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寒的脚步声刚一靠近，小春就猛地站了起来，她想跪下却及时被李清寒扶住了。
她把小春摁回到原位，露出了一个带有安抚意味的微笑说道：“小春，你刚刚说到哪了？我都有些记不清了呢。”
小春怔愣了一会儿，接着之前的话继续讲了起来。
待到次日，沈伯韬在上朝前特意给李清寒留了话，告诉她今日未时要带她一同入宫，千万不要出府，还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左一句今日人多嘴杂尽量不要出差错，右一句陛下和她母亲关系好无需紧张。
李清寒听到那些被转述的话时一脸平静，而小春却有一些紧张。
刚用完早膳，她就开始翻李清寒的衣柜，现在已经翻了半天了。
“小春啊……”李清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小春探出头，看向李清寒，“我在给小姐找入宫穿的衣裳，若是一不小心穿了冲撞宫中之人的颜色，可就不好了。”
“还有发型，等一下就让我给小姐重梳个发型吧。”
“不必顾虑太多。”李清寒走过去，随意扫了眼衣柜中的衣裳，“我看青磁色的衣裙就不错。”
小春犹豫再三拿出一套青磁色的衣裙，布料上还带着花纹。
再把衣裳换上后，小春把李清寒摁坐在红木梳妆台前，李清寒望着铜镜中任由小春摆布的自己，轻笑了一声。
‘小春这丫头胆子真是大了。’
在插上最后一支步摇的时候，小春有些犹豫地说：“小姐您入宫的话，身边得带上一两个下人才行，要不要去找崔夫人……”
“你今日有事？”李清寒打断问道。
小春摇摇头，“并无。”
“那你跟在我身边不就行了吗，无需再找其他人。”李清寒顿了顿，拿出首饰匣中刘姑姑送给她的步摇，“用这两支步摇。”
小春把李清寒头上原先的步摇拔下来，“小春之前只是个打杂的，怕是不能跟小姐去这样的场合，要是一不小心做错了事，会连累小姐的。”她极力劝说李清寒。
李清寒却毫不在意，“我说你能跟着我就能跟着我，而且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又能做错什么事？又哪来的机会做错事？”
“还有，不要总是说贬低自己的话，我不喜欢。”
“可小春……”
“停停停，”李清寒见头发已经梳好了，直接转过头对小春说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做好和我一起入宫的准备，换衣裳也好，换发型也好，都随你，反正不要再说那些让人恼怒的话了。”
小春果真把嘴闭上了，李清寒叹了一口声音变得柔和，安抚道：“小春啊，有我在你身边，你无需担心那么多的。”
小春愣愣地看着李清寒，脸慢慢地红了起来，心中掀起波澜，她慢慢低下头，遮掩因为感动出来的泪水。
_
“小姐，已经未时正点了，老爷也已经回府了，再过一会儿就该入宫了。”小春紧张兮兮地说。
李清寒正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安抚小春时，小春忽然又说道：“小姐，真的不再带几个人吗？让旁人看了或许会让人以为老爷和夫人亏待小姐。”
“旁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去，”李清寒眼珠一转说：“况且我们今日是入宫，又不是去别的地方带那么多人做什么？宫中有宫中的规，而且宫中自有服侍的下人。”
她忽地一顿说：“你无需担心那么多，若是真有错处，我一人担着就是了，父亲都说了陛下和我母亲关系颇好，想必就算真有错处，陛下也不会多责怪我的。”
小春觉得李清寒说出的这番话实在大胆，还有几分大逆不道，想要劝阻，又想到自己终归是个下人，李清寒对她再好，二人依旧身份有别。
哪有做奴仆的一再劝做主子的？而且她仔细一想，李清寒的话也不见得真有错，她年岁小自然是不知道那位常林郡主和如今圣上的交情，就算听说过一二，但毕竟隔了那么多年……
想了又想，小春略显苦恼地挠挠头说：“小姐话虽如此，但在外面之时，这话还是不能说的。”
好嘛，想了那么多，最后还是把劝阻的话说出来了，她在李清寒身边不过那么几天，一只手就能数过来，按理说，就算李清寒人再好，她也不该这么快就变得口无遮拦的。
许是她感受到了李清寒是真的待她好，并非因为其它原因才这样对她，脑子里想归想，但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把想说的话直接说出来。
“小姐你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个好久没有见过的人，就算之前感情再好，那么多年都没有见了，真的还能一如当初吗？”小春不解询问，“还是说小姐的母亲和如今陛下其实是有见过面的？”
