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用过早膳之后，李清寒又拿出了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往昔史记》，峥珺则把自己的垫子叼到了有阳光的地方晒起了太阳。

至于小春那丫头，她闲不下来，李清寒在这方面上也说不动她，屋子很干净，院子里也没有需要收拾的地方，她就开始浇花，修整院子里的绿植。

“小姐，我可以离开一会儿嘛？”小春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李清寒头也不抬地说：“可以，但早点回来，要是有人找你干活的话，千万别管，有人欺负你的话，你就赶紧跑回来。”

小春的声音里满是活力，“知道啦！小姐。”

脚步声响起逐渐变小后又消失，没多久李清寒就不放心地打开了神识，她并没有刻意隐藏，使得虽然受了伤峥珺也能感知到这一点，他睁开眼睛说道，“沈唯月，你是觉得这里会有人欺负小春吗？”

李清寒一边感知着小春位置和情况，一边说，“沈府的伙食和对下人的待遇并不差，可她有些过于瘦了，我还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淤青，我趁拉她手的时候还给她把过脉，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太弱了。”

“有极大的可能是因为有人欺负她，而她又没发觉出来，也可能是发觉出来了但却不敢说，或是说出来也没人管她。”

虽然说小春只是暂时陪在她的身边，但不管怎样，李清寒是绝不允许自己身边真心实意待自己的人被他人欺负。

哪怕不是李清寒身边的人被欺负，只要她发现了、遇上了，她也照样会帮上一把，更别说小春那傻丫头还是她身边的人呢，当然要主动查看了。

“你倒是细心，”峥珺有些佩服李清寒，“不过她已经是你身边的人了，应该也不会有人蠢到还敢欺负她。”

李清寒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奈，“在小春眼里有人找她‘帮忙干活’并不是欺负，不管是干什么，又要干多少，就小春那个样子，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拒绝的。”

峥珺想了想小春给他的印象和感觉，认同地点了点头。

大抵是因为小春马上就要回来了，李清寒收回了神识，她上一秒刚把神识收回来，下一秒小春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

人还未进来呢，声音就先传了进来，“小姐，我回来了。”

李清寒侧过头看向小春，手指却像上次那样轻敲了下桌面，《往昔史记》又一次消失。

只见小春兴高采烈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有着雕花的木盒，她把木盒放到李清寒的面前，李清寒几乎立马闻到了木盒自带着的清香气味。

她把木盒打开，把里面的一小摞请柬拿了出来，“小姐你看，这些可都是给小姐送来的宴席邀请呢。”

小春打开其中一本，大声念道：“久慕沈府唯月芳范，奈何此前无缘一睹风采，前日远远一望，欲上前交谈，怎料突生意外，心中生怯，未敢上前，望唯月海涵。”

“恰逢如今暖风至，荷花渐开矣，便派人送上请柬一封……”

李清寒打断道，“这是谁送来的？”

小春看向留名处说道：“是杨国公之女。”

李清寒接过那本请柬，大致扫了两眼后放到右手边，“这本是明日的邀请。”

她又拿起一本请柬，“这本也是明日的。”也放到了右手边。

“这本是后日的。”这一回她放到了左手边。

“这本是大后日的。”她放到了正前面。

李清寒把所有的请柬按照时间分类，最早的是明日，最晚的在七日后，她看着这些时间重复的宴席邀请，说道，“小春，你最想赴哪家的宴席？你觉得赴哪家的邀约你会舒服些？”

小春有些无措，“啊？”

李清寒面上疑惑地看着她。

小春一边摇头一边摆手道，“小姐，你刚刚说的话不合规矩，下次可不能再说了，若是让有心人听到了，传了出去，会让他人以为小姐轻视这些人家的。”

“我哪里轻视他们了？”李清寒问。

小春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她低下头说，“小春一介婢女，怎能替小姐选这些事呢？若是小春真替小姐做了选择，日后要是让主人家知道了，说不定便会因此和小姐结仇呢。”

李清寒拉住她的手，原本握紧的手一下子就放松了，她抚了抚小春的手心，“我若是去赴邀约的话，那你定然要陪在我身边的，在那期间我可以坐下，但你大概是要站上好一会儿，所以我便想着由你去选择，去选一个你觉着会舒服的地方。”

小春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李清寒是这样想的。

李清寒继续说道，“别人是怎么看我的，仇视我也好，厌恶我也好，我都不在乎，”她顿了顿，调侃道，“毕竟不管怎样，他们都不敢把仇视厌恶在我面前显现出来，”她笑了一声，眼中却没有任何笑意，“谁让我是沈唯月呢。”

