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

那是红袖还没有被流放到乱时之流前，她曾在直播大厅里惊鸿一瞥，撞见了新人直播里一个凶猛残忍的年轻女孩。

她眼神像是一头无所畏惧的小狼，拿着刀刺向了快要吞下她的怪物，不死不休的狠劲征服了观众，无数礼物像雪球一样砸向新人直播间。

那时红袖在想些什么呢？

不过是一个小小新人，神域太大了，大得超乎常人想象。

在黄金之上还有天使，天使之上有神使，掌管整个神域的人还有神祇。

神祇挥挥衣袖，玩家们灰飞烟灭。

作为新晋天使，她不屑离开了人潮汹涌的直播大厅。

在往后的岁月里，那个被她驻足看了一眼的新人早已抛之脑后。

属于天使的无上荣誉，红袖享受不到一月，就被其他天使投票驱逐。

“呵。”

夜风吹得人清醒，红袖没想到这夹在时空裂缝中的小位面，还会再掉入一名神域玩家。

回家吗？回家的心早被岁月磋磨，一开始掉落在这个世界，她想着虹从乱时之流走出的神话，不就是改变一个世界，有什么难的？

虹能办到的事情，她红袖一样能做成。

那时候这位面还处在涅槃纪元之前，她在整个世界流浪，看着这陌生落后的现代文明，一个又一个科技计划在心头诞生。

她的母界是一个科技文明远超现在的位面，从母界随意拿一个概念想法出来，都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

后来，她不是没有尝试着去征服这个世界，可她也阴差阳错成为祇的囚徒。

一个囚禁了你半百年时光的劫匪，说要放你回家了，这种事情的概率有多高？

红袖笑出声，她的情绪被祇捕捉，深入骨髓的头痛涌上来，令红袖无法自控跌倒在地翻滚流泪。

“别让吾失望，红袖。”

祇的声音再次响起。

红袖无法，她像一只被玩弄在人手中的蚂蚁，只能跪地哀求：“主，我答应你，主！”

头痛慢慢缓解，祇的声音带着点儿兴奋：“许久没感受到那么纯粹的能量了，红袖，佛晓是一个很好的贡品。”

红袖心中惊觉，她下意识脱口而出：“主，您……见过他了？”

祇没有说话，似乎笑了一声，那种恐怖窒息的感觉不再锁定她的灵魂，红袖动了动手脚，无心再去关心是不是有神域第二人坠落此间。

她的心底只有佛晓，原以为这个世界诞生的第一位异能者，能够帮助自己改变世界。

她想利用佛晓离开丧尸位面，埋在心底的想法已有多日，通过对佛晓的观察，红袖更加佩服他的异能。

那些神乎其乎的本事，就算放在神域里，也很快能脱颖而出，成为黄金主播，甚至努力攀上天使的头衔也说不一定。

可惜神域之人跌落乱时之流后，就会失去一切技能，唯有天赋可以保命。

若不是她从未在神域中见过佛晓，也从未听说过有人有数种天赋，几乎就以为佛晓也是神域之人了。

物以稀为贵，天赋这种东西，一般玩家和神民都只可能觉醒一种。

祇的态度已说明一切，红袖却有些惊疑，她隐藏着佛晓，避免他出现在任何一切可能接触祇的媒介上，为什么，最终祇还是发现了他呢？

——

3区还在为总理失踪闹得满城风雨，佛晓与危兆已经在联合政府主席的护送下，稳稳离开了1区。

半死不活的沈敏华被留在了1区的保密实验室研究，佛晓留了一份从沈敏华记忆中提取的组织间谍名单，交到了主席手中。

自然，那本没有姓名的笔记本，也送到了安全局。

主席不可能一上来就信佛晓一面之词，与他这个异能者见面时，身后还带了数十个保镖，密不透风的保护，被数十支枪械围绕，佛晓半点儿不慌。

他讲述了组织埋伏在世界几十年的故事，讲组织怎样散步丧尸病毒，借机霍乱世界政局，覆灭一个又一个国家；

讲组织如何培训成员，内部严格的等级制度，拿出平会领的通讯器展示；

讲组织用怎样歹毒的手段替换各区的世家子弟，融入各界核心区域，窃取资源为组织效力；

讲组织的野心，要全世界的普通人作为他们所谓的能量垫脚石，为他们所谓的“升维计划”牺牲，向祇献上诚意。

想要说服联合政府的支持并不容易，毕竟各区的政府自治，联合政府空有头衔而无实权。

可当佛晓拿出了丧尸病毒的血清，主席的眼神就终于变了。

双方签订了合约。

佛晓提供血清样本供政府研究，政府在3个月内制出血清分发各区，各区政府配合佛晓清缴组织。

行动保密，代号清道夫。除各区主席，不向外透露机密。

还有补充条约，佛晓不利用异能威胁政府统治，政府不利用佛晓异能进行任何生物实验。

等清道夫计划完成，双方二次合作，清扫异化区，维护世界稳定，争取让全世界人民恢复涅槃纪元前的安稳生活。

佛晓坐上了1区的军车，跟随他一起离开的是一名上将。

这位几乎退居幕后，年龄已经可以做佛晓爷爷的上将叫做许科。他看佛晓的眼神尤为平静，态度和蔼而亲昵，可佛晓心细敏感，隐隐觉察出那平静下的探究。

许科频频回头，欲言又止。佛晓目视前方装作看不见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出声：“许上将，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不过是起个话头，他脸上没有什么东西，许上将对他的外貌也不感兴趣。

许科低沉嗓音笑出声：“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异能者，新奇！”

老人意气风发，车窗玻璃降下，他摘下军帽，银发在风中飞舞。

佛晓接话：“长这么大似乎是小辈的用词，不过以上将的年纪，见识过这个世界的万千变化，异能者而已，想必也在预料之中。”

