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高挂在上空，发出刺眼的光芒，把地上的草和树上的叶子都映成了老绿色，在这热气蒸人的日子里，京中的贵女都不太爱出门，只因在这日头下走两步，便会沁出一身汗来，可这一天，在赵长缨的马场上，却出现了一行年轻女郎和郎君。

“你说这赵长缨是不是有病？打完人还给我们递请帖。”苏嘉曼走在人群中，侧头偏向旁边的苏嘉言，低声说道。

苏嘉言摇了摇头，也把头偏向了苏嘉曼，眼睛却盯着走在最前面的赵长缨：“他这人性情乖戾，偏又有一个当太子少保的姐夫，不仅受到陛下的喜爱，还和太子殿下关系匪浅，被他打，我也只能自认倒霉了——”说到这，他四处望了望，发现徐家只有徐怀慈和徐怀馥来了，心放宽了些，“颂恒没来，今日他大概也不会为难我。”

赵长缨领着众人穿过一片竹林，终于来到了宴会举行的地方。众人眼前是一条清澈见底，约两尺宽的小溪，小溪的上游是一处清瀑，水流从高处落下，打在石块上，溅起一层层的水雾，在炎热的天气里，和着沙沙竹叶摩挲的声音，给众人送来了一阵阵清凉。

“想不到小侯爷的马场竟有如此之妙的避暑胜地。”开口说话的是今年新及第的进士之一，他朝着清瀑的方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不由赞叹。

这次游宴，除了苏家和徐家，还有他平日交好的朋友，赵长缨还特意邀请了他姐夫时常挂在嘴边的几位新科进士，还有一些曾表示过支持变法的高门子弟。

“府中虽也有流杯堂，但我想各位应该更喜欢这种浑然天成的地方，所以把游宴设在了此处，如果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各位多包涵。”赵长缨向身后的几个年轻才俊拱了拱手，抬眼时眼神不由飘向徐怀慈，见她嘴角缀着一抹笑，自己也忍不住咧开了嘴，待意识到自己笑了，忙又抿紧嘴唇。

他清嗽一声，抬手拍了拍手掌，候在一旁的家仆即刻涌了上来，在两岸上交错着位置铺上竹席和绣敦，又在每张席子上安放了一小案几。

“各位请入座。”赵长缨说完，走到上游的第一个位置上，撩开袍子坐下。

苏氏两兄妹出身最为显贵，可此时都不想挨着赵长缨坐，愣是过桥走到了对岸的第一第二个位置坐下了。徐怀慈则带着徐怀馥坐到了赵长缨一侧的第四和第五个位置上。

待众人都入座后，十三名使女才疾步上前，呈上酒菜。紧接着一名家仆捧着一象牙制酒筹筒走到赵长缨跟前。

赵长缨接过酒筹筒，向众人说道：“如此良辰美景，若不行酒令，倒对不起这番景色了。”说着，他又看向末席的四名进士，“四位才名冠京，若是单行文字令，恐怕我们都比不上，”他举起手中的酒筹筒，“今日我们便行筹令，我手中的筹筒内放了五十根筹签，待会儿将有使女在上游放置酒杯，杯子若是在谁面前打转或停下，那便要请他抽一根酒筹，按令饮酒了。”说完，他把酒筹筒递还给身旁的家仆。

家仆接过酒筹筒后，躬身退了两步，直起腰朝上游的使女挥了挥手，使女见到后，即刻把准备好的酒杯放入了水中，盛着酒的酒杯便顺着水流缓缓飘了下来。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酒杯飘到了对岸的第五个席位上停住了，坐在席上的人是四位进士中的一位，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朗声笑了起来：“便由我起个头吧。”说着，往前探身伸手取过了酒杯。

掌筹筒的仆人疾步上前，呈上了筹筒，那人从中抽了一根，大声念出了筹签上的内容：“远树两行山倒影，轻身一叶水平流。打一字。”接着他只略微思索一番，便仰头把杯中的酒一喝而尽，大声说出了答案：“是‘慧’字。”

众人听了纷纷鼓掌称好，那人也象征性地谦虚了一番，继续等待第二只酒杯的到来。

很快，第二只酒杯从上游漂了下来，蓦地在赵长缨的位置前打了个转，赵长缨随手抽出一根筹签，眼睛掠过上面的内容，笑道：“我的简单。”

他把酒筹递给仆人，仆人看到上面刻着“投壶”二字，于是高声向着候在不远处的使女喊道：“投壶”

即刻，两个使女一人捧着珐琅彩投壶，一人捧着箭矢向赵长缨走去。赵长缨接了箭，待使女放好投壶后，瞄准壶口，抬手一掷，箭矢利落地飞进了壶口。

“小侯爷好技艺！”众人喝起彩来，给足了主人家脸面。

赵长缨心里高兴，又伸手拿了两只箭，同时瞄准了两边的壶耳，又是一掷，两支箭矢齐头并进，一左一右，同时落入洞中，斜倚在壶耳上。

如果先前的称赞还带着些恭维，那此时爆出的喝彩声便都是真心实意的了。双耳倚杆！恐怕在京城中除了赵长缨，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做到的人了。

徐怀慈侧身去看，虽没有众人表现的那么吃惊，但心里也在暗暗惊叹：想不到赵长缨还有这等技法。

当众人还在看那两支箭时，徐怀慈的眼神越过中间的人看向了赵长缨，不料他的眼光也望向了她，两人眼神一碰，她瞬间读出了他眼里的期待。

徐怀慈的心脏陡然剧烈跳了一下，她和他对视了两秒，终究还是松了口，在一堆喝彩称赞声中，附和道：“哇，好厉害。”

这边，赵长缨看到徐怀慈的反应，心情大好，也不顾众人的目光，歪倒在席上，朗声大笑起来。

等笑够了，他才又坐起身，端起案几上的酒喝了：“继续！”

听到指令，上游的使女忙又放下了一只酒杯…

七轮过后，第八只酒杯终于飘向了徐怀馥，她看着眼前的筹筒，有些忐忑地望着徐怀慈。

“直接抽便是。”徐怀慈在一旁低声说道。

徐怀馥不再犹豫，伸手抽出一根筹签，待看清签上的内容后，她不可思议地扭头看向了徐怀慈，说出了签上的内容：“以眼前之景物，奏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