氛围有点奇怪。
南筱竹拉着温浅清的手迟迟不放，盯着她的眼睛里冒冷光。
没点坏心思谁信。
培训组组长跟旁边的人说：“我说这顿饭这么像鸿门宴呢，她就是为了被闭麦的事情来找温组长算账的。”
各位组长都见识过南筱竹骂人的本事，纷纷点头附和。
“真为难温组长了，她这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摊上这样一个混世魔王。”
眼见气氛越来越古怪，姜逸之看热闹不嫌事大，喊：“南筱竹，你要占人家便宜占到什么时候？”
南筱竹猛地抽回手。
她似乎极其厌恶，当着所有人在裤子上蹭了蹭握过温浅清的手，“谁稀罕占她便宜，最讨厌乖乖女了。”
话落，她再没看温浅清一眼，头也不回的出了酒店。
姜逸之“啧啧”两声，跟韩若楠道了别。
韩若楠笑着回应他。
等这两人走了，韩若楠回头看站在那儿没动的温浅清，嘴角的弧度慢慢收回。
几个同事已经去安慰温浅清了，都在骂南筱竹不知好歹。
温浅清没说什么，只轻轻笑着让同事别担心，但走近了，韩若楠能看到她眼底的伪装。
明明就很难过。
“你们都回去吧。”
把人赶走，韩若楠牵住温浅清的手腕，“好久不见了，请你喝酒。”
温浅清轻轻点头。
韩若楠开了间房，跟前台点了些好酒，让送到房间。
她出手也大方，不比姜逸之差，怕温浅清喝醉了不便回家，还专门要了套房。
温浅清先给房东奶奶打了电话告知自己今晚可能不回去，让她锁好门窗，然后才跟着韩若楠上楼。
两人就在客厅坐着，温浅清倚着飘窗，双腿盘着，坐得很规矩。
慢慢她像是想到什么，长腿缓缓伸出来，一条曲着，一条平放。
整个人都散掉几分。
“上次看到你这样，还是你家出事那会儿。”
“怎么，听到她又要走，难过？”
韩若楠把酒杯放到她面前，转身找了副银框的眼镜戴着。
五年前，她第一次见到温浅清的时候就这个打扮。
但温浅清没看她，低着头摇晃那杯酒。
“她从小就反骨，大人说什么她都要对着干，我跟她说话，她有时候会听，但有一阵子，她总跟我说反话。”
“我就想，这人这么叛逆，那我就跟她反着来，让她能乖一点。”
“高三的时候我特别忙，我爸管我管得严，成绩有一点点退步都会凶我，我其实很怕自己会考不好，但是她妈妈打电话给我说她不认真学习的时候，我还是去给她补习了，我故意刺激她，说她没用，说她考不好就一辈子追不上我，然后她就真的努力了。”
“我那时候很羡慕她的家庭氛围，羡慕她能自由自在，所以每次在她家给她补习的时候，我都很放松，能用温和一点的态度跟她说话。”
韩若楠满眼心疼，“后来呢？”
温浅清端起酒杯，让刺激的味道贯穿喉咙。
她抿抿唇，只觉得苦。
“后来，我高考七百多分，她在小区里炫耀了一个暑假，好像是她考的一样，她中考成绩还可以，但没有她爸妈暗箱操作，应该上不了我那所高中，她还傻乎乎的跟人家说她高考也能有七百多。”
“我怕她到高考的时候受打击，就给她发短信说她做梦，本来是想让她好好学习，但可能她生气了，就再没主动找过我。”
“其实她也没多喜欢我吧，年纪小的时候慕强，喜欢跟姐姐玩，长大了就开始反感。”
说着说着，温浅清眼神涣散，被委屈一点一点覆盖住。
“她从来都不听话的，那天我让她滚，她就真的滚了。”
“现在我想让她留下，她还是要走。”
韩若楠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只能在她身边坐着，摸摸她的头，给她把酒续上。
她到现在都记得第一次遇见温浅清的样子，在医院门口，温浅清坐在台阶上，动作缓慢的啃着白馒头，眼睛里都是泪。
那时候的温浅清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为了生存，她白天在医院附近的餐馆打工，晚上给有钱人家的小孩补课，饿了就吃点馒头，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瘦得好像被风吹一阵就能倒。
后来韩若楠创办青山娱乐，资助温浅清回校把大四念完，有了文凭再来她这儿工作，温浅清才慢慢恢复人样。
有关南筱竹，韩若楠是两年前知道的。
当时温浅清已经在青山娱乐上了一年班，虽然一天三份工还是累得时常面色疲倦，但她整个人的精神气都有所好转。
韩若楠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她说有个人念完大四就会回来，还有一年。
