悄悄看向李寻阳，李寻阳抬起左眼的眼皮看着她，随后眨了下左眼，那意思是“勿问”。

作者有话要说：2022.7.21首发

2023.2.27大改替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