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响的来源在市场的深处。

附近的丧尸闻声而动，朝着巨响发生的方向跑过去。

叶星警惕的探头查看周围的情况。

很快他看到在不远处的二楼窗户抛下一根绳子，紧接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顺着绳子落地。

叶星又看了一眼被吸引走的丧尸，他蹙眉。

他远远看着两个人，一时分辨不出他们要做什么。

年轻男女落地后观察着被吸引走的丧尸，然后把编织袋套在倒在门前的几个丧尸头上。

距离有点远，他们的动作又被货箱遮挡，叶星没看清他们是怎么把编织袋套在丧尸脑袋上的。

紧接着看到他们两个把丧尸用绳子捆住，扔到一边，然后打开一楼的卷帘门。

很快叶星看到原本被巨响吸引的丧尸，在巨响消失后失去目标，有向这里游荡的趋势。

叶星视线在年轻男女和丧尸群中徘徊，久久没有动作。

直到他看到在被打开一半的卷帘门里小心翼翼探出一个小脑袋。

牵着她的是一个孕妇。

孕妇牵着两个孩子脚步很轻的从店铺里走出来。

两个孩子用小手捂着自己的嘴，三个人静悄悄的跑出去，在叶星的视野里消失。

紧接着出来两个老人，他们衣服脏污破损，脸上也有刮蹭的伤口，两人搀扶着沿着之前三人消失的路线跑去。

叶星再次观察远处的丧尸。

已经有丧尸在接近了，因为有鱼腥味道掩盖，让丧尸不能立刻发现人的气味，但只要丧尸再靠近一点，这些人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叶星陷入沉思，他在犹豫要不要做点什么。

重生回来至今还不到三个月。

经历的一桩桩事情与前世相似，却不相同。

他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绝对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却一个接一个的把人捡回去。

做这些他甚至不需要给自己找借口，似乎只是身为人良善的本能。

他记得曾经在基地，他的邻居是一个白发苍苍的瘦弱老人。

老人没办法出去寻找物资，只能在自己的住所内外种些土豆。

那是末世的第二年，正式基地最繁盛的时期。

无数的物资被军队带回基地，那个时期基地有四十个食堂，每天两菜一汤供应两餐。

那个时期叶星被眼前的安逸迷了眼睛，他不懂老人为什么要种那些土豆，基地食物富足，根本没必要担心。

老人历经沧桑的脸上表情淡淡，对叶星的不解并没有解释。

他只是说，年轻人总是不懂居安思危。

末世第五年，基地情况急转而下，粮食一时短缺，再没有集中供应的食堂开放，想要吃饭必须自己去种粮食，或是到城市里寻找食物。

有一次，叶星在城市内被陷害负伤回来，只能躺在床上养病。

之前攒的食物吃完，饿了两天后，老人在窗外扔给他两个土豆。

附近街区的人都收到过老人的土豆赞助。

后来，一年之后，老人死了。

被抢了土豆，又被人打伤，一晚上都没撑过去就死了。

叶星晚上回来时急匆匆的跑去看他。

正看着他把藏起来的几个土豆拿出来，分给两个半大孩子。

叶星现在还记得他说。

别总觉得人死绝了没人抢粮食的好，人嘛，活一口气，一口热闹气。

这句话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叶星的脑海中，让他沉默。

年轻男女频繁看丧尸的位置。

他们没有看到丧尸接近吗？

他们看到了。

但是他们继续守在门前，等里面的人出来。

老人，孩子，孕妇，坐轮椅的，摔断腿的……

眼前的一切，触动叶星尘封的记忆。

末世十年剥夺的不仅是他作为人的自尊，更泯灭他作为人的良知。

高尚的，无私的……

被称作圣母的。

此时此刻，一个鲜明主体，在他眼前立体的展现。

他意识到，人骨子里的良善会在灾难前磨灭，也会在灾难中熠熠生辉。

叶星牵着时空离开这里，绕过店铺后面，向另一边走去。

他捡起地上的铁盆，又拿起一根秤杆。

观心，他此刻依旧认为他不关心其他人命运。

但，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他能再次遇到这些人，他会发自内心的开心。

叶星径直走进丧尸群，伸手拽住那几个向那边游荡的丧尸。

走进巨响发生的地方看到，是一个临时摊位塌掉了。

叶星转头看向一旁的商铺二楼，两个脑袋正紧张的盯着正在转移的队伍。

一个人手里握着喇叭，离得这么远也能看到她按在扩音器上颤抖的手。

叶星沉默的靠着时空蹲下，蹲坐在地上，铁盆被扣在地上，他抬起拿着秤杆的手。

对准铁盆。

——锵！

锵！锵！锵！

一下接一下的敲击，再次唤回丧尸的注意。

丧尸们感受不到叶星的存在，只是受到声音的吸引，向叶星靠拢，无意识的挥动着手臂，张牙舞爪的呲着獠牙。

叶星靠坐在时空腿上，免受丧尸的骚扰。

突然出现的声音不仅吸引了丧尸的注意，也吸引了正在撤离队伍的注意。

楼上的两个小脑袋也猛地探头出来向下看。

猝不及防和叶星对视后，又猛地收回视线把自己藏起来。

很快叶星就看到两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鬼鬼祟祟的从店铺里跑出来。

她们在原地迟疑了几秒。

似乎在迟疑该不该这样跑掉。

叶星看出她们的迟疑，空下一只手对他们挥挥手。

两个小姑娘这才跑远。

商铺内的人都已经出来，年轻男人背着一个断腿少年，年轻女人则快步跑过来接两个小姑娘。

年轻男女都看到了叶星，他们对他在丧尸群中却安然无恙并没有感到诧异。

而是对他点头致意表示感谢，然后一行人快步消失在店铺间。

在他们消失的最后，叶星看到迎面走来的丧尸并没有扑向年轻女人和两个小姑娘。

年轻女人像叶星之前一样，扯着丧尸直到男人背着少年离开才松开手。

……

叶星压下看到的情况带给他内心的震撼。

与此同时，叶星也感到心中莫名的安定下来。

还好，不被丧尸感知到的不止他一个人……

在听到车辆启动的声音后，叶星放下手里的秤杆，拉着时空的手站起来。

从丧尸群中穿离，他走近附近的商铺，从中拿出一沓黑色塑料袋。

他拍干净时空身上被丧尸蹭上的灰渍。

“可以上工了，我的苦力。”

挑拣着把市场里还活着的水产都装了起来。

除了鱼外，还有不少各种各样的海鲜，都被叶星收入袋中。

把整个市场捡了一圈，外面天都黑了。

没有路灯的晚上街道上格外难走，保不准会撞到丧尸还是汽车残肢。

最后叶星带着时空回到那些人撤离的那个商铺。

这里被人暂居过的气息还没完全散去。

叶星拉着时空坐在他们铺好的被子上，从背包里拿出自热米饭。

加热包咕咚咕咚的冒着热气。

叶星靠着时空坐着，他看着米饭的丝丝热气发呆。

猛吸一口气。

他好像真的闻到空气中的‘人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