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封阳的声音如一声闷雷，顾青野这个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被这闷雷吓得一激灵，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一定是他二哥，他赶紧从马上下来，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二哥，我哪敢啊。”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不着调又带着点讨好，“二哥的话我肯定是牢牢记在心里，一点都不敢忘的。”
他拍了拍马，“去去去，去一边站着去。”
马好像真的听懂了他的话，乖顺地往旁边走了两步。
顾封阳冷着脸从顾府里面走到李清寒她们的面前，他朝着李清寒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唯月姑娘，别见怪。这小子一直这样，在外面还知道装一下，在自己家就这副鬼模样，没大没小的，没有半分规矩。”
“我和大哥还有阿织不管说他多少遍都没有用。”
说到这的时候他冰冷的目光落在顾青野的身上，“他一直都是这样，你说他的时候他好好听着，你转头走了他就把你的话抛到脑后。”
他抬起手弯下腰，“多有得罪了，唯月姑娘。”
“不必如此。”李清寒熟练地说：“顾青野是个率性而为的人。”
“这样的性格很好。”
顾封阳斜了顾青野一眼，“一个要上战场的人怎么能率性而为。”
“这样的性格在别人那或许是好事，但在他这可不是。”
“小孩率性而为就罢了，他这么大的人了，又怎么能由着性子来。”
顾青野不太服气地说：“二哥，现在也就你觉得我不行，我在我那边哪个不知道我的大名啊。”他用肩膀撞了撞顾封阳，“我那边的人可是个个觉得我靠谱。”
他凑近正在强压怒火顾封阳，压低音量，像是在说悄悄话一样，“二哥，说不定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还不如我呢。”
但实际上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他的话。
说完这句话他一个转身撒腿就跑，而后直接跃到马背上骑着马就走了，他的不羁的笑声随着风到李清寒她们的耳边。
顾封阳早就猜到他会这么做了，至于为什么没有做阻拦，他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反正现在他又不能离开奉京迟早会回来的。对他来说收拾顾青野不就跟喝水一样吗？想收拾就能收拾的事。
在李清寒的面前他又已经骂过了，现在他又何必继续在外人面前训斥他。
李清寒的视线左移，她对顾封阳说：“封阳将军，我这次来是为了找顾织的，她今日可在府上？”
“她在。”顾封阳回头看了一眼道：“她如今应该在顾希的院子里，我带你去找她？”
顾织在顾希离宫回家后，常去的地方就从校场变成了顾希的院子，在外也几乎和她形影不离。
李清寒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她从容平静地说：“那就麻烦了。”
顾封阳转头对辛庆说：“辛庆，你去看着点那小子，别让他给我们惹麻烦。”
辛庆思量一番，抱拳道：“是。”说完她转身朝着顾青野离开的方向迈步。
她对顾封阳的态度和对顾青野的态度差不多，客气，但没有发自心里的恭敬。
大概真如她说的那样，在这里她只是顾织一人的下属。
其余人的话她可以选择听，也可以选择不听。
顾封阳一抬手，“唯月姑娘，请。”
李清寒走向老旧的顾府，顾封阳在她的右手边和她始终保持了两步的距离，小春、吉祥跟在二人身后。
顾府真是表里如一，外面看着老旧里面也看着老旧，进去一看也就只有盆栽用来装饰，这里面的东西还没有永宁公主府的东西多呢。
走在回廊里，李清寒不由得抬头看向上方的漏洞，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住着五个将军的将军府怎么能这么破啊？！
顾封阳感觉到李清寒的动作慢了些，他看了一眼李清寒又顺着李清寒看的方向看去。
入目的几个窟窿让他身形一滞。
他、顾观南、顾织、顾青野都不是在乎这些的人，至于顾老将军，他们都不在乎他又怎么可能会在乎。
顾希回来那日提了一嘴顾府的破败，也说过要找人修缮，顾封阳觉得没必要，他们又不是在这常住，过些时日就离开了，修缮了也是给别人看的，其他人也都是这个想法。
也就顾织跟顾希说会找人修缮的，她也确实派人去找了，人也找到了，只是还没来得及修缮这边。
顾封阳忽然就理解了顾希为什么会说顾府这样不行了。
他将尴尬强行压下，“这些年里我们很少回来，爹嫌麻烦也没留人打理，日子久了就有些地方破损了。”
“虽然已经找人修缮了但还没来得及修缮这边。”
