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

夜黑风高，孤月空悬。罪恶都市的夜晚总是不那么美好。

阿卡莎站在路灯下，压了压兜帽，抬头望向前方的阴影处。

“你好，蝙蝠侠。”她笑眯眯地打招呼。

来者从黑暗中现身。

他身形高大，浑身覆盖黑色盔甲，脸上戴着立有两个尖耳的面罩，双眼泛红，胸前的蝙蝠标志印在鲜红的圆底上。

“你是什么人？”

阿卡莎光明正大地打量了蝙蝠侠一番，若无其事地甩了甩手：“好问题。我也很想知道你是谁——当然，我指的是你面具底下的那个身份。”

砰——

阿卡莎被单手掐着脖子抵在墙上，但她一点也没打算还手，语气毫无起伏地喊痛：“啊，好疼。”

“回答我的问题！”

对方手上的力道猛地加重。

阿卡莎却仍是挂着张笑脸，像个死人一般对此毫无反应，轻飘飘地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句话：“咳咳……看样子，你应该不是布鲁斯·韦恩？”

披着蝙蝠盔甲的男人身形一震：“……布鲁斯？”

“啊，你果然不是，”阿卡莎也不挣脱，盯着他，慢悠悠地张嘴分析，“穿着蝙蝠侠的盔甲但又不是布鲁斯，与此同时，还对这个名字有很大反应——让我想想，理查德·格雷森？杰森·托德？提摩西·德雷克？噢，都不是……啧，等等，你该不会是达米安那个小混账吧？”

等观察到对方反应后，阿卡莎难得情绪起伏大了一点，有些夸张地松了口气：“啊，还好不是。”

咔——

一把枪抵上她的太阳穴。

“你究竟是谁？”

阿卡莎在心底吹了声口哨。

居然还用枪，这里的蝙蝠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阿卡莎·米勒，代号罗宾，蝙蝠侠——或者说布鲁斯·韦恩——最后的、同时也是最靠得住的助手与孩子，”身穿黑底白边兜帽斗篷、头发微卷的蓝眼睛少女表现得十分乖巧，自我介绍道，“意外流浪于各个平行宇宙，现在正在努力回家。”

对方死死盯着她，勉强松开手：“平行宇宙？布鲁斯的孩子？哈……你最好没在骗我。”

阿卡莎揉了揉脖子，视线在对方收回的枪上转了一圈，兴致勃勃地猜测：“其实是养女——不过你放心，我的话一定句句属实……所以你是谁？是我认识的人，还是我不认识的？”

她越猜越大胆：“既然是平行宇宙，性别也可能……所以莫非你是凯特？”

凯特·凯恩，蝙蝠女侠，布鲁斯的表姐，标志是红色蝙蝠，行事作风简单粗暴，并且会用枪。

除了性别，其他特点都和眼前这个蝙蝠侠对上了。

“我不认识你嘴里的任何一个人。”

被否认后，阿卡莎也没失望，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是的、是的，这很正常，平行宇宙嘛，有些差别在所难免……”

“托马斯·韦恩，”面前的男人收拢披风，“但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阿卡莎:“……”

她差点没撑住自己习以为常的笑脸。

我刚刚听到了什么？他说他是托马斯·韦恩？托马斯·韦恩！也就是说——

“呃，所以你是布鲁斯的……”她难得语塞，心念电转间，忽而意识到一个问题，“不，等等……如果你是蝙蝠侠，那布鲁斯呢？”

阿卡莎名义上的祖父沉默了下来。

“布鲁斯已经死了。”

“——我亲眼看着他死去。”

在这个宇宙，犯罪巷中，死去的不是父母，而是那个孩子。

……

空气中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气氛，阿卡莎沉默良久，接了一句：“我也一样。”

托马斯定定地看了她几秒。

“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让你好受一点，你的孩子、我的父亲……他会在另一个世界好好活着的，”阿卡莎用叙述事实一般的平淡语气说道，“就比如说，我原本的那个宇宙已经‘嘭’得一声炸完了，但有个神棍说它又重启了，所以包括布鲁斯，我认识的所有人都还活得很好。你也一样，托马斯——我可以这么叫你吗？喊别的称呼实在是太奇怪了——你的布鲁斯也一定会存在于另一个宇宙、或者另一条时间线。”

顿了顿，她又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这世道不就是这样嘛，每个宇宙都毁灭啦重启啦没完没了……你得相信，总有一个地方他会生活美满、子孙满堂。”

当然，生活美满或许不太可能，但子孙满堂估计不成问题。阿卡莎心想。

就是不知道，这些话是会让本世界的蝙蝠侠感到一些慰藉……还是会更加刺激他？

阿卡莎默默地观察着眼前的男人。

半晌。

托马斯·韦恩哑着嗓子开口：“你说得对。”

阿卡莎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他是真心这么认为，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逼着自己这么想……不过没关系，反正结果是好的就行。

“这里的韦恩庄园还在吗？”阿卡莎主动提起。

托马斯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开：“跟我来。”

阿卡莎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刚被传送到这个世界时，她身上除了一套制服其他什么都没有。送她过来的神棍说，她得在这等到时机成熟才能前往下一个世界，至于具体是什么时机，神棍也不清楚，所以她只能暂且留下来。

