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观众都是按班级分坐，虽然班主任再三强调要去观看，但是毕竟不是什么重要的讲座，老师不会点名。所以祁言一开始就没打算去，打算放学之后直接回家。

表演开始前，大家都三三两两地往表演馆赶去。祁言被林亦扬强拉过去的，他懒得跟他闹了，所幸换个地方玩手机。

明明是一些在家里都不会用手机点开的节目，在现场却要被气氛点燃，鼓掌和尖叫都是祁言讨厌的嘈杂。他忍受着旁边林亦扬时不时的发癫，手里的手机越划越没意思。

汇演进行到中程的时候，一曲热舞把全场气氛推向了高潮，也把祁言的耐心彻底耗尽。

他蹙起眉，把手机揣进衣服的口袋里，起身欲走。

“山河无恙，烟火寻常。接下来让我们一起欣赏钟婉怡和林愿好带来的合作表演《如愿》。”

女主持人身穿冰蓝色的晚礼服，站在舞台正中央，嘴角挂着标准化的笑容。

掌声再次响起，祁言起身的动作一顿，怔愣了一瞬，烦躁地把额前的碎发撩到了头顶，一秒又垂落。

“你干嘛，要走啊？”林亦扬嘴里还吃着薯片，嘎吱嘎吱的，完全没在意刚才主持人的话语。

祁言心情此时有点不好，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坐下了，“我为什么要走？要走也是你走，从坐下到现在你的嘴停过吗？”

然后他又把手机拿了出来，“吵。”

林亦扬噎了一下，委屈地把薯片递给了旁边的同学，默默闭了嘴。

灯光熄灭，除了周围同学们手机的灯光，整个舞台都是暗的。祁言的视力很好，这是他今天晚上第一次抬头看舞台上的表演，他看到暗色中有一个身影缓缓走来，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夜视的能力，也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当她越走越近，身影越发清晰，祁言这次能肯定是林愿好。林愿好在一个圆凳前坐下，调整好身姿，古筝随即就被搬了上来，横在她的身前，显得她的身形更加瘦削。

她怎么会这么瘦？

第一束舞台灯亮起的时候不是照在她的身上，祁言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把玩自己的手机，周围的环境很静，静的他能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

第二束光打下来了。

是暖黄色的柔光。

林愿好的神色淡淡，手臂平行于古筝面，空灵的古筝声从筝面、从她弹奏的指尖溢出，光像是把她整个人笼罩住，为她描摹上一层朦胧。

祁言掀起眼皮，眼尾的双眼皮很深，舞台的灯把他的眼眸也点亮，他收回了视线，垂下眼盯着自己蜷起的手指，此刻他听不清自己的心跳声，在想象林愿好的指节是如何拨动琴弦的。

他又抬起视线，这次他盯着她被暖光笼罩的脸，有风吹过把她垂在肩侧的头发扬起，轻轻挠过她的侧脸，但她没动，依然沉浸在表演中。她的唇很粉，是为了配合舞台的灯光故意比平时更夸张的粉，像是樱花季节飘落的花瓣。

林亦扬在旁边絮絮叨叨地在说话，祁言一句都听不清。

他又收回视线，侧头看向林亦扬，眼里的警告不言而喻，然后没有等到林亦扬的回应就转回头，垂下了眼，碎发遮在额前，挡住眼中思绪。

他不想去深究自己为什么既不抬眼看表演，也不低头玩手机的举动，他凝着思绪在耳边的乐曲。

而我将爱你所爱的人间

愿你所愿的笑颜

…..

一曲终了，祁言没再抬起过头，但那道身影却可以清晰地在他脑海里描绘出来。

“钟婉怡跳起舞来好像仙女啊，平常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到舞台上真的很不一样啊。”

林亦扬有手肘蹭了蹭祁言的肩膀，“你觉得嘞，是你的菜吗？”

祁言斜睨着他，思绪飞散，良久他点了点头，“这首歌叫什么？”

舞台的灯光再次熄灭，下一个节目即将上场，暗色中祁言的呼吸声很清晰，他听到林亦扬说。

如愿。

原来这首歌叫如愿。

*

回到后台的化妆间，向阳正捧着一束郁金香，被白色欧雅纸装着，花瓣粉嫩，茎叶青绿。

“噔噔瞪，庆祝你第一次文艺汇演大获全胜！”向阳一件林愿好就兴冲冲地把花递到了她怀里。

林愿好低头细嗅芬芳，一股甜香。她就着手里的花，用另一只手臂轻挽了一下向阳，“谢谢阳阳的花，我很喜欢。”

钟婉怡在林愿好身旁也跟着笑，“你们感情很好啊。”

向阳点了点头，“那是当然！”，然后她又对林愿好很认真地说道，“你喜欢就好，我挑了很久呢。”

林愿好把花放到化妆桌前，然后把自己带过来的相机递给了向阳，“阳阳，帮我和婉怡拍个照吧，我们俩这次一起表演还没拍过照呢。”