李清寒抬抬嘴角，露出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实在不行多找点人过来吧。”
“虽说也不影响生活，但看着实在不好看。”
她毕竟和顾封阳不熟，说完那两句后，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两句，“不过也能理解，你们一家常在军中，自然会觉得不该把钱用在这种地方。”
“从顾老伯那就能看得出来，你们也是节俭惯了。”
顾老伯……
听到这个称呼，顾封阳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记起顾老将军前些日子和他们说的话，他咳了一声，表情自然，“爹他确实常常与我们说要节俭。”
“唯月姑娘，虽然不清楚你与家父上次具体说了什么，但还望你多见谅。”
“可能是上了年纪吧，家父的想法愈发捉摸不透了。”
“就连我们这些做的儿女的也没办法。”
李清寒真的很想问一句顾老将军在你们的眼里到底是怎么个形象？
顾封阳还在继续说：“唯月姑娘说得对，看起来确实有些难看，改日我便多寻些人来，赶紧把这顾府修缮好。”
“说起来修缮顾府的事儿，还是我小妹提起来的，只是当时我和大哥他们都觉得没有必要，就也没上心。”
他领着李清寒拐了个弯儿，又是一盆盆长得不是很好，但也还活着的盆栽。
“我听说唯月姑娘前些日子回了永宁公主府。”顾封阳问：“不知道永宁公主府可有需要修缮的地方？”
永宁公主府毕竟是有人在住地在看护的，虽然那些人情况有些复杂，但这永宁公主府被看护得还是不错的，没有半点的破损。
李清寒默了默，“永宁公主府没有需要修缮的地方，陛下有找人看护。”
顾封阳的表情有一瞬变得不对起来，他的变脸速度快到险些让李清寒都以为只是错觉。
“我常听有传言说陛下与你母亲常林郡主兄妹情深，看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或许。”李清寒模棱两可地说。
皇帝和李兰惠之间的事她暂时还没有弄清楚，兄妹情深吗？或许吧。
顾封阳察觉到什么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清寒，李清寒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目视前方，迈出脚步的大小和步伐的节奏没有丝毫影响。
经过这一茬接下来的一路，二人就没再说过别的话。顾封阳嘴里的话向来是不太好听的，在这方面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碍于李清寒的身份，他觉得他还是不要开口比较好，他怕他上一句说的话还是正常的话，下一句就说了让李清寒不舒服的话。
就算顾希早就跟他们说了李清寒是个不错的女子，但她和他不熟，还是谨言慎行吧。
李清寒也不知道她能和顾封阳说什么，一是因为她和他不熟，二是因为她不知道身为沈唯月她能和他说什么，多说多错，少说点就不会出错了。
顾府不大，顶了天也就沈府的一半大，大部分都是空地，偶尔会有几盆看着很可怜的盆栽。
在快要到顾希的院子的时候，那些可怜巴巴的盆栽就彻底消失了，顾希院子附近的花草长得一切正常，顾希的院子看起来应该是花费了不少心思才建成的，一个不算小的二层楼，左边一棵柿子树，还有一个秋千随风晃荡，右边一棵山楂树，一棵枣树。
一个石桌放在枣树下，石桌上摆着两杯已经完全冷却的茶，茶里还有两片落叶。
盛开的月季花在清风中摇曳，淡淡的香气传入李清寒的鼻子。
院子的主人显然不在院子里，顾封阳一如往常喊道：“小妹，阿织。”
“你们有客人来。”
嘎吱一声，二楼的窗户被推开，顾希探出头来，看到来人后她眼前一亮，惊喜流露在脸上。顾织护在顾希身侧，看到李清寒时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唯月！”顾希的上半身彻底探了出来，她朝李清寒晃了晃手，“你怎么来了？”
“真是让我好生意外啊。”
“这么些时日，你可算是过来了，真是让我好等。”
李清寒还没说话顾希就注意到跟在她身后的吉祥，“好啊，原来你这次是为了吉祥来啊。”
“害我白高兴一场，以为你是过来寻我的呢。”
顾封阳顺嘴说了一句，“顾希，你注意一点。”
“要是掉下来了我可不管你。”
顾希瞥了他一眼，毫不在意地说：“二哥，你说话真难听。”
随后转头对李清寒说道，“唯月，你稍等我一下，我这就下来。”
她转身拉着顾织就往下走。
她们刚一出来，李清寒就说：“我想来这好久了，所以这一回也算不上是只为了吉祥来的。”
她打趣道：“你们顾府可真不一般，我想了那么些时日，都没能把顾府的样子想象出来，就连半分像都没有。”
“哈哈哈哈。”顾希被她的话逗笑了，她知道李清寒说的是什么又为什么会这么说，“你想象出来的样子和这里今年半分像都没有吗？”
“这也怪不得你，就连我回来的时候都感到吃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