李清寒没有立刻回话，她陷入了沉默，这些年里李兰惠很少跟她提起尚在凡尘的事，更别说奉京了。
至于圣人、皇帝，也只提起过先帝，临行前也没跟她说过几句有关于如今帝王的话。
回来后，听到沈伯韬跟她说当今陛下和李兰惠交情颇深的时候，她是真的有些惊讶。
就算昔日的交情再好，但也只是昔日，流逝的年月暂且不提，就光二人的身份都已经不再是昔日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小春听到李清寒说：“若是两个人曾经就用真情相待，之间并无欺瞒、恩怨，就算过了再久，二人身上就算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之间也会一如当年的。”
但若是其中一方没有用真情相待，结果自然也就不同了。
小春听到李清寒的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不多时，李清寒便坐上了去往皇宫的马车。
沈伯韬看着正坐在自己旁边的李清寒，“唯月，此次进宫无需紧张，下马车后，会有公公为你带路的，跟公公说话时记得客气些……”
“等到了后地方你便跟着初儿走，去见一见其他人家的姑娘，和她们说说话，”突然，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他表情一变，声音压低了一些，“若是此次宫宴，只为迎接顾家将军的话，那就只需前朝官员前去。”
“但这一回，不只有官员，各个官员家的女儿也都来了。”
“这一回的宫宴当真是史无前例。”
“唯月，你可明白这是为何？”
李清寒原先对他的话一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沈伯韬话里的内容变了时，她也多了几分认真。
如今听到沈伯韬的问话，李清寒抬起眼睛笃定地说：“是因女儿？”
“没错。”沈伯韬满意地点了点头，“陛下，怕你会觉得不适。”
“大户人家的女子，在外抛头露面，不合礼教，就算是宫宴，现场终究是有许多外男的……”
李清寒听明白了，要是只有她一人去的话，就是遮了面也会有闲言碎语的，而且在这些人眼里，她是一个遵守礼教守规矩的女子，会觉得不安、不适是理所应当的。
所以便给她找了伴，其他官员家的姑娘也都来了，她们皆不遮面，任由别的男人看她们的脸，李清寒就该松口气，她看到那些人就不会觉得不安了。
呵呵……李清寒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高门大户的女子不是必须遮着脸出去，但是在这里的人眼里，她们露着脸出去就等于便宜别人了，就是不合理礼教了。
听说前些年里，这里的女子还都是遮着脸出去的，但有一位极其受宠的公主出现了，三公主德珍不仅不遮面而出，而且还有数位面首，礼教？规矩？这位德珍公主通通不放在眼里。
有这位德珍公主开头，其她出生于高门大户的女子便也开始不遮面出行了。
礼教还在，只是有的人选择遵守，有的人可以选择不遵守。
李清寒觉得有些可笑，就是现场没有别的女子又能怎样？她不遮着脸又能怎样？难道她还该为不用遮着脸出去，也不会得到旁人的指指点点而觉得这是对她的恩赐吗？
简直是笑话。
李清寒生了一张似乎天生就不会笑的脸，此时就算她面无表情，沈伯韬也没觉察出不对，他又把等下的流程讲了一遍，李清寒表面认真地听着，但实际听没听进去就无人知晓了。
马车的车轮还在不停地转动，沈伯韬却早已停下了他那喋喋不休的嘴，开始了闭目养神。
李清寒见他这副样子，也闭上了眼睛，在心中默默想道：师父，等我回去以后我再也不说你啰嗦了，我这便宜父亲比你能说得多，明明还都是同一个意思但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不一样，真是可怕……
皇城的大门敞开，马车很快停下，李清寒刚下马车，一个门卫走了过来，门卫先是对着沈伯韬行了一礼，之后面朝李清寒又行了一礼。
沈伯韬不慌不忙地说道：“阁下所为何事？”
门卫毕恭毕敬地说：“沈国公请勿见怪，下走此举只为传话。陛下事先吩咐过，唯月姑娘体弱，到殿前下马车就可。”
说完他往四下看了看，“不知沈二姑娘可跟着一同前来了？若是来了，便和唯月姑娘一起吧。”
“两位姑娘一起，也能自在些。”
沈伯韬不着痕迹地瞟了眼四周，他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惊讶，“劳烦阁下传话。”他走进了近，李清寒看到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这位门卫，门卫快速地接了过去，眼里闪过了一丝惊喜。
做完这一切，沈伯韬回首道：“唯月，你在这等一会儿，等初儿到了，你和初儿上马车，到了殿前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