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濯玉(二)
时饮秋此次前八进四的对手好巧不巧——正是赵江枫。
赵江枫能进入前八是她做梦都没想到的,在经过时饮秋的魔鬼训练后,她对于玉质之力的理解与控制提升了一个层次,在外门中化玉之下确实无可匹敌,可内门的人都不是吃素的,能成为黑马闯进前八,实在是运气与实力的双重加成。
比试场上。
时饮秋笑得张扬,“江枫,让我好好看看你这段时间的进步。”
赵江枫苦笑,对上时饮秋,她是没有任何胜算的。毕竟自己的一招一式,对方都非常熟悉。但就此认输,也是绝不可能的。
赵江枫擅用枪,平时比较腼腆的她,在试炼场上却如同换了一个人。手持长枪,英姿勃发,整个人精神奕奕。
比试开始。
时饮秋张弓,三箭齐发,箭如疾风,转瞬便至。赵江枫枪如游龙,似有银线舞于空中,将三箭挡下。
“不错嘛。”弓弦再一次被拉开,六箭凝聚,时饮秋朝着天空方向放出,六箭分裂成无数只箭矢,箭雨铺天盖地而下,赵江枫只得防守,“叮叮当当”的撞击声,箭矢纷纷被弹开。
“光是防守可不够哦!”时饮秋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身后。
“!”赵江枫来不及用枪,只能勉强用手挡住后颈。不出意外,手上被扎了一只箭。
疼痛是小事,箭上涂了醉人草,带有强烈的麻痹效果,她的整只左手都麻了。不过庆幸的是,这种麻痹她已经体验过很多次了。
正常弓箭射出来的箭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从时饮秋手上凝出的箭就会有千奇百怪的效果,所以一般了解她的人,都会避免跟她近战。但能否成功避免就是另一回事了。
如此,在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之后,赵江枫手上被扎了几只箭,枪都有点拿不稳了。
“怎么样,我的‘昏天黑地箭’是不是体验良好。”时饮秋自豪说道,手上的弓弦又再度拉开。
赵江枫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将玉质之力全速运转,从经脉向外扩散,身上的箭悉数被弹出,麻痹感也消退不少。
这种状态持续不了太久,速战速决。赵江枫以脚踢枪,枪尖直指时饮秋,“梅影点豹”是她惯用的招式,枪如寒梅孤影,撕裂风雪。如迅猛捷豹,刺血穿肉。
“梅影点豹”一式,孤梅影瑕质冰雪。
时饮秋挑眉,“不错的气势!江枫很有进步嘛,但是还不够哦!”手中洁白无暇的玉弓因为玉质之力的注入变为墨色。依旧是六箭,但时饮秋这次朝着赵江枫方向,“归藏六弦”一式,九州入怀。
六支箭从四面八方封锁住赵江枫的退路,天地万物莫不归而藏于六箭之中。
赵江枫勉强击落四支,一支插在背上,一支插在腿上,她还是倒下去了。每次跟时师姐过招,她都会被扎成刺猬,这次……还算是有进步吧。
“时饮秋胜。”
时饮秋帮赵江枫把箭拔出来,递给她一瓶伤药,“这是阿川给我的,她让我比试结束给你。”
回想起阿川那个欲言又止的表情,时饮秋突然顿悟,阿川应该是在为江枫默哀吧!
