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康心月就回到自己房间准备洗澡，她坐在梳妆镜面前，对着镜子取下耳饰和项链。

镜中的女人娇贵可人，五官柔和，温婉的线条透出她娴静的气质。

她很美，而这样的美在无形中沁人心脾。

“成钦有什么不好的吗？”她喃喃自语。

除了家庭条件不太理想以外，成钦没有其他的毛病，正是因为家庭的原因，他很努力很上进，学习成绩优秀，为人处世得体，是个很优秀的人。

他跟她一样，年幼时失去了亲人，只不过他没有的是父亲，母亲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他也不忘要回报母亲，下定决心回到家乡，在还没有正式毕业的月份拿到闲静二高的职位，只是为了更好地照顾母亲。

这就是康心月对他心动的缘由。

她喜欢他的积极，喜欢他的体贴，喜欢他的优秀。假使换成另外一个女孩，一定也会像她这般被成钦的魅力折服的。

康心月把饰品小心收好，然后起身去衣帽间那边挑了套睡衣，她的肩膀还在酸，想快点洗澡休息。

至于成钦和爸爸……

她想以后有机会让他们多接触接触……爸爸就会看到成钦的好。

想到这儿康心月就释然了。

还是想想明天去找成钦的事情吧？

他们这么久没见了呢……恋爱中的女人露出一个羞涩幸福的笑容后就抱紧睡衣走进浴室。

陈家，正在进行一场晚饭。

阳光还未彻底坠落。

凌大阳饿了一中午，正在大快朵颐，饭都添了三碗，他一边吃还一边替陈凛狮鸣不平：“什么人呐？”

就着吃饭的时间，陈凛狮吐槽上了他们最近新换的班主任，桩桩件件都讲得让他没心情吃下一口饭。

换班主任这几个月他过得够憋屈的，身边还没有一个能讲话的人。

班里现在一团乌烟瘴气，好像还有几个他们班主任的内应，连话都不敢多讲几句。

“你这迟个到就罚你，那其他人就不罚？”

前几天发生的事，因为下大雨他到校的时间晚了些，到教室门口的时候看见班主任正站在那儿。

几句严厉的呵斥，陈凛狮只能站在外面早读，外加校门口清洁区一星期。

陈凛狮没为自己反驳，本来这件事也是他的问题，是他没赶上公交才迟到的，所以哪怕被骂归根到底也是他活该。

可是他偏爱的那几个也没那么准时，在陈凛狮认命时，他们才陆陆续续到来，但他们没有得到任何重话，在被叫进教室后再也没出来。

这是让陈凛狮最不快的，偏偏这种事时常发生，致使他对这个新来的班主任实在是没什么好印象。

陈凛狮慢吞吞吃着饭，用鼻音哼了下：“习惯了。”

“我还算好的，班里另一个跟他叫板的已经转班了。”

“啊？”

“因为贫困生资格的事情，”陈凛狮平静地陈述，“他没按原来班任的名单评，换了一批人，有人不服，跟他吵了起来。”

“结果没几天就被强制转到其他班了。”

凌大阳顿了顿，他停下咀嚼的动作，试探性地问：“那狮子哥，你呢？”

“你说呢。”陈凛狮把问题还给他。

“啊……”凌大阳不敢相信，“不是，你这情况，他不给你名额说得过去吗？”

“算了，”陈凛狮耸了耸肩膀，“爱给不给吧，反正就剩这么一年多就毕业了……我无所谓。”

他又不是不能去打工，读不下去大不了就不念了，有什么的。

难道他非读书不可？

从那件事后，他觉得放弃也不算什么了。

凌大阳不好说什么，只能把话题转开：“那你想好考哪儿了么？”

问题戳中陈凛狮的盲点，他张张嘴，最后只吐出一句：“还不知道……也不晓得我考不考得起。”

“那指定没问题，”凌大阳斩钉截铁地说，“以前你成绩就很好啊，考个大学嘛……”

“呵……”陈凛狮看看他，只是笑。

再东拉西扯了一些，晚饭就结束了。

凌大阳帮着收拾了残局后就回家了，他说自己这回休假不长，可能没有时间再过来找他了。

陈凛狮表示理解，顺便叮嘱他几句好好训练之类的话两人就分别了。

明天是返校的日子，今晚应该要睡得早些，否则起晚了赶不上公交极有可能又是迟到，一迟到免不了被骂和罚扫，可能还要写检讨。

但他还是没办法早早入睡。

手里的作业从学校回来后就没碰过。

房间里的灯泡都不怎么亮了，不过陈凛狮还是勉强能看见试卷上的数字，他削好铅笔，抽出草稿纸计算起复杂的数学题。

思绪在沉溺，它们泡在数字的世界从不嫌烦。

直到深夜。

陈凛狮听见父亲的屋子传来一声叫喊，他连忙放下笔，跑过去看是什么情况。

“阿诗……诗……”