可是等了一年又一年，南筱竹都没回来。
温浅清说：“有的话，年少的时候说不出口，长大了，一无所有了，就想试试。”
韩若楠问她：“现在受挫了，还试吗？”
温浅清沉默了很久，一整瓶酒被她喝干了，喝得意识模糊了，也没能给出答案。
韩若楠把醉酒的人扶到床上，关好门，在客厅给下属打了电话。
“把新签约主播的信息和联系方式发我一份，对，就现在。”
*
宿醉让温浅清有点头疼，她站在茶水间门口，灌了第二杯蜂蜜水。
准备去接第三杯的时候，她看到新来的几个主播，南筱竹也在。
那人脸色很差，瞧见她的时候磨了磨牙关。
然后就走进了会议室。
门一合，里面什么场景都看不见。
温浅清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没记错的话，韩若楠这会儿在会议室，可是她从来不管手下主播的，都是交给各组组长，既然要开会，她应该会接到通知才对。
怎么……？
越想头越疼，温浅清干脆回工位趴了会儿。
但没多久就被会议室传来的声响给吵醒了。
一抬头，就看见各组员工都在往会议室张望。
温浅清皱着眉过去。
“都不要再看了，工作吧。”
她说话在公司里还是有一点用的。
等同事们都各做各的，温浅清才敲敲会议室的门，“韩总。”
里面传来一声：“进。”
温浅清推开门，就看到南筱竹靠着窗边的墙站着，抱着双臂，很恼火的样子。
韩若楠丝毫不让的和她对视，气场骤升。
几个新主播都不敢说话，怕被迁怒。
温浅清头更疼了。
她在韩若楠身边站着，轻声问：“今天怎么突然叫主播来开会？”
“她故意的。”
南筱竹一条腿抬到凳子上，很凶的踩着。
脚下还是那双红底的白球鞋。
“明知道我赶飞机还在这儿说些废话，你跟我过不去可以直说，不用一大清早的为难一群人，装模作样。”
韩若楠没反驳，动动手里的文件，示意其余人，“今天就到这儿，你们回去吧。”
她说着，拍拍温浅清的肩膀，也走了。
走时还不忘把门关上。
温浅清明白了。
韩若楠是在帮她，帮她把南筱竹留下。
但能拦住南筱竹一时，拦不住一辈子。
她也不想用这种方式让南筱竹留在身边。
“你走吧。”
温浅清只觉得疲惫。
她没管南筱竹，转身迈开步子。
南筱竹快步把人追上，一把按在门边的墙上。
“你俩联合起来玩我呢？”
“我已经赶不上飞机了，这账怎么算？”
温浅清平静如水，“那就再买一张票。”
南筱竹：“……”
她气笑了。
“再见。”
再看她一眼，温浅清别开视线，想走。
南筱竹用力把人按住，“再什么见？再见是要分别的人说的，原本明天晚上我就回来了，你跟我这演哪一出？”
温浅清愣住，她看着南筱竹，脑子迟迟没转过弯来。
南筱竹终于意识到她在生什么气了。
“呵，我说昨晚那么不对劲呢，合着以为我要出国再也不回来了是吧？你舍不得我直接说啊，我又不像你……”
她加重语气，“一夜不归，衣服都没换，不知道跟哪个不三不四的人混，没心没肺。”
她在温浅清家楼下站了一夜。
温浅清才注意到她的黑眼圈，“你昨晚睡了吗？”
“没睡。”
南筱竹嘴硬，“一想到要出国见不到你，我就高兴的睡不着。”
温浅清笑了。
她往前近了一点，主动环住南筱竹的腰，下巴从南筱竹脖颈蹭过去，然后搭在她肩膀上。
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南筱竹怀里了，呼吸挨着南筱竹耳下的肌肤，热气一阵一阵的。
南筱竹不自觉的缩一下脖子，想起温浅清昨天抱着韩若楠的样子，没这么亲近，就只是客套的拍拍韩若楠的背，同她说几句话，像是很久没见的朋友。
“所以……”
不知怎的，南筱竹有点慌，“我不是小三，对吧？”
温浅清从她怀里抬起头，又轻又肯定的应：“嗯，不是。”
南筱竹头一次觉得“嗯”的发音这么好听。
她心口微微颤着，去摸温浅清的侧脸，问：“就我一个？”
温浅清对上她视线，“嗯，就你一个。”
“我等了你一晚上。”
南筱竹低下头，报复似的咬住温浅清的唇，她吮吸的用力，但不那么凶，只一遍遍横冲直撞的撞开温浅清的齿关。
恶劣，又尽可能的温柔。
很多年之后的某一天，温浅清问如果那时候的回答是不止一个怎么办。
南筱竹想了想，答：“那就把你身边的莺莺燕燕都打跑，然后上位。”
没用的人才甘愿做小三。
她那叫后来者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