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章程让桂爹进了办公室，关上了门。从阿潮口中知道桂爹每天到厂里送饭，打探他和章名陆的消息，章程看到章名陆神情瞬间的慌乱。

“您见过我。”他道。

“小程，你有没有印象？二十二年前，埠珍大雨一对夫妇遇到肇事逃逸，妻子快要生产，你送他们到医院。”

桂爹想了想，问：“你叫程途，是不是？”

章程转过脸看着窗外的夜，瞳孔微缩，他犹豫半晌，回答：“我是。那件事太久远了，桂爹你不用放在心上，当时我没做什么，到医院打招呼的另有其人。”

“我知道，我又不糊涂，天天见还能不认识。”他越道越急，声调变高：“没有你送五子她妈及时到医院，他们娘俩能不能等到……”

章程压低声音：“您别激动。我想请您暂时别声张，原先的名字越少人知道越好。”

“陆子也不行？”桂爹对章名陆知无不言，如今他有了线索，对方是程途，当年从一些细节看他的家境应该不差，出现在织眠岛，又在果干厂隐姓埋名，桂爹不免担心。

章程的视线游移到房门下的缝隙，过道光影虚晃。

等桂爹离开，阿潮立刻上楼看到他，道：“章程哥，陆哥让你到仓库天台找他。”

仓库自上回墙角坍塌，没再存放货物。章程爬上铁梯，适时章名陆坐着天台的沙袋，脚边是一提啤酒。

“桂爹他们以为我对父母的事情一无所知，很久之前我记得清清楚楚。”

他眺望海面，又或是港口，灯塔的光亮遥遥回应。

“织眠岛那时候很杂，她是岛上的……花，遇到了一个自称从埠珍上岛的男人，他们很快私定终身。”章名陆嗤笑，“怎么那么容易被骗！她被带到了埠珍，那人突然失踪。过了很长时间，她才知道对方在外面谈了一个男朋友，跟家人断绝了关系。”

岛上的人知道他和章名陆的关系，不管什么关系，对章程没有戒备，尤其上了岁数的老人，章程用设计图当幌子，在岛上问章名陆的事情，这些过去的传闻，章程没想到这么快从章名陆口中得到解释。

章程问：“她对你好吗？”

章名陆的笑漫上了温温柔柔的光：“很好。我出生后，她到一个朋友的工厂上班，可能她有时候憎恨那个男人，她没有将怨恨归根到我身上，别的孩子有的她也会小心翼翼地捧回给我。她从来没有被人爱过，我也没来及。直到最后她将我托付朋友照顾，那家工厂没能经受住经济危机倒闭了，她的朋友自顾不暇，我便回到了织眠岛。”

他顿了顿，视线有些虚焦：“宴老看我一个人，带我到长椰村。”

高中的章名陆人气不错，岂知他公开出柜，宴老坐车到章名陆的教室门口：“你喜欢谁，没人管的着，不用和别人汇报，宴承替你作主。”

章名陆：“你还没见过宴老。”

章程道：“见过。”

章名陆错愕，章程拍打沙袋：“仓库漏雨，你扔下阿潮从亿宴的招募会跑了。宴老之后到工厂看你，然后为了更了解你，我去了一趟长椰村。”

“他那么大岁数的人还这么折腾。”章名陆惊气交加。

“九十多的人，指着一地的营养品。”章程清了清喉咙，道：“平时人影见不着，突然一个个接二连三孝敬我。你当他们惦记的是我，他们让我将你的户口落在长椰村。”

章程没办成身份证后，虽然仍有疑问，章名陆的疑虑少了大半，正如秦越岭所言，可能是黑户，让章程落户到他的户口本，只会让织眠岛传闻更匪夷所思，章名陆想到长椰村，阿潮和秦越岭也看出他的意思，三番五次找宴老。

“你怎么时刻找到机会占我便宜！”

章程但笑不语，将手机放在两人中间。

“你当自己是国宝还是传国玉玺，30亿？30万也没有！”

章程每次谈工作带录音笔，广州那天两人恶劣地顺着那一刻的感觉，差点闹崩。

自从章程的办公桌上出现录音笔，他就知道！小眼镜跟着章程学，待会他就收了。

“你对我们有恩，织眠岛的人也没有亏待你。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我都希望你不要欺骗他们。”

章名陆从埠珍返回，得知章程为了货仓义无反顾，他不能毫无触动。人是他带上船受伤，眼看章程和岛上的人越来越融洽。

“没有从天而降的贵人，我对果干厂尽心尽力，是为了我自己。我看你对我们成双入对的暧昧也很排斥，工厂发展好，我的提成可观，就能尽快买房子，从你的房子搬走。”

