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身就是无价之宝。”

这是苏夜第二次听到这句话，第一次是奶奶还没有咽气前，她跪在床前，紧紧握着奶奶干枯如柴的手掌，松垮瘦弱的骨节仿佛她使劲一捏就会被碾碎。

“宝，我的宝，你在奶奶心底永远是天底下最无价的，你就是我的无价之宝……哪有什么生来贵贱呢，以后的路自己慢慢走，要爱护自己，要疼惜自己……”她想紧紧牵住那双手不让奶奶离开，可她又不敢太用力，生怕一用力，奶奶就不见了。

如果回忆是阵风，冯叶的这句话就是那荡起的秋千，突然将苏夜甩至失重的最高点，害得她心跳都慢了半拍。

“‘无价之宝’这个词，是不是太夸张了……呵呵~”秋千落地了，失重感尤在，苏夜望着冯叶，觉得对方语气有些轻浮，顿时不喜皱了一下鼻尖。

冯叶听了这话没有反驳，而是一下子挪动了上半身猛一靠近苏夜，她紧盯着苏夜的眼，猝不及防的对视，像撞进了满是涟漪的一池春水，苏夜下意识迈开眼，心慌起身：“我，我暂时还不想组队，我先走了。”

冯叶伸出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

“如果我说的话令你感觉不舒服，那我道歉。但是苏夜，你现在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小职员了，游戏里危险丛生，和我组队，是你最好的选择，希望你别一意孤行才好。”冯叶声音冷了下来，语气好像在劝说，但眼神里充斥着威胁的含义。

普通的小职员？苏夜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她上辈子是一个当coser时，没有向任何社交平台暴露过自己的真实信息。冯叶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你到底是谁？”苏夜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有些激动，再回想那杯芒果热牛奶，立即警惕地拉开了和冯叶之间的距离。

“不，你不是我的粉丝。”她摇着头，显然不相信一名普通的粉丝会知道自己那么多的信息，自己的工作，自己的爱好，那自己的其他事情，对方究竟知道多少？

“在位面与位面之间，是存在位面猎人的。”猝不及防的，苏夜的脑子里闪过了克罗克曾经说过的话，“位面猎人能够轻易掌控玩家的真实位面信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佛晓，永远不要透露你的真实位面，哪怕是对你最亲近的朋友。”

苏夜开始心慌了，如果说冯叶是她上辈子那个位面里的粉丝，还能解释对她这个名字的试探和善意。可如果冯叶是位面猎人呢？

对方既然知道她三次元的职业，是不是也知道她的真实姓名是佛晓，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在冯叶面前已经掉了马。

新人玩家苏夜，就是那个神域游戏里人人喊打的废物佛晓。

一瞬间，恐惧充斥着苏夜的大脑，她害怕地看着冯叶，就像在望着自己覆灭的未来。

糟糕，冯叶很聪明。几乎在自己说漏嘴的时刻，她就意识到自己会给苏夜带来的戒备与猜测。从进到游戏那一刻，从她听到“佛晓”这个名字起，她就发誓一定要找到她。

哪怕是亿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不想错过。可是这是在游戏里，她要保护苏夜，更要保护佛晓。

她明白对方的担忧，更后悔自己的心急。无奈之下，她只能对着苏夜说：“等我一下。”

在苏夜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且因担心冯叶的身份是位面猎人，而纠结要不要逃走时，冯叶已经回来了。她从售货员那里借了一沓便利贴，随后，背对着只有自己能看到的个人直播间摄像头，写了几个字递给苏夜。

苏夜慢慢拉开掌心的纸条，那上面只有六个字，却让她彻底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能相信你吗？”苏夜的眼神里带着犹豫。

“可是，你已经相信过我一次了，不是吗？”冯叶凝视着对方的眼，给予鼓励，“至少在游戏里，我绝对是站在你这边的。现在，你要不要听一听我的计划？”

——

是夜，圆月高悬，城中村自建公寓的18层顶楼，骇人的狼嚎吓得屋内小孩哭啼不止，无数个巨大的黑影从墙上掠过，聚集在了天台上。

茫茫的白雾升起，整座城中村陷入了睡眠的寂静中，白雾慢慢笼罩四野，雾中现出了一双手，一双巨大的手，仿佛能托起月亮举起太阳，巨物的视觉让人眩晕，哪怕小山高的狼人也不得不跪地折膝。

“欢迎来到黑夜狼人们！请尽情展开一场猎杀吧，这是属于你们的狂欢，属于傀儡的嘉奖。”手在空中高声言，声音响彻天地，然而熟睡中的居民如同受了恶魔诅咒，竟没有任何一人清醒，也没有任何一人去阻止这场残酷的杀戮。