佛晓态度不卑不亢，没有少年的骄傲和鲁莽，说出的话一下就踩中了许科的心坎。

“你倒是谦逊。”许科的眼神从佛晓浅浅微笑的面上掠过，手臂撑在车窗栏上，侧身看异化区疾驰而过的风景，不免感慨。

“这个世界变化永远超乎常人想象，三十年前我正值壮年，也从未有过有一日，我的枪杆对准的不是敌人，而是丧尸。”

听了许科的话，佛晓跟着陷入思索中，这个世界的居民或许在三十年前，也面对着家长里短，鸡零狗碎而抱怨，或是平庸活着，或是追逐梦想热气腾腾。

在没有更糟糕的日子出现，人们日复一日抱怨生活的枯燥。

可肆虐的丧尸病毒，是闯入平凡日子里的黑天鹅，彻底让人们陷入混乱，从此以后，连鸡零狗碎的抱怨都成为了奢望。

从涅槃日前存活下来的那批人，夜深人静时，会想念那些看似无聊的曾经吗？

佛晓想到了自己，他会。

他重生后进入神域的生存游戏，一遍又一遍想念曾经的寻常日子。

就连讨厌的加班日，也变成了难得的记忆。公司里只剩自己，他在昏暗的白灯下工作，去茶水间休息，就站在高楼落地窗俯瞰城市。

他是一只碌碌无为的工蚁，就算为这个世界忙碌至死，也无人铭记他的存在。

那样的生活，是否有意义？

“有了抗病毒的血清，不出一年，这个世界又会恢复涅槃日前的热闹了。”

佛晓从回忆中抽离，他神色向往：“那些无聊的日子，也不需要什么意义，好好的自由活着，已经是生命被赋予的全部意义了。”

他这惆怅的感慨，让许科诧异。

“小小年纪，看得这么开？我看你的行事作风，有时候都觉得像在面对一个成年人。”好似在闲聊，可他还是没忍住问出心中所想，也许是察觉到这个异能者是一个有同理心的人，而不是新闻中喜欢虐杀的反社会人格。

“其实我在见你第一眼，就想问你一个问题。”许科转过身，这次认真地注视着佛晓。

佛晓也侧眼与许科对视：“上将但说无妨。”

“人人都想成为世人追逐的英雄，在涅槃时代，联合政府名存实亡，各区关起门治理辖区。你发现了这个世界最黑暗的秘密和真相，又拿到了改变世界的解药。只要你在网络上曝光你已经发现了病毒血清，我相信没有一个人不愿意拥护你，就算是为了，渺茫的希望。”

说到此处，许科一双黑眸深似海底，染上了迷雾，流露出他这个年纪才会拥有的沧桑睿智。

“只要等待时机，你拥有这么多的奇异本领，你甚至可以成为世界的主人，自立为王。为什么会选择和联合政府合作？为什么甘愿分去自己的功劳和荣誉？我想不明白。”

原来如此，佛晓听完许科的提问，似乎明白了隐藏在他眼底的探究是什么了。

人人趋名逐利，不是为钱财就是为了权力。

人心都是贪婪和自私的，佛晓不是追名逐利之辈，不代表别人不会站在利益的角度揣测他。

当别人认为你有目的，你的好心也变成别有企图。

想必这不仅仅是许科的疑问，还代表了他身后的政府的疑惑。

大家都担心被人利用，佛晓不过一人，他好在这场合作中随时全身而退，可联合政府赌不起为他付出的资源。

即使，他献上了病毒血清。

可血清的作用一天没有被证明，政府这边对他的怀疑就一刻不能松懈。

“大概，我的家族流淌着以前的华国血脉吧……”佛晓自然吐露心声，“华国人相信众志成城，相信人定胜天，当威胁全人类的危机降临，身为小我没有踩踏万千民众的血肉成为英雄的习惯。我做事的习惯和风格，喜欢联合一切能够联合的力量，花费最小的人力物力，降低对普通人的最大伤害，缩短时间才能减少牺牲。”

佛晓说话时，眼神格外认真，许科不得不被眼前异能者流露出来的真诚说服。

“凭我一个人，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达成所愿。我的愿望时，世界早日消灭异化，恢复百姓的正常生活。”

佛晓看许科暂时没说话，语气多了几分亲切的试探。

“许上将曾经也是华国人吧？我说的思想教育，您一定能懂。我虽然没有经历过涅槃日前的华国教育，可我的家长都是那一代过来的，耳濡目染，就形成独一套的思维习惯了。”

一说起过去的华国，许科眼底涌上了怀念和自豪，而泪水也顺着他的眼角不自然流出。

“是呀……华国，我的母国……”许科的声音带上几分哽咽，“涅槃日后，全世界的国家尽数覆灭，无一幸免。旧时代渴望的世界和平以另一种形式实现了，现在每个安全区内，各色人种混合而居，人们不再有人种歧视，可我的母国，再也回不来了……”

家国覆灭，是每个人类都能共情的痛楚。

佛晓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他上辈子生长在华国的土地，是那样爱那片土地上的人类。

他不敢想象若是那个世界也遭遇末日怎么办，可想到国家覆灭，竟比自己身亡还要心痛。

他跟着许科，噙满了泪水。

“只要炎黄的血脉还在传承，等世界好起来了，华国也会重新屹立于世界的。”

“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老上将呢喃。看到佛晓重重点点头，随后，属于华国人的默契，他们又哭又笑。

此后，车上久久未有声音，陷入了长久的静默中。

车队一路向距离河潢口最近的9区开去，佛晓心神慢慢放松。他能感受到许科对自己的戒备逐渐消失，他说的话是真的，利用了许科的华国身份也是真的。

但愿他们这一行，能顺利铲除组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