时饮秋下了擂台,四处寻找卫怀川的身影。
太和广场今日濯玉已经结束,大部分人都已散去。
“时师姐是在找卫师姐么?”宋浅正好从另一边过来。
“嗯。”时饮秋觉得奇怪,阿川每次都会等自己的,今天怎么不在了。
“我看卫师姐下了台,便失魂落魄离开了。”宋浅犹豫道。
“她不开心吗?”时饮秋猜测,也许是玉质的问题。
“我不清楚。”宋浅秉持不知道的事不乱说原则回答道。
“那我先走了。”话毕,时饮秋便离开了。
宋浅还没来得及说再见,时饮秋身影已消失。
希望卫师姐没事吧。
宋浅来此处是为了找赵江枫一起回峰,她左右望了望,在广场一旁发现了赵江枫的身影,旁边还有一人——是沈师姐。
赵江枫每次在沈舒面前,总是脸红着支支吾吾,看着像个呆子。
“师妹这一手枪法实在是精妙。”沈舒瞥见赵江枫耳根处又染上了绯红。
“……谢……谢谢师姐夸赞。”赵江枫紧张道。
“无事。这是你托我带的东西。”沈舒从玉戒中取出物件,交与赵江枫。
赵江枫接过,手指不经意触碰到沈舒温热的手掌,她的脸一下子红透。
“师妹,这么喜欢吃乔籽糕?”沈舒温柔笑道,“几乎每次都托我帮你带。”
“唔……嗯……”赵江枫害羞点头。
沈舒无奈地看着含羞草般的女孩,一戳便缩回去,她也不知该如何对待。
“江枫!该回峰了!”宋浅在远处大喊。
赵江枫向沈舒再次道谢:“谢谢师姐。”
“无碍,下次有什么需要还可以找我。”沈舒认真地说。
赵江枫不敢看她,只是胡乱点头。
“宋师妹在等你,去吧。”
“那个……师姐……濯玉结束之后,你有空么?阿浅准备邀几位师姐一起聚一下。”赵江枫难得说这么长的句子。
沈舒很快便应允,“到时候我一定来。”
“好,那……师姐再见。”
“嗯,去吧。”
宋浅见赵江枫一脸绯红,便知她老毛病又犯了,见到沈舒就走不动道。
说来也奇怪,沈师姐虽温柔,但在宗门却没几个知心朋友,她对江枫算是特例了。不管江枫要什么,都帮她从宗外带回宗门。
但江枫也不要别的什么,就要云城城东流云铺的乔籽糕。
每次沈舒回宗都会帮赵江枫带一盒乔籽糕。
这么想着,宋浅突然咂摸出点味道。
沈师姐莫非也对江枫有意??
另一边,时饮秋赶回驼林峰,时迟云也在。
“回来了。”时迟云正在看玉简,作为青圭东宗与外界唯一交流之地外堂的首尊,时迟云需要处理的事务很多。
“阿川呢?”时饮秋问道。
“房里。”时迟云想起今日那场比试,钱灿被抬下去的时候,青林峰首尊钱玥的脸都黑了。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卫怀川出手。
怀川跟钱灿修为相差了三个品级,但赢得比试的胜利似乎并不难。这让她想起了怀川的母亲,曾经也是惊才绝艳。只是怀川这一手剑法比之行雪要更诡谲。
如此想着,时迟云手中玉简突然发出一阵青光,她皱着眉看完玉简信息,便立刻离开驼林峰,去往太清宫。
时饮秋对于时迟云的出没无常早已习惯,她现下心中担忧的是卫怀川。
她推开左间房门,卫怀川正在看书。
“阿川。”时饮秋走近,她鼻翼翕动,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嗯?”卫怀川从书中抬头,见是时饮秋,有些心虚道:“小秋,那个……没等你是因为……”她从未说谎,一时编不出什么借口。
“你受伤了?”时饮秋把人拉过来仔细检查。
卫怀川唔了几声,没说话,任她动作。
待里里外外检查一遍后,发现是卫怀川手臂上留有爪痕,血珠沁出,屋内才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小伤而已。”卫怀川见时大小姐有些气闷,连忙哄道。
卫怀川看着少女认真给自己上药,便问道:“那个……你跟赵师妹比试如何?”
“自然我胜。”时饮秋随口一答。
少女回答时眉尾微扬的自得,如羽翼轻扫心尖,让卫怀川感觉到一丝痒。
“你呢?”