嗜血的狼人闯进平民屋里，利爪之下，血花飞溅，无一例外。血腥味越发浓郁，浓稠的白雾里也沾染上血色，慢慢的，红雾升起，苍白无力的手如被浇灌的花朵，开始有了血色，白里透着红，新鲜娇嫩的肌肤显得这双巨大的玉手华丽无比，艺术家若是看见了，甚至会把它奉为人世间神最伟大的杰作。

圆月又缓缓隐进了白雾之中，狼群开始四散而去，余留下最后几只零星的狼人，变异的狼人开始逐渐恢复理智的大脑，露出人类的外貌。

“天黑请闭眼，狼人们请睁眼，请互相确认队友，并抉择出今晚你们要杀戮的对象。抉择时间为20秒……”手说道，语气跟谈判屋里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但仔细听却可以发现手异样而兴奋的语调。

变回人类的两位玩家面面相觑，同昨晚一样，他们都以为自己是一觉睡醒来到了天台，根本不知道自己曾变成了狼人，更不知道自己已经沦为了“手”手中那把杀戮的刀。

这只是狼人杀的游戏规则罢了，他们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赢取胜利，屠杀掉所有的神职或村民。

“要不我自刀吧，他们昨天已经怀疑我了，而且我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用了。用我换你很值。”血雾里是一个女人的身影，她缓缓开口说道。

“不行，我们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位同伴了！必须都活下去，你到底在想什么，这不是游戏，杀8号吧，他看起来最具有蛊惑性，不能再让他妖言惑众乱了我们阵脚。”是男人的声音，铿锵有力，看起来很有主见。

“不，不能杀8号，8号被7号查杀过，我们应该做死8号的铁狼身份，将他公投出局。”女人又说道，她声线温和，说出的话却改变了男人的想法。

“你说得对，2号那个蠢货竟然自爆，还好死的不是我俩。田佳虹应该被2号的自爆杀死了，你觉得她是什么身份？”男人看似是问女人，其实早已有自己的想法，“那蠢货还想跟手大人提建议，可笑至极，就算不被炸死，也已经对好人没有了任何作用，看起来似乎是个脑子不灵光的平民。”

“说不一定是名守卫呢？守卫的脑子也不是很清楚……”女人跟着嘲讽道。

手倒计时：“还有五秒钟哦，你们需要做出抉择……”

“杀1号吧。他不怎么起眼。”语气温和的那个男人决断，“杀1号。”

时间到，另外两人也只能跟随他的选择，不过似乎对于这两个狼人来说，杀任何一个玩家都没有什么区别。

毕竟，在手拿出卡牌投掷出1号的死法时，两位狼人互相凝视一眼后就笑了。

“今晚去猎杀谁？”女人问，“白天我已经找到了贝特西的位置，我们真的要去偷袭她吗？”

“她可是有透视眼的。”女人又说。

“呵，鸡肋的把戏而已，她的透视眼只有对谈判室外接触过的玩家才起作用？如果真有这种逆天的天赋，你以为我们还能活在这里？”男人语气一如既往坚定自信，“她在谈判屋的时候可只说过7号是狼人，你忘记了？哗众取宠的家伙！”

“不过，保险起见，走吧，去会会这位捣蛋的小朋友，起码得让她知道，这游戏不是这么玩的。”男人大声笑着，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把大砍刀。

【竟然是白银榜上的元东一，那个屠杀了整个[掌灯公会]的元东一！天呐，我为什么蹲一个新手直播间都能看到这种远古大神，元东一不是消失很久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低级副本中呢？】

【元东一？他是谁？】

【有人还记得关于他的传说吗？据说元东一背叛了整个掌灯公会被追杀，后来违反了神域法则屠杀了整个公会成员，后来被捕入狱，之后就没有音讯了】

女人看了一眼自己的直播间，如同苍蝇一样闻着味涌上来的人不少啊，看着快速滚动的弹幕，她压下了晦暗的神色，悄悄看了旁边的“队友”一眼，难怪她没有在频道里的其他直播间找到对方的脸，原来这竟然是白银主播。

算了，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来这个副本也不是为了通关，纯粹是为了那件东西罢了。

看着狼人消失在天台，并往11号贝特西的房间楼层位置方向跑去，手“吱吱吱”地笑起来。

“还真是一群愚笨的老鼠呢~”手指向了天台的另外一个角落，“小女巫，昨天晚上1号死了，你有一瓶解药，你要救他吗？”

手的话音刚落，带着红色兜帽的女巫拿着左手拿着解药，右手拿着毒药，慢慢显露出了身形。

逆着光，看不清女巫的脸，但她湛蓝的发丝从兜帽下窜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