“更何况这些邀请我本就不可能都去，能挑出几个去赴宴就已经不错了。”李清寒抬手揉了揉头，“反正就由小春你帮我做出决定好了，最多五个，可别选多了。”

“要是小春觉得不赴宴最好的话，那我就把这些都推了。”

小春还想说自己没有这个资格，但面对着李清寒，却无法将那番话再说出口了，“小姐，不如就选三个吧，明日一个，大后日一个，隔一日便去赴一个宴，这样小姐也有休息时间。”

李清寒轻声应下，“可以。”

小春说道，“小姐，明日便去赴杨国公之女的宴席吧，杨家嫡女的宴席请柬可不是谁都能收到的，”她把那份请柬挑了出来，“而且杨家姑娘在奉京的名声都颇好，邀请小姐的这位是正室夫人所出，正是碧玉年华。”

她突然压低音量小声说道，“而且这位很有可能会嫁与皇室，虽不清楚会和哪位皇子在一起，但有很大的可能会和小姐共侍一夫。”

听到这句话，李清寒手一抖险些把茶水洒在请柬上，这是她回沈府以来第一次如此不淡定，她声音有些颤抖，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确定，“和我共侍一夫？”

峥珺小心地往这边瞅了一下，竖起耳朵听了起来，完全就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小春连忙把李清寒手中的茶杯拿到一边去，“是啊小姐。”

李清寒平复了下心情，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世人眼里，沈唯月回来了，那太子之位的人选也是时候该定下来，巴结未来新帝也好，还是给自己提前铺路表忠心也好，其中有一步肯定是把女儿送进太子后院，送进未来新帝后宫。

明日的宴席大概率就有试探的意味，试探她是否知道未来太子的人选。

‘试探嘛……’李清寒看着那本单独放在一边的请柬想，‘碧玉年华也不过是十六岁，小小年纪就要操心这些了吗？’

‘说起来我那妹妹也才十五六岁，’她回忆了一下自己和沈初仅有的那几次交流，‘虽然说了些我不太爱听的话，但也的确是个不得不操心的。’

虽然已经很了解凡尘规矩了，但她还是不自觉地想，‘十五六岁这样好的年纪，怎么能天天操心嫁人的事呢？应该想着要去哪里玩乐才对啊。’

在结界所隐藏的地方，修仙界内，别说在十五六岁的年纪成亲了，哪怕在两百多岁的年纪成亲，别人都会喊上一声‘早’。

李清寒之前是来过凡尘的，她也曾目睹过比十五六岁还要小的女子嫁人，对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那场婚事和自己无关一样。

在还不太懂事儿的时候，李清寒还以为那小新娘是被迫穿上那身红嫁衣的呢。

她当时秉持着看到了就得帮一把的原则把那小新娘给掳走了，还用了法术把那轿子身边的人没有任何感觉地定在了原地。

但意外的是，她才把那小新娘拉出去没多久，那小新娘就主动甩开了她的手，还把她当成了抢亲的恶人，那小新娘嘴里说着，若是不嫁过去的话，她阿爹阿娘还有两个弟弟就没有饭吃了，会被活活饿死的，说不定还会被她要嫁去的人家打死。

她跪在地上求着李清寒把她放回去，年少无知的李清寒当时很震惊，惊得迟迟说不出话，等消化好了对方的话，她对小新娘施了个昏睡术又用了个清洁术，把她脏了的红色嫁衣弄干净。

她把小新娘送回到轿子内，又解除了抬轿子那些人的定身术，他们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定身术解除后，便要继续往目的地走了。

而轿子内的小新娘，李清寒也自然把他叫醒了过来，她以为被人掳走的事儿只是一场梦而已。

那件事儿之后，李清寒缠着李兰惠还有其他师兄知道了许多凡尘的规矩。

除了在最开始的时候外，李清寒之后再来到凡尘，就再也没有因为早早穿上红色嫁衣的小新娘而感到震惊了。

如今，回到凡尘的李清寒，深入凡尘的李清寒，又一次因为年纪小的女子和嫁人这件事儿，而叹息着、感慨着。

于李清寒而言，她的那门婚约是不作数的，终是会取消的，但对于生活在凡尘中，那些真真切切属于凡尘的女子而言呢？她们的婚事是终身大事，不管是穷苦人家也好还是高门大户也好，都是她们需要为其费尽心思，但掌控权又不在她们手上的事。

有的时候甚至能称得上是比她们的命还要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