章程觑着章名陆，见他欲盖弥彰的四顾，道：“我的条件在这里，你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章名陆像是被烫了猛地站起，几步走到梯子，又转身回到他身边，提走了啤酒。

*

“展销会收到的采购，加上之前亿宴和信隆商超，我们厂的业务面铺大，桂念源的研发也在进行。之后还会有一些大企业的合约，你了解他们多少？”章程问。

章名陆：“斐呈的合作，我否了。你有打算？”

惊诧瞬间的章程转而笑道：“否了没关系。我们还是要知道斐呈的内部情形，孟逸成有一个大哥，孟亘，斐呈的实权掌控人。他回国后先到了斐呈旗下的工厂，从生产、业务、开发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孟亘从不干涉孟逸成，让她有足够的底气。”

“你对孟亘比对孟逸成更有好感。”

“竞争对手谈什么感情，你看孟逸成和祝衍，孟亘什么也没做，商人看利益。”

见章名陆全然不信，章程撑着桌沿，挑起他的脸，倾身。

“我非礼勿视了。”桂念源一只手遮眼睛，手指缝张开。

章名陆：“悄无声息回岛，我还没找你。”

“我为建设家乡出力。”桂念源见章程要走，喊住他道：“章经理，我找你商量新品。”

章程：“你可能还没搞清楚现状，我在电商销售部，工厂新品研发是老板和老板娘考虑的事情，你的产品通过老板的要求，再找我打开销路。”

桂念源：“阿潮告诉我，咱们厂大多数决定由章经理拍板，亿宴的项目最后交到你手上也应该，章经理你能者多劳，不能因为我是新人，忽视生产研发。我妈讲了，最先提出生产药材果干的也是你，章经理你抛出了问题，咱们厂还没有接手的人，有始无终，这是拿陆哥的果干厂冒险。”

章名陆：“配方你提前看过了，现在发现问题，要自己打脸？”

闻言桂念源恢复正形：“药材果干的生产比平常果干要求更严苛，不再只看果干，药材的选择和搭配比例如何让果干的口感让人接受度更高。亿宴在这方面的经验也不足，我能调用的资源有限。”

“你需要什么设备，我尽全力满足，研发的资金再加。”

“陆哥，我要的是人！”

章程：“我无能为力，食品开发也不是我的专业。”

桂念源：“我知道一个人，他在研究药食方面有自己的团队。”

章名陆：“有了人选，薪资他开口。你找章程，自己是谁他还没想清楚，能认识？”

“开始我也没想到这人，阿潮注意斐呈的动静，发现斐呈最近也在和他接触。”桂念源道。

自从招募会斐呈不依不饶，阿潮对斐呈紧盯不放，章程提醒了他，没出问题不代表他们没问题。

桂念源觑了眼章名陆：“他和恒立国际的祝衍在国外是同校，还追求过祝衍，当时祝衍有结婚对象，无奈放手。这次他突然回国，接触斐呈，可能跟前不久程氏集团破产负责人失踪有关。”

“祝衍现在不是和斐呈的孟逸成在一起了？”章名陆方才还被人灌输了三家公司的恩怨情仇。

桂念源吃了一惊，笑道：“外界传闻归传闻，当事人也很矛盾，祝衍前男友失踪，他和孟逸成没公开承认，恒立国际和斐呈果汁仅仅是合作关系，孟逸成拿祝衍当拉拢条件也未可知。”

他们面面相觑，章程失笑，问：“我一定做了什么，让你认为我有条件拉拢对方。”

桂念源：“章经理你别笑，厂长你的脚也别动，我们派人跟他们这个圈子的人打交道。阿潮上酒桌谈业务行，可这不是钱货两讫走合同，合作的好以后项目开发不愁人脉。他厂长，上去问‘请你到我们厂研发产品’，人家回‘不去’，厂长直接‘好’。一拍两散，三顾茅庐的精神有没有？”

见他气的跳脚，章程真觉得符合章名陆的作风。

“我也能和他围绕产品聊上一些，实在找不到人我再出马。”

章名陆：“你先出马。”

桂念源朝两边作揖：“遇上这么不为工厂负责的老板，是咱们的福气。章程哥，你想在织眠岛买房是吧？”

顿时两人一愣，章程立时笑了，只见章名陆将手里的录音笔朝桌面一扔：“自己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