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似乎是被通天惊醒了，他睁开朦胧的双眼，轻轻拂去满身落花，遥遥向三清行了一礼。
此刻，在场的男仙女仙都在心里疯狂尖叫，恨不得自己就是玄都亲手拂掉的那片落花。
“玄都见过师父，二位师叔。”玄都语气慵懒。
“身为人教首徒，行事却这般懒散，成何体统！”碍于众多弟子在场，尽管老子并未生气，但还是不轻不重地训斥了玄都两句。
“哎，大兄，你就别怪玄都了，这孩子也许只是一时贪睡罢了。”通天一向喜欢玄都，连忙替他求情。
“罢了罢了，看在你师叔的面子上，暂且原谅你这一次，若有下次，休怪为师无情。”有了通天递的台阶，老子也就顺势将此事带了过去。
“过来见见你小师妹吧。”
清黎听见老子提到自己，便要求元始将她放下来，然后小步小步地跑到了玄都面前。
方才隔得太远，对于玄都的长相，清黎看得并不真切，现在走近了她才看清楚。
他可真好看呀！
这就是老子爹爹的弟子么，她喜欢这个师兄。
清黎握着方才广成子送给她的珠子，脚步欢快地跑到玄都身前，眉眼弯弯，仰脸喊道：“师兄，这个给你。”
玄都玩味的笑了一下。
“听说你很喜欢这颗珠子，舍得给我吗？”
清黎眨了眨眼睛，声音温软：“可，可以呀。”
玄都突然想起，在清黎出生之前，他曾受老子所托看顾过她几百年。那段时间，他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在将还是光团的清黎搬到外面去同他一块儿晒太阳。
碧游宫后殿有一棵巨大的梨花树，已经在那里长了几千年了，却一直没有生出灵智，每逢春日便会开出一蓬蓬雪白的梨花，像云彩一样，俊雅的青年最爱躺在花叶间看书，而他的旁边总有一只胖乎乎的光团。有时青年累了，便会在树间小憩一会儿，光团便乖乖地待在他旁边。
“师，师兄？”清黎拉了拉玄都的衣袖。
玄都忽然笑了一下，伸手轻轻拨弄她头顶的小啾啾，漫不经心开口：“要不，我拿一样东西来同你换吧。”
清黎开心地笑起来。
玄都从袖中取出一物，似乎是一只小小的银镯，他蹲下身，小心地将它戴在了清黎的手上，动作十分温柔。
“我用此物换你的珠子，你可喜欢？”玄都轻声浅笑。
喜欢，真的好喜欢！
围观的众人激动得快要晕过去了，此时此刻他们真的好想做小师妹的嘴替，这么温柔的玄都师兄谁会不喜欢啊，今天这宴会来得太值了，不仅看到了玄都师兄小憩的模样，而且还见到了这么温柔的玄都师兄！此生无憾了已经！
清黎看着手上的银镯，镯身刻有莲花花纹，上面还挂着两颗铃铛，她手轻轻一晃，就会发出阵阵清脆的铃铛声。
“阿黎喜欢。”说完，清黎主动上前抱住了玄都。
许是在梨树上睡了一觉的缘故，玄都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梨花香，但清黎似乎还闻到了另外一股清苦的味道，和老子有些像。
冷不丁被清黎抱住，玄都身体一僵，他下意识地看向老子，却见他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活脱脱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玄都有些无奈，师父真是越老越顽皮了，他本想叫清黎放开自己，但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眸，他还是心软了。
“小师妹，师父和两位师叔没有教过你不可以随便抱陌生人的吗？”玄都耐着性子同清黎解释。
清黎歪着脑袋看玄都，语气迷茫，“可是，师兄不是陌生人呀。”
玄都有些意外，难道说，这小家伙还记得从前的事情？
他试探性的问清黎，“那你认识碧游宫里最大的那棵梨树吗？”
“什么梨树呀，阿黎的名字里也有黎哦。”清黎虽然不懂玄都在说些什么，但还是努力回答他的问题。
玄都有些失落，她果然还是忘记了。
清黎觉得师兄好像不开心了，她摸了摸玄都的脸，声音稚嫩，“师兄，你抱一抱阿黎呀。”
“......”玄都意料不到她的动作，一时间怔了怔，竟顺从地将清黎抱了起来。
小姑娘身上的味道十分好闻，是清雅的莲花香，玄都闻着这个味道，躁动的心渐渐平复了下来。
通天站在槐树下，突然觉得玄都变得不顺眼了起来，然后又心酸地瞧瞧清黎，醋坛子不知打翻了多少坛。
那是他的闺女呀！
他也想要闺女抱抱，玄都胆敢和他抢闺女，真是太过分啦！
还有这臭丫头也是喜新厌旧，现在眼里只有她的师兄，哪还有他这个爹爹！
受伤的除了通天，还是无辜躺枪的广成子。
在清黎将珠子送给玄都那一刻，广成子觉得自己彻底碎掉了，他本来还想着虽然师尊不待见他，但好歹小师妹对他送的礼物还挺感兴趣的，这也算是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结果玄都一出场，得，他这十几年直接白干！
元始清清嗓，对众人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便自行离去吧。”
“是——”众人纷纷拱手向三清告辞。