“虽比不得时大小姐的轻松,但也算略胜一筹。”卫怀川调侃道。
“哼哼,明日四进二,你猜猜你的对手是谁?”
“不清楚,是你?”
“你我二人暂时还不会交手。”
“为何?我一直疑惑,为何我们两不会撞上?”
“那你再猜,这比试名单是由谁发出的?”
卫怀川思索片刻答道,“师尊?”
“恭喜你!答错了!”
“……”
见卫怀川一脸无奈,时饮秋伸手捏住她的脸,“本大小姐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然你将会受到本大小姐亲自制定的惩罚!”
“唔……”卫怀川发出几声抗议,见抗议无效,便又随口说了一个名字。
“哎,阿川怎么知道?”时饮秋松开手,某人脸上出现两道红印子。
“随口一猜,这么说的话,我也知道下一位对手是谁了。”
“那你可得好好加油。”时饮秋意味深长地说道。
“定不负时大小姐所托。”卫怀川故作严肃。
两人玩闹片刻,便各自去修炼,以准备明日比试。
时迟云到太清宫寻宗主,被告知宗主在孤岩峰品茶,她又转头上了孤岩峰。
孤岩峰顶,设有一亭,名为万松亭。风起时,峰顶可闻万壑松涛,故名为万松。
温清文正在亭内煮茶,茶汤沸腾,白沫鼓浪。还未至亭内,茶香便缠绕着呼吸进入身体。
“宗主。”时迟云行礼。
“迟云?”温清文不解,二人分别不过一两个时辰,莫非有事?
“宗主,赤璋来信。”时迟云将玉简呈上。
温清文在浏览玉简的同时,时迟云也将相关消息报上。
“柳城自数年前血雾散去,便一直有人试图在其废墟上挖掘某司相关。”时迟云将焚玉二字隐去,这是宗门禁忌。
“近几年更是频繁,此次南宗传信,意在提醒宗主……”
“小心‘玉厄’?”温清文念出玉简上最后四个字。
玄玉大陆除开四宗五族之外,还有两个特殊组织,一为天机阁,一为玉厄。天机阁意为司掌天机,通俗意义上来说,便是一切情报的汇集地。其在大陆各州均设有分阁。
相较于天机阁,作为拿钱买命的组织——玉厄要更神秘一些。
但只要你出得起价钱,即便是四宗宗主,她们也能取下人头。
温清文作为青圭东宗宗主,其性命自然也位列其榜单,只是价格高昂,无人能买,也无人敢买。
此事传到温清文耳中,她也只是笑道:“沈莫这个疯子,借四宗之威为她那玉厄扬名,不出几日,有人就会找上她。”
事实确实如此,此消息传遍大陆不足半日,白琥西宗宗主顾之宁就杀到了玉厄,让天成令沈莫当场取她性命。
据好事之人描述,顾之宁一脚踹开玉厄的大门,让沈莫滚出来(此处存疑,因为顾宗主并非如此粗俗之人),沈莫衣衫不整从内室而出,问顾之宁何事。
顾之宁气愤道,沈莫你敢将我的命挂在你这野榜上,今日不是你取走我的命,便是我取走你的命!
沈莫也不服气,自认有与一宗之主对抗的实力。于是两人便约着比试一番。
比试的输赢没有人知道,只知道比试之后,沈莫将顾之宁性命的价钱提高了不少,而玉厄在西宗境内被扫地出门。
温清文似乎想起了这些往事,止不住笑意。
“宗主?”时迟云还极少见宗主笑得这样开心。
“无碍,玉厄在柳城活动一事我已经知晓,笙歌专门来信,应该也是知道,沈莫有我宗信物,可以自由出入我宗。”温清文沉吟片刻,“待过段时间,我亲自去海州一趟,解决此事。”
“是。”时迟云见无事,便告退了。
茶汤早已不知几沸,过了时刻,喝起来就有些涩。
温清文只是自顾自地喝着,她此刻心情不错。
也不知道这几位老友,现在都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