站在床边的陈凛狮叉着腰，满脸都是不快，他抬起右手挠了挠头，见盖在父亲身上的毛毯几乎落了地，他俯身捡起，帮他盖好后返回自己房间。

书桌上一块没有表带的手表是他用来充当时钟的工具，他拿起。

00:35

也不算太晚。

陈凛狮抓上铅笔，继续写下一张试卷，刚解了个物理题，脖子的酸涩就令他吃疼，他仰起头，想活动活动身体。

推开的玻璃窗现出一方天空。

漆黑的空中，一轮饱满的月高高挂起。

月光盈盈，落在屋顶的瓦片上，像一片巨大的轻纱，柔美似水。

他有几分失神，直到几分钟后才回过神来。

写作业，他提醒自己。

……

叫醒陈凛狮的是身体的惯性，可是疲倦的他稍稍赖了下床，昨晚睡得实在是太晚，他感觉才刚刚躺下就又要起床了。

晚了。

有那么一点点晚。

陈凛狮在彻底睁开双眼后就慌了，他挺身起床，连床铺都没来得及整理，抓起提早准备在一边的校服就冲出房间。

简单洗漱一番后，陈凛狮连忙往公交站跑去。

奔跑的速度不断加快，耳边呼啸的风声也越来越大。

在二高住校不是必须的，因而陈凛狮选择走读，但付出的代价巨大，他每天花费在路程上的时间是别人的好几倍。

因为从家到二高要转一次车。

那个班主任诟病过他好多回，说他成绩不怎么样还学别人走读。

“呼……”

力竭。

陈凛狮不得不停下来喘了几口粗气。

离公交站还有几百米，他抬脚，继续赶路。

顺利赶上第一趟公交车，车上攒了一堆人，只有一块狭小的地方让陈凛狮站着，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块钱投进钱箱，才敢放下心呼吸。

他的公交卡还没来得及去充钱，最近几天用的都是零钱。

拥挤是清晨的常态，陈凛狮在其中显得如鱼得水。

抬起手腕。

廉价的手表告诉他如果一切循规蹈矩，那么应该可以在上课铃响前到达学校，以避免被找麻烦。

到达转站点，算是已经来到闲静的中心区。

陈凛狮跟着一群人下车，然后耐心等待下一趟公交。

阳光洋洋洒洒，地上斑斑点点，公交车从光中慢慢驶来，陈凛狮认出那是去往二高的车，他微仰头，期盼着它能来得更快些。

去二高那边的人不多，陈凛狮是第三个上车的，后面好像有上来一个人，之后司机就关门了。

习惯性地伸手进校服衣兜掏公交费。

“！”

陈凛狮愣住，他把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摸了一遍，结果居然是什么都没有，双手无措地垂下。

没办法去思考为什么发生这种事情，此刻公交车已经启程，他面临的难题是如何解决车费。

他努力平静下躁动的心情，只能打算厚着脸皮跟司机实话实讲，他会把车费还回来，最迟明天，如果他不信……

“怎么了？”身后等待许久的人出声，是个女人，她的声音很轻很温和。

陈凛狮受惊，连着回头的动作都有点慌张，他的脑子彻底一片空白，甚至忘记假如司机不信他的说辞该怎么应对。

“你忘带钱了啊？”女人问。

漂亮的女人。

震惊的人在这种时候没有什么花哨的词语来形容眼前的景象，她出尘的模样在陈凛狮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深深印在了他已完全宕机的大脑里。

他只知道，她很漂亮。

“师傅，”康心月拿出两人份的车费投进钱箱，“我帮他一起付咯。”

陈凛狮还在吃惊，惊于她的美貌，惊于她的善意。

他们是陌生人，从未见过面。

康心月迎上他惊诧的目光，笑着说：“好了，快过去吧。”

“……”陈凛狮眨了好几下眼睛，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要先感谢人家，“谢谢……谢谢你。”

无论思绪遭遇什么冲击，感谢是应该放在第一位的。

“不客气了。”康心月很大方地摆手。

康心月顺着路往车身后面走，陈凛狮知道自己挡了她的路，急急忙忙侧身让开，呼吸间涌入一阵淡淡的香味。

像是洗发露，又轻又柔的，里面夹杂着些柚子的味道。

大脑又宕机了。

陈凛狮停在投币箱那块，整个人呆愣愣的，不知道该干什么。

康心月找了个位置坐下后就埋下头玩手机了。

“同学，还不赶紧过去问问人姑娘的联系方式，你好把车钱给人家啊。”司机都看不下去了，于是开口提点。

“哦……”陈凛狮瞬间恍然大悟，“谢谢。”

陈凛狮目光扫了一圈，确定了康心月的座位赶紧走过去。

那附近没有多余的空座，只能靠拉环稳住自己的身子，他咽下一口气，用礼貌的语气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一下。”

“嗯？”正在给男朋友发信息的康心月抬起头，一张明亮的脸蛋就钻进了她的眼睛里。

她第一眼看见的是他左眉尾那颗痣，就在眉毛尾巴那里，似乎一颗遗落的流星。

他的眉毛真好看。

“刚刚谢谢你帮我付车费，我今早出门急了好像没带，你把电话给我吧，我会把钱还给你的。”陈凛狮简单地说明来意。

“啊，”康心月小小地惊讶了一下，然后说，“没关系了，多大点事？不用挂在心上。”

“可是……”

“也没几个钱，你要是那么介意，”康心月上下打量他一眼，“看你穿的校服是二高的学生吧？”

“是。”陈凛狮老实巴交地点头。

“那就好好学习吧，就当报答我今天帮你了。”

女人的笑留在陈凛狮的眼睛里，他不知道怎么说，其实他是个一般的学生，跟好好学习沾不上什么边。