多宝在离开之前，十分羡慕地望了一眼玄都的方向，暗暗腹诽，玄都师兄的命可真好，同为圣人首徒，老子师伯对玄都师兄可是走哪儿带哪儿，简直跟对亲儿子一样，而他们这些弟子也就只是弟子了。
不过，多宝又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广成子，心情稍微愉悦了一些，他这辈子是没法跟玄都师兄比了，但好歹还有广成子这个垫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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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会儿时间，三教弟子已然全数离去，碧游宫只余三清，以及抱着清黎的玄都。
“阿黎，到爹爹这儿来。”通天一秒也忍不下去了，他大步上前将清黎接到了自己怀里。
玄都面色如常，似乎对于清黎的去留并不在意。
“通天爹爹，阿黎喜欢师兄。”清黎觉得玄都师兄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是他们已经相处了无数个日夜一般。
一听清黎这话，通天感觉自己头都快炸开了，他闺女刚刚在说什么？她小小年纪的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她都没说过喜欢他呢！
“大兄，你先看会儿阿黎，我想同二兄出去走走。”通天将清黎塞给老子，然后拽着元始就往外面去了，顺便还把玄都给带走了。
清黎有些担心，因为通天每回生气了都是这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活像只炸毛的狮子。
“老子爹爹，通天爹爹是不是不高兴了呀？”
老子仍旧笑眯眯的，道：“你通天爹爹并没有生气，他只是想出去走走罢了。”
“那为什么师兄也走了呀？”
“许是因为，他同玄都许久未见，想亲近亲近吧。”
清黎眼神清澈，她认真地看着老子，“老子爹爹，我喜欢师兄。”
老子轻轻摸了摸清黎的头，声音温柔，“嗯，我知道。”顿了顿，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飘渺，“毕竟，你们曾相处了几百个春秋呀——”
“那我明天起床能看见师兄吗？”
“这个我可不能保证哦，毕竟玄都也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
“那玄都师兄喜欢做什么，阿黎想陪他一起做。”
......
月光将父女俩的身影拉得很长，二人的声音也逐渐变小，直至完全消失。
————
海水温柔地拍打礁石，时不时掀起一阵雪白的浪花，银白的月光下撒在上面，仿佛是为它镀上了一层银边。
玄都恭敬地跟在元始和通天身后，他不太明白通天为何要大半夜来海边散步。
通天忍了再忍，却悲伤地发现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做到像元始和老子那样平静。
“玄都，你觉得清黎怎么样？”
通天的提问有些突然，玄都一时愣住，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小师妹是两位师叔与师父的孩子，整个洪荒就没有比她更高贵的女子，她自然是很好。”
这根本就不是他想听的回答嘛，通天有些烦躁，但还是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我是说，你喜欢清黎吗？”
“小师妹玉雪可爱，我玄都自然喜欢。”
“我说的不是这个喜欢，哎，元始你掐我干嘛——”
眼见通天越说越离谱，元始看不下去了，直接手动让他闭嘴。
圣人可是极重脸面的，尤其圣人还是自己的师叔，玄都赶紧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你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元始施法将玄都隔绝在外面，然后便开始了对通天的说教。
通天一脸委屈和心酸，“可是闺女居然说她喜欢玄都！”
“她还那么小，只是随口说一句罢了，她昨天还说她喜欢碧游宫的仙鹤呢。”
“那怎么能一样，她就从来没主动说过喜欢咱们，一次都没有！”
虽然通天说得确实是实话，但元始还是觉得他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一些，小孩子哪知道自己说的话，根本就是通天自己脑部过度。
“行了行了，你大半夜的把人玄都拉出来，现在也该闹够了，你要再胡闹，我可要告诉大兄了。”元始对着通天半是安抚，半是警告。
有元始在旁边盯着，最终通天还是不情不愿地把玄都放了回去。
玄都觉得通天师叔总是被老子和元始混合双打不是没有原因的，也就通天是圣人，要不非得人人喊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