向阳接过相机，比了个ok的手势。

旁边的钟婉怡有些愣神，然后连忙站起身走到了林愿好的身边，“我不经常拍照，可能会不好太好看。”，然后她认真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确认没什么差错之后侧头看向林愿好。

向阳举起来的相机又放了下来，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钟婉怡，她的妆还没卸，厚重的粉底在她脸上都没有卡粉，在化妆间的灯光照耀之下还闪着莹润的光，为了配合舞台画的高挑的眼线非但没有压住钟婉怡的清丽反而平添几分媚气。

“没关系啊，你长得很好看！镜头对美的人很宽容的，来吧来吧！”

向阳就真的像一个小太阳一样无时不刻不在散发着她的能量，林愿好心里一暖，对着钟婉怡肯定地点了点头。

钟婉怡心里放松些许。

林愿好又把那束郁金香抱了起来，两人手臂贴着手臂，同时笑看着镜头，眉眼弯弯，眼睛黑亮有神。

“咔嚓”一声，镜头定格，照片里钟婉怡身着红衣，腼腆害羞，脸上还带着红晕；林愿好杏色浅淡，笑意直达眼底，人比花娇。

钟婉怡看着相机里的照片，自己鲜少拍照，但是这张照片里的自己好像真的不太一样，她很喜欢。

“我给你和向阳也拍一张吧。”

向阳赶忙点了点头，“虽然愿好的相机买这么久了，但我跟她一张合照都没有呢！”

林愿好一只手挽住向阳的肩，另一只手还是抱着那束郁金香。向阳比林愿好矮，她侧头靠在林愿好的肩头，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镜头定格的一瞬间，是向阳和林愿好忍俊不禁的样子，两人的姿态很亲密，一看就是相处多年的好朋友。

向阳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去记得把照片发给我哦！这是我们的第一张合照。”

“放心，我肯定记得。”

钟婉怡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对林愿好和钟婉怡告了声别就准备离开。

化妆间里周思恒突然推门而入。

他是今天晚会的男主持人，主持人的化妆间和表演人员的化妆间不在一起，所以周思恒突然出现让林愿好怔愣了一下。

钟婉怡也走到化妆间的门口，和周思恒迎面撞上。

他穿着一整套的黑色西装，但领口处系的领带是红色的，冲散了一点西装带来的压迫。身高腿长，他驾驭起西装没有任何难度。周思恒依然带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和他平常的温润大不一样，全身散发着禁欲冷然。

额前的头发抓起，侧在鬓角，妆容没有很重，黑眉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发丝中。

“班长......”

钟婉怡顿了顿脚步，心脏突然加速，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向阳侧头看向林愿好，发现她的神情毫无波澜。

“你表演结束要回家了是吗？”周思恒礼貌地点了点头，语速不急不缓，声音干净清透。

“对.......”钟婉怡的手有些控制不住地揪住了自己的衣角，心里很忐忑。

“那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

他的声音依然干净清透。忐忑落地，凉意直窜心头。钟婉怡勉强勾了勾嘴角，继续迈步离开了化妆间。

林愿好坐在化妆镜前整理东西到一半，周思恒立在身旁的黑影遮挡住了光线，她回过头，他垂下眼在看她。

向阳立在一旁，突然出声，“我想起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着，不等林愿好说话，她就像兔子一样地窜走了。

林愿好无奈地笑了笑，她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思恒推了推眼镜框，然后帮林愿好把桌上的垃圾扔到了他身后的垃圾桶。

“知道你今天表演，我妈特地约了文姨一起去吃夜宵，现在两个人已经在外面等我们了。”

周思恒的妈妈和文兰芝以前关系很亲近，自从周思恒他们搬家之后，两家疏远了很多。但是两人还是会时不时地联络，出来吃个饭或逛个街，就像今天这样。

林愿好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果然文兰芝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她刚才忙着化妆表演一直没看手机。

她熄灭屏幕，“那你等我一下，我卸个妆，这个妆在脸上有点难受。”，她指了指自己的脸，示意脸上的妆容有多么的厚重。

周思恒垂眼看着她，脸上神色不明，“没关系，不着急。你慢慢卸。”

卸完妆后，周思恒和林愿好并肩走出化妆间。学校里的人在汇演散场后都走得差不多了，通往校门的路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四周静悄悄的，连学校为数不多几盏照明的灯都熄灭了，只剩花坛正中央的远光灯还在亮着，草丛里不知名的昆虫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让夜晚的校园没那么寂寥。

安静沉闷的空气里，周思恒出声打破了，“你今天......古筝弹得很好。我记得你小时候什么都要学一点，但什么都学不精。”

林愿好看着校门口闪烁的灯光，晚风还有点凉，四月的婺城温差不算小，她忍不住颤了颤身子。

她在想，按照剧情发展，今天晚上怎么也不会是周思恒和她一起去吃夜宵。到底钟婉怡和周思恒之间出了什么差错，为什么感觉剧情出现了偏差 。

见林愿好良久没有回音，周思恒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他犹豫了些许，披在了她的身上。

带着温度的外套裹上略感凉意的薄肩，林愿好确实好受了很多，她侧头看向周思恒，他内里也只剩一件单薄的白衬衫。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