韦恩庄园就是一个不错的暂居地。

很久没看到活蹦乱跳的正常老父亲了，阿卡莎心里十分怀念，初到这个世界时也还很激动。

可惜她马上就失望了。

不过好在，能见到托马斯·韦恩这个平行宇宙名义上的祖父也还算可以——不幸中的万幸，至少这个世界的蝙蝠侠不是达米安那个混蛋，否则她真的会转身就跑。

……

半个多小时前，托马斯·韦恩发现哥谭凭空出现了一名来历不明的少女。

他原本并不想多管闲事，可对方却非常直白地在挑衅蝙蝠侠。

比如说，把试图劫持她的小混混绑到警局，并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涂满蝙蝠图案，然后站在原地，大喇喇地等着他去找。

托马斯原本以为这又是小丑的把戏。

但真正见到阿卡莎之后，他就改变了想法。

他能看出这个女孩没在说谎，也愿意相信她所说的……那段关于他的布鲁斯会在另一个世界好好活着的话。

总之，荒废已久的韦恩庄园迎来了一位新客人，或者说，新主人。

蝙蝠洞里。

“……也就是说，神奇女侠和海王因为家庭伦理问题带着各自的族人开战，几乎快要把这个世界拖入深渊了，而人类对此毫无办法，”阿卡莎靠在椅子上听着托马斯简述世界概况，十分感慨，“海王可真是出息了啊。我还以为他就只能当当小弟，跟在超人后面摇旗呐喊呢。”

“听起来你似乎对他很不满？”

“不，我理解海王——我是说我世界里的那个，真的，”阿卡莎神情诚恳，“在面对整个亚特兰蒂斯都被超人丢到沙漠的威胁之后，他作为国王，为了子民妥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当然，理解不代表认同。

托马斯已经脱下了盔甲，他视线飘向桌上摆着的一家三口合照，语气平静道:“看样子你的世界也并不怎么和平。”

阿卡莎也看到了那张合照。

她知道他是想问布鲁斯。

即便心知只是平行宇宙，但托马斯哪可能做到分得那么清楚。

“很不幸，是的，”阿卡莎斟酌着措辞，“超人和他那群正义联盟的伙伴几乎统治了整个世界，反抗者无一例外，都被他们解决了。到最后死的死、叛变的叛变，唯一还在抵抗的就只剩下布鲁斯……和我。”

“最终我们输了。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那些家伙也没讨到什么好，因为整个宇宙都炸了，大家一起玩完。”

托马斯听完，沉默着点了点头，没细问失败后的布鲁斯究竟迎来了什么样的结局。

阿卡莎也不会说。

眼前的男人并不年轻，在各种意义上都能当她的爷爷了，他两鬓斑白，面容沧桑，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

阿卡莎哪敢告诉他，超人那个混蛋独裁者究竟都对布鲁斯做了些什么。

“所以……超人是谁？”托马斯问。

阿卡莎从回忆中抽身，闻言愣了愣。

差点忘了，这个世界没有超人。

“卡尔·艾尔，外星遗孤，在地球上长大，有一对很和善的养父母，”阿卡莎如数家珍，一一介绍道，“能力很强，会飞、刀枪不入、力大无穷、能听到地球另一端的声音、能放热射线、能用X射线扫描东西……唯二的弱点就是氪石——也就是他出身星球氪星爆炸后的碎片——和红太阳光，哦，或许还有魔法。”

托马斯眼睛一眯：“我从没听说过有这种人存在。”

那当然。

阿卡莎心想：要是超人存在，神奇女侠和海王闹得这么大，他一定不会放着不管。不论是好是坏，他都会对局势造成巨大影响，而这种动静是藏不住的。

“或许这里没有超人？我刚到这里时也稍微打探了一下各个熟人的情况，其中并没有查出他的相关信息，”阿卡莎摆摆手，显得十分随意，“也挺好的，氪星人可难对付了……啊，也不一定，似乎大部分情况下他都是个好人，要是他真的在这里，说不定还能拯救世界呢。”

“不过既然有了神奇女侠和海王这两个先例，我对超人是好人的概率并不抱很大希望。”她想了想，又补充道。

托马斯对此反应平平。

他现在可以说是心如死灰，哪怕世界马上就要毁灭，他估计也不会有很大的情绪波动。因此不管这个所谓的超人是好是坏、是否真的存在，都对他没什么影响。

阿卡莎看出来了这一点。

她正想换个话题，托马斯却略一抬手，沉声道：“其他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很晚了，你应该回房间休息。”

阿卡莎一愣，随即忍不住提醒他：“我已经十三岁了，托马斯！”

托马斯不置可否：“嗯哼。”

阿卡莎和他对视几秒，马上泄气：“好吧好吧，我上去睡觉。”

老爸不好惹，老爸的老爸更不好惹。

阿卡莎选择战术性装乖。

“晚安，托马斯，”她回头瞄了一眼半边身体浸入黑暗中的祖父，挥了挥手，“你也早点睡。”

“晚安，阿卡莎，”托马斯说，“祝你好梦。”

庄园再次归于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重开了，这回怎么也得更完，顺道把后面的修